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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数句,却重重地击伤了他!
利曜南的脸色黯下,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
“十分钟已过去够久了!”他突然撂下话,然后转身就走。
餐厅里经理一脸错愕,哈腰鞠躬地将贵客送出大门。经理还以为是自己的餐厅上菜太慢、服务不佳才会让利先生发这么大的脾气!
智珍留在座椅上,并未尾随利曜南走出餐厅。
她瞪着利曜南走出的餐厅大门,明媚的眸子闪烁着隐逸的流光。
03
利曜南的脾气大得出乎意料,这点智珍倒是领教了。
原本调查资料上明载,利曜南冷静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可现在看来,事实似乎有些出入。
也许这三年来他不常现身,媒体及商场上的朋友,已经摸不清他的性格。
周五清晨六点,智珍一袭白色清凉衣裙,由一名风度翩翩的男伴开车,送至杨梅附近一处高级高尔夫球场,这是北台湾最高档的小白球俱乐部。
到周日下午,智珍看到一名女子,以两百七十六杆打完十八洞。
“九十二杆,差强人意。”女子脸颊通红,香汗如雨,打完十八洞后准备回到休息室。
旁边忽然有人鼓掌。
女子转头,看到智珍正对着她微笑。
“您好!”智珍落落大方,微笑点头,“这三天我一直在旁边看你打球,你球打得真好。”
“是吗?我的目标是两百六十杆,距离还远着呢!”女子有些得意。
智珍微笑。美丽的女人就是有骄傲的本事。
“相信不久,你一定能达成目标。”智珍主动伸出右手。“您好,我姓谭,谭智珍。”
犹豫了两秒钟,对方才讪讪地伸手。“我叫李芳渝!”
她这才正眼望向智珍,但在这一瞬间,李芳渝的表情愕然僵住——
智珍仿若未觉,径自往下说,“打球就是这样,很花时间,只有多上球场球技才会进步!”
“你、你……”李芳渝睁大了眼睛瞪着智珍,艳丽脸上浮现极度困扰与惊吓的神情。
智珍若无其事,收起自己的球杆。“我?刚才我说过了,我叫谭智珍——”
“不是!我是说——我是说你跟她——”李芳渝话说一半,突然闭嘴。
“我跟她?”智珍直视李芳渝,笑着问她,“李小姐的意思我不太明白,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李芳渝瞪着智珍,美丽的脸蛋饱含惊吓……
智珍优雅地抬起手看了一眼腕表,她与杨日杰约好的时间已到。“不好意思,我的朋友大概已经开车到球场接人,我先走一步了。”
李芳渝呆在原地,她惊恐地瞪着智珍的背影,久久无法移动脚步……
李芳渝正是利曜南的现任未婚妻。
三年前,李芳渝在朱欣桐死亡前一刻,留守在加护病房。李芳渝非但亲眼看见朱欣桐死亡,在利曜南身上打了一剂麻醉针的人,也是她。
朱欣桐死后,利曜南曾在医院住了一段非常长的时间,李芳渝就近照顾,早晚嘘寒问暖,比任何人都温柔贴心。而事实上,她也是医院院长千金,她的哥哥李奕豪,未来更将接掌院长一职,两家婚配,李芳渝就近照顾不会是最主要的原因。
据智珍所知,近两年来,利曜南的事业版图已横跨海峡对岸,积极布署大型医疗事业,而这项颇具专业的投资计划,没有李家成就,利曜南虽不致办不成,却势必要花费数倍时间与金钱,用于培养人才并突破进入障碍。
关于李芳渝的数据,当然也存在智珍的计算机档案之中。智珍自然知道李芳渝是谁,连打三天小白球,当然不会没有目的。
智珍刚走到球场的停车场门口,已经看到杨日杰惹人注目的红色奔驰跑车,等在停车场内。
“杨总,您真准时。”智珍走到杨日杰车门边,笑意盈盈。
杨日杰一看到美人,赶紧下车开门。“这是当然的,谭小姐愿意赏光,一道共进晚餐,是我的荣幸。”
杨日杰的态度十分客气,同时绅士风度极佳,再加上他身为企业第二代,年轻多金,外貌英俊,自然也自信十足。
“杨总,我似乎没答应要与您一道吃饭?”话里机锋,她的笑容却极尽妩媚。
杨日杰的表情一度尴尬。但这样有个性的美人越不容易到手,杨日杰的占有欲就越深。“我以为,谭小姐既然愿意让我接送,想必不讨厌我。”杨日杰机警地道,“因此我才大胆推断,你必然不会拒绝我的邀约——”
“杨总,实在抱歉,今晚我确实已经有安排。”她柔语细语,若即若离,“这样吧!改天我一定亲自回请您,届时您可愿赏光?”
她很清楚,杨日杰虽然风度翩翩,事实上却花名在外,像他这样的男人,如果轻易尝到甜头,就不会觉得奇货可居。
杨日杰笑得尴尬,英俊的脸孔有点扭曲。凭着过人的家世与外貌,他可从来不曾碰过这等软钉子。“当然。”为了维持风度,他只得点头同意。
不过一块看得见、却吃不到的肥肉,再怎么说都是挠着心窝的疙瘩!
这晚过后,对于谭智珍,杨日杰可不只会是普通用心。
车子开到台北,智珍要求在交流道附近下车。
“杨总,谢谢您了!”站在窗门边,智珍笑容可掬地朝车窗内挥手。
杨日杰咧开嘴,干笑两声。
智珍看着杨日杰把车开走后,转身走进交流道附近一条肮脏的小巷子,最后停在一幢四层楼高的破旧公寓前面。
天色渐渐转暗,公寓顶楼住户屋里的灯亮起。智珍见到狭小的落地窗后越过一抹人影,接着窗门打开,一名神色憔悴的妇人提了一个塑料篮子走出窗外,正准备在阳台上晾衣服。
智珍仔细地观察着妇人,出神地凝望着她的一举一动……
“阿英!阿英!”
遥远的,在对头街道上,智珍听见一道又尖又利的嗓门自顶楼屋子里传下来。
妇人呆了半晌,然后扔下衣篮,匆匆忙忙跑回屋内——
智珍等了一会儿,仍然不见妇人走出来,随着暮色渐浓,那本就不明亮的阳台也变得阴暗深沉……
“小姐?你要买东西吗?”一名中年妇女站在智珍后头,语气不甚和善。
智珍这方发现,她站的位子正挡在一间店家门口,难怪店主人不高兴!
“不好意思。”她赔笑道歉,店主那张晚娘面孔才稍微舒缓。
走出巷口,笑容自智珍脸上褪去……
来到台湾已经数天,直到今天晚上,她终于见到朱欣桐的生母,吴春英。
夏季暑热,周末夜晚智珍坐在家中,闲闲吹着山上凉风,一通电话忽然打来,扰她清静——
“谭小姐,我开始怀疑,你到台湾的目的是什么!”利曜南的声调阴沉。
话筒这头,智珍抿嘴轻笑。“劳驾利先生主动找我,还真是不容易。”她幽幽道,这可是实话。
“你找上我的未婚妻,让她受到惊吓,我想谭小姐早已料到我会主动找你。”
“您的未婚妻?”智珍语调无辜,“我刚到台湾与您的未婚妻并不熟识,又如何能让她受到惊吓?更何况,我并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吓人——”
“谭小姐,如果你想谈生意,大可以跟我的秘书另约时间,不需要拐弯抹角,特地到高尔夫球场结识我的未婚妻。”
“我想利先生是误会了。”她轻笑,十分惬意地玩弄起发梢,“您提到球场,指的是近三天的事吗?这三天正逢周末假期,帝华银行杨日杰杨总约我打球,盛情难却,他那么热心又那么好客,我实在无法拒绝。更何况,未来联合营造工程,与杨先生也许会有合作机会。”
彼端忽然陷入沉默。片刻后,利曜南冷冷地道:“我以为谭小姐已经有未婚夫了,似乎不适合与杨日杰这样的人走得太近。”
“利先生,您想到哪儿去了?况且我实在不了解,您所谓杨总这样的人,指的是什么意思?”智珍掩嘴嗤笑,娇懒之声十足妩媚,“再说,刚才我已经解释过,杨总与我只是事业上的合作关系。”
“不过到目前为止,还看不出谭小姐到台湾的目的,打球吃饭?”利曜南的声音很冷。
此时马国程正敲门走入利曜南办公室,见老板正在讲电话,他转身想走,利曜南却打个手势示意他留下。
今天是周日,况且此刻已经晚间七点,然而对利曜南与其助理而言,并无一般人所谓的“休息时间”。
“利先生有兴趣想知道我的目的,不妨约个时间深谈?”她未轻易被激怒,反而巧笑倩兮,柔媚以对。
利曜南沉声低笑。“这就是谭小姐花了三天时间,接近芳渝的目的?”
但电话这头,利曜南冷峻的脸孔却没有丝毫笑容。即使明知她不可能是欣桐,但对于谭智珍,他始终有一股疑虑,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怀疑……
先是一掷千金、出手阔绰,再来显然别有目的接近他的未婚妻——纵然到现在为止,谭智珍的动机不明,但他肯定这绝不是一般女子的作为,更不会只为一般目的。
“利先生,请恕我直言,我在想——您是否认为我的年纪太轻,不足以与您谈论投资专业?否则为何我每回邀您见面,都如此的不容易呢?我想今天如果换成董事长邀请您,您必定不会三番两次一再拒绝吧?”
“依我对谭董事长的了解,一旦知道杨日杰的目的,他绝对不会赴约。”利曜南冷淡的回答很迂回。
智珍露出微笑。如此谨慎富含机心,这才像传闻中的利曜南。“利先生以为,杨总的目的是什么?”她笑问。
“这要看谭小姐此行来台湾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利先生一直不肯与我见面,那就永远不会了解。”
话筒传来利曜南低沉的笑声。“谭小姐,你的手腕很高明,我不得不佩服,令尊教导有方。”
“利先生?”她故作不懂,心中却雪亮明白,鱼儿上钩了。
“今晚十点,红狮金控顶楼总裁室见面。”
不等谭智珍回复,利曜南挂掉了电话。
马国程已等候许久,他知道利曜南必定有事情吩咐。
利曜南坐在办公桌后,沉思片刻才开口。“Vincent,欣桐去世那一刻,你也在医院。当时我被打了一剂麻醉针,数分钟后不省人事,而你是清醒的,那时候医院做了哪些措施?”
“如之前我跟您报告的,医院按照急救程序,做了一切该做的措施。医师于两个小时后宣布朱欣桐小姐脑死,并且放弃急救。”尽管残忍,马国程仍然只能如实回答。
这是利曜南意料中的答案。事实上,他知道一切急救措施只是程序,无济于事,因为他已亲眼看见欣桐停止呼吸……
而那一刻,至今想起,仍然狠狠地凌迟着他的心脏。
“急救当时,你应该不在现场?”
马国程愣了愣。“是这样没错……但是急救当时,芳渝小姐也在病房内,更况且——”犹豫半晌,他狠下心把话说完。“况且朱小姐送进火葬场之前,我们亲眼看见她的棺木盖上——”
“我知道。”利曜南嘶哑的声调显得疲惫,“你找我有事吗?”
“我已经遵照利先生您的指示,将芳渝小姐送回家。”马国程答道,脸色显露一丝困惑。
“有事?”
“芳渝小姐她——她似乎受到惊吓,精神状况不佳……”
“她可能太累,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利曜南冷淡地道。
“是。”马国程没有多言。
刚才等候利曜南讲电话同时,他已听到部分对话内容,大概猜测到李芳渝已见到谭智珍。之前朱欣桐急救无效时李芳渝也在场,难怪她见到容貌酷似朱欣桐的谭智珍会如此惊吓。
“今晚我会睡在办公室,你先下班。”利曜南头也不抬地道。
马国程欲言又止,他犹豫再犹豫,最后终于一句话也没说,沉默地开门离去。
三年来,利先生时常睡在办公室,马国程明白,利曜南是用工作麻痹自己。
利曜南甚至连住家都甚少回去,更遑论那一座他马国程只去瞧过一遍、位于阳明山上的深院大宅……
据马国程所知,自从那座大宅建成后,利先生到大宅的次数前后加起来——
总共还不到三次。
晚间九点整,智珍开门下楼,正准备出发到红狮金控,应邀赴约。
她没料到,一走出公寓,姜文竟然就站在门口。
“三天避而不见也不接电话,智珍,这实在不像我所认识的你。”姜文神色憔悴,脸上的胡茬并未清理。
智珍看着他。“有事吗?”沉默半晌,她淡淡地问。
“会没事吗?”姜文反问,他苦笑,“你的惩罚已经够了!我可以再跟你道歉一次,但是请你不要再这样折磨我——”
“姜文,”她打断他激烈的控诉,直视着他,“我知道你是业余赛车手,但你也清楚,我一直不赞成你参加赛车。过去我也曾经多次劝过你,为了你年迈的母亲,请你一定要爱惜自己的生命,但这一次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难道这三天你对我不理不睬,就不过分?!”他反驳。
智珍深吸一口气。“我们的重点不同,就不会有交集。”她冷静地道。
姜文冷笑。“是吗?!我倒觉得,自从董事长调派你到台湾出差后,你就像变了一个人——起先是对我隐瞒调派到台湾出差的事,之后你竟然连搭机到台湾,都不事先知会我一声!”他进一步指控。
“这是公事,公私不分的人是你。”智珍仍然冷静,“你要求董事长一并将你调派到台湾,你明不明白这对董事长而言,是非常为难的事——”
“好了!”姜文突然大喊一声。
智珍未说完的话哽在喉头,她感到姜文的情绪失控。
看到智珍脸色苍白,姜文后悔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吼你的!”他急忙走到智珍面前,握住她的手臂,急着寻求原谅。“我是说算了,我们不要再争执什么你对我错了!你明白我现在心里很慌,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来没发生过这么严重的争执……”
“我还有事。”她忽然挣开姜文的掌握,然后退开。
他愣住。
“对不起。”智珍面无表情,沉默地转身走开。
公寓大门前,姜文就像个木头人般,一动也不动地,怔立在原地。
智珍提早十分钟到达。
她伫立在对街,凝望夜色中灯火璀璨的红狮金控。
这座壮观的建筑物,可说是大安区指标。看得出整幢建筑物曾经过灯光设计师精心规划设计,夜幕中,红狮金控在灯光的投射下被装点得妩媚神秘,与白日的壮丽宏伟不同,别有一番风味。
此时银行大门已经深锁,准时十点,智珍看到银行前方的固若金汤的铁网门,居然缓缓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