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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你别折磨自己了。萤儿根本不在这,她根本没有来堆过雪人。这两个雪人,奴婢看见是谨夫人命几个小丫头在这里堆起来的。”
我挣脱开香锦,疯狂地叫着:“不,这是萤儿堆的雪人。你看,你看看这雪人的眼睛和鼻子,看看雪人的一颦一笑,都是出自萤儿的手。”
“娘娘,是你太想念萤儿了,这雪人真的不是萤儿堆的呀,娘娘……”香锦带着哭腔,一把拉住疯癫中蹒跚而行的我。
“我知道萤儿回来了,她只是在和我开玩笑,她故意藏起来不让我找到她。”我晃动着憔悴的身体,缓缓在雪人跟前蹲下。
我将脸贴于雪人的身上,冰凉的感觉顿时浸透全身。
香锦哭着,流着泪,走上前一把将我揽在怀中:“娘娘你要保重,萤儿我们可以慢慢找寻。可是娘娘若因为萤儿失踪而伤害了自己,只怕萤儿将来回来见到娘娘也是自责和后悔的。”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这两个雪人明明是萤儿堆的,你偏说不是她!”
“娘娘,这不是萤儿堆的。不是的,你别这样!”
“不是的?”我站起身子,愤怒的叫着:“既然不是,我就不允许其他的人在这里堆雪人,我要毁了他,毁了他!”
一脚,两脚,一拳,两拳,我死命往雪人身上又踢又打。还不够,我还伸手在雪人身上乱抓。香锦见状,也只能陪着我一起疯狂的摧毁雪人。雪地上,两个身影,两个雪人,此情此景却震撼着另一个人。
忽然,伴随着香锦的一声惊叫,我猛然住手。我转头朝香锦看去,发现她的脸色如一片死灰。她骇然转头,与我深深对望。张开的嘴,带着极重的恐惧。
“人……”
“人?”
疯狂的思绪骤然清醒,,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朝我袭卷而来。我颤颤惊惊地奔至香锦身边,对望一眼后,我伸手将雪人脸上的雪块一点点剥落。
时间在凝固,空气在凝固,额头、眉毛、眼睛依次呈现在我们面前。香锦的手颤抖得仿佛风中的干树枝,无力得使不出劲来。
我一点点,一点点,不顾冰雪的寒冷慢慢地剥离着掩盖里面那个人容貌的雪层。接着,鼻子、嘴唇显露出来。
皮肤已经是透着乌紫,眼睛睁得大大的,那是死不瞑目的表情。
嘴角一痕黯紫的血迹并没有被冰雪化去,那蜿蜿蜒蜒的样子让人触目惊心。
“萤儿?”香锦低低的一声呼唤几乎将我的意念击得粉碎。
怎么会?怎么会呢?明明是两个雪人而已,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其中一个已经变成了萤儿呢?
不,这肯定是我们的幻觉,这一切不是真的!
我心底的呐喊,一声比一声高,我飞快地将雪人身上的冰雪全部剥掉。
一个身穿鹅黄衣裙的女子以双膝跪地的姿态呈现在寒风中。
鹅黄色,这是萤儿最喜欢的颜色。我曾经对她说过,这个颜色最配她。娇柔中带着明丽,正是像她这样青春年华的少女该有的风姿。可是,眼前这一抹鹅黄,却似要刺瞎我的双目。这样娇柔而又明丽的色彩怎么可以被泠泠冰雪所掩埋?怎么可以?
“萤儿!”我疯狂嘶喊,可是再怎么叫喊,萤儿再也不会应我了。
我意识馄饨,疲倦得跌坐于地。
看着她的手和脚都被利刃挑断了筋脉,心中痛楚,眼里却是干涸得流不出泪来。又一个人,又一个我身边的人悄无声息地离我而去。
身后远远跟随我的人发现这边的异样,早已狂奔而来。
当看到萤儿冰冷的躯体被猎猎寒风吹得向后直直倒下之时,他飞奔上前,伸出双臂将萤儿紧紧拥在了怀中。
“萤儿,是谁?是谁这么狠心?”
王赟沉痛的嗓音散入北风,直抵苍穹。可天只是沉默,没有一丝怜悯。
萤儿,你看到了么?你一心所爱的人来了。此后,你不会再孤单不用再忍受相思之苦了,他宽厚温暖的胸膛会是你最安心的避风港。
“王将军......”香锦小心翼翼地唤着王赟,可王赟似乎没有听见,也感觉不到周遭其他事物的存在。
他抱起萤儿,满脸伤痛,容颜仿佛随着萤儿的死一瞬间变得苍老了许多。萤儿死了,或许天地间一切对他来说都是空的。
他的心,竟也是随着死去了么?
他跨过跌倒于地的我,一步步远去。
我不知道他要带着萤儿去哪里,只是希望,他永远不要再回头。
记不得香锦是怎么将我搀扶回栖凤宫的,眼前一直浮现的是萤儿那四肢僵硬,面色发紫,毫无生气的冰冷躯体。
我呆坐在栖凤宫,回想数年来萤儿一直默默守在我身边。她毫无怨言地照顾我,保护我。
她从一个俏丽天真的纯真少女慢慢蜕变成一个温柔而又沉静的女子。和我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或许她也有着许多的改变,可不变的是在我身边尽心尽力伺候于我的真心。
而我,从来没有完全相信过她。我总是固执地认为,她是马凌风的一手训练的人,她在我的身边,总是带着某些目的。
她面对我数次猜疑,眼里闪着泪光,却不肯将忠心减少一分。
是我,是我让她这几年都在我的不信任中度过,甚至到死,她都没有说过一句怨言。
寂静的大殿内空无声响,可我总感觉萤儿她会像平常一样款款而来。
白皙俏丽的脸庞,那柔顺的青丝垂于腰部,随身总是佩戴着她的长剑。
她走来时,身上垂挂的翡翠吊坠发出轻微的声响。恍惚中我仿佛看见她笑吟吟地为我端来温热的茶水,香喷喷的饭菜和精致的水果盘。
她总是不喜欢看诗书,还记得当初她把诗经中的诗读得一塌糊涂还不够,还要把诗的意思解释得一塌糊涂。
其实后来我才发现,她是故意这样的。她只是想让忧郁的我多一点欢笑,不再蹙眉。于是,之后她在面前故意装这个字不认识,那个字读错,我便不去揭穿她。
因为,我很珍惜她的苦心。
只是因为那密函和鲤鱼膘我怒气冲冲下不加分辨打了她,从此,她变得沉默少语。她的忠心和真心,换来是我的不信任和耳光。
想想,自己是多么的可悲可笑可恶。萤儿三番四次地提醒和忠告,我只当她是嫉妒或者别有用心,甚至我不肯承认其实我对楚乔也是不敢信任的。
“萤儿,对不起,对不起!”我伏在地上,泪,流在心底。
香锦静默地陪我坐在地上,除了无声哭泣,她什么都做不了。其实,栖凤宫中,哪一个又不是伤心人?
我忽然想起,香锦说那两个雪人是谨夫人命令几个宫女堆起来的。而这两个雪人的神态和装扮却和朗州武平王府萤儿堆的一模一样,这绝不是偶然或巧合。
楚乔想干什么?是在向我示威么?
我的身体里有某种冲动开始愈来愈强烈,本以为早已冷却的血液忽然间翻腾。萤儿跟随我多年,我岂能让她不明不白地死去?
迷蒙间,夜已经是子时,窗外簌簌而下的雪花还没有停。
我木然地看着窗外,苍白的面孔冰冷异常。我紧咬住嘴唇的牙齿浸染了一丝血迹,握成拳头的双手,关节间泛白……
次日,依旧大雪飞扬。
在楚乔带着两个侍女去仁心殿的路上,我拦住了她。
白雪纷飞中,我持剑而立。我没有带任何人,孤身立于雪地,只感觉周遭的空气显得凝重而肃冷。
“怎么,娘娘是想雪地练剑呢还是想雪地行凶呀?”楚乔脸色平静,细长的双目淡淡地扫过我,凌厉之色一闪而过。可即便如此,仍被我捕捉于眼底。
此时她已经不需要再在我面前扮演可怜了,因为她有着一副比蛇蝎还毒的心肠。
“我是来杀你的!”明知杀不了她,我还是那么固执。
“你们先去仁心殿。”楚乔凝视我片刻后,便屏退了侍女。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并未朝我行礼:“娘娘自信能杀得了臣妾么?”
“萤儿可是被你所害?”我将身后利剑一挥,顷刻,便指向楚乔。
楚乔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离她只有一尺的利剑。嘴边勾起一抹浅笑,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抵在泛着寒光的剑身之上。
“娘娘聪明,只是……”她看看剑,在看着我,噙着笑意说:“只是臣妾并没有料到你会直到今日才来找我。”
“这么说,你承认萤儿是你杀?”我定定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坦白得那么爽快。
“其实,娘娘的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楚乔依旧柔媚的笑着,眼神却多了一份杀机:“娘娘所要的只不过是想听臣妾亲口承认而已,既然如此,臣妾又岂敢否认?”
“你怎么下得了手?”我再次将剑锋一偏,对准了她的心脏:“你竟然狠毒到要挑断她手脚的经脉,然后将她冰封在雪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