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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眸一看,一碗汤,上面漂着几粒枸杞和葱花。“这是什么汤?”我看着赵以敬把碗放到我面前,拿起勺子在碗里拨弄了几下,心里一丝疑惑,这汤可不是李姐的水平,清汤寡水似乎还没融合呢,只在碗底找到了几缕肉丝。
“算是鸡汤吧。”赵以敬不苟言笑的脸上有丝不易察觉的不确定,对他来说也许这世上很少有搞不定的事情,这厨房算是一样。
我的心像被雷震了似得惊讶:“你做的?”赵以敬会用微波炉为我热菜已经让我受宠若惊,竟然还会做鸡汤?
“冰箱里有备好的料,我操作了一下。”赵以敬面上有些不自信,“头回弄这个,快尝尝。”
李姐每晚睡前会把第二天准备做的饭的料备好,该解冻的解冻,该切好的切好。看来李姐本来准备明天煲鸡汤的,却被赵以敬提前操刀做了,只是把整鸡变成了若隐若现的鸡丝,这样熟的快。但是已经非常让我出乎意料了。
我用勺子盛起,吹了吹送到了嘴里,和我预料的一样,味道不敢恭维,微波炉里的十几分钟,只是让鸡丝熟了而已,完全没有煲出来的鸡汤的香味。但是那是我喝过的最珍贵的一碗鸡汤,一个人前尊贵傲骨的男人,肯在一个冬夜为你捧上一碗自己亲手做的鸡汤,我又何德何能幸运至此?
我心里百般的滋味,都说因果轮回千年循环,以前我从不信这个。可现在,由不得我不信。是不是有了杜衡在七十多年前布鲁塞尔为赵石南洗手羹汤,才有了我今日的幸福?人生也许就是这样,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情仇,你今日得到的一丝幸福,也许就是三生前的苦难换来。我忽然眼圈就红红的,手有些微颤。
“不好喝?”赵以敬坐到我旁边,把我手里的勺子拿去尝了一口,眉尖蹙了起来,端起碗就往厨房走。我急忙站起来快走到他面前要把碗拿回:“你做什么吗?”
“这没法喝。倒了吧。”赵以敬脸上一丝浅浅的尴尬,“下回进步了再做给你。”
我用力把碗夺了过来,低声嘟囔道:“谁说不好喝。你味觉怪异。”说着坐到餐桌前,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的确,这碗鸡汤不鲜美,但是没有什么,能比的上一碗满满是爱的味道。
不一会就喝的精光,我把碗递给他,扬眸笑道:“还有没有,还想喝。”
他的脸上微微讶异,片刻轻轻的笑了,揉了揉我的头发,声音都是宠溺:“还有。”说着去了厨房,我跟进去,也难为他,把个厨房搞得像战场似的,李姐在炖锅里放好的料被他弄出来,用一个很大的玻璃碗在微波炉里做了大概有两小碗的量。
我全都喝光了,人的味觉是随着心情的,心情好,吃什么都是美味。
看我喝的香甜,赵以敬握住了我的左手,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捏着。我心里一动,问着他:“今天厂标怎么样了?”
“一般。”说到厂标,他的面色有些凝重,“不是很好弄。无论如何明天晚上也必须得弄一个出来。否则和董事会没法交代了。今天上面也问病毒转基因试验项目的事,什么时候可以入驻蚕种场进行试验。也只能拖着。”赵以敬的处境各方施压,不把董事会的人弄调停,只怕到时试验项目入驻又受阻,几方都得罪了,哪边也不落好。
我暗暗定夺,看来找朱长修再做一次催眠,是势在必行了。
第二天一早,把暖暖送到幼儿园后,我打车到了夏医生所在的心理研究所。直奔朱长修的办公室,他的小助理在门外看到我,“咿”了一声笑道:“你又来了?”
“是啊。”我笑笑,说道:“能不能麻烦给我加个号,我还需要找朱大夫看看。”我不知道研究员能不能叫教授,虽然级别是一样的。稳妥起见,叫大夫应该没错。
“我进去问问。”小助理很热情的进去,过了片刻出来说道:“今天人不多,你前面还有两个。不过有一个要做催眠治疗,可能时间长一点。”
尽管我心急如焚,但也没办法,只好笑道:“没事,我等着。”说着在走廊里的椅子上坐下开始等待。等了一会儿有些犯困乏力,昨天的劲儿还没缓过来,我走到走廊尽头的自动售货机,想拿一罐咖啡出来。
从包里拿出张纸币,塞进去又被吐出来,正懊恼着,身边立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向里面塞了几个硬币,一罐咖啡出来。我一扭头,表情有些僵硬的干笑了两声:“夏医生,嘿嘿,真巧。”
夏医生的表情没了往日的温和,有些清冷,把咖啡拿起打开塞到我手里:“不巧,我知道你在这。”
夏医生依旧是心理医生的风范如故,不仅知道我在这,还知道我想喝咖啡。在他面前,我的任何小心思都难逃过他的眼睛。我有些尴尬的看着他道:“你猜的?”
“我昨天就吩咐过朱长修,你如果再找他,他要告诉我。”夏医生看着我眉眼有些不解,“清扬,你怎么不听劝呢?还是你根本不知道有多危险,要不要去我办公室,我就算一点一点的讲,也能讲到你明白为止。”夏医生竟少有的有些负气。
“至瑾,”我手里的咖啡罐来回的旋着,定夺着措辞,“我不需要知道有多危险,任何的治疗都有风险。一如你说,你的治疗方案,也有失败的。没有百分百成功的治疗。就算是寻常感冒,现在不是还有人死在那上头吗?”
看着夏医生又皱起的眉头,我接着说道:“但是我必须要试一试,现在赵以敬的处境很艰难,如果我不把这个厂标记起来,也许成悦锦连初审都过不了。那样公司也许会面临或者被上面打压,或者撤资崩盘的局面。这些后果,严重的已经不是一人之力能挽狂澜。”说到这些,我由衷的心累,额角有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我拿手抹了抹。
夏医生的眸子又是一丝疼痛,脸上的清冷缓和了些,问着我:“身体还是虚弱没力气?”
我轻轻点了点头:“没事。吃几顿好的就补回来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轻松。”夏医生摇摇头,看向我问道,“这么说,你是铁了心要再做一次催眠?”
我点点头。夏医生站在我旁边思索着,眉头轻轻蹙了起来。那天南京也是个好天气,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连廊照射到他的身上有层金色的光影,夏医生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单眼皮尖下巴,蹙眉的样子也依然很温和。我看着他有些失神,记得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的身上有种落拓不羁的潇洒,不知何时,他竟然也变得有些沧桑。
也许,没有任何人能够真正的潇洒,潇洒只因心中没有牵挂。一旦心有所系,便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萦绕。
想到这里,我竟无端的也有些负疚。过了半晌,夏医生似乎终于做了决定般长吁了口气,说道:“你先到我办公室等一会。我进去和长修商量商量怎么给你催眠,这回得先定好方案,不能再像昨天那么盲目。”说着从兜里拿出钥匙给我,“你记得吧,507。好了我打你电话。自己上上网,呆一会,我们商量也需要个把钟头。”
我也舒了口气,他终于同意了。我拿起钥匙冲他笑了笑,快步走到他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很整齐,我坐在沙发上看了会杂志,却也有些心不在焉。催眠真的会很危险吗?不禁走到他的书柜旁,看着里面一本本厚厚的大部头理论专著,想抽一本看看,他的书柜就在办公桌旁,我一用力,把椅子推的转了一圈,顺带将桌上的鼠标碰了下,刚才黑色的屏保散去,露出了他的电脑桌面。
我瞟了一眼,愣在了那里。他的桌面,是我和他那张合照的婚纱照。我的心忽然跳的很慌乱,有点酸涩,却更多的是尴尬。我不知道他每天对着这样的桌面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内疚,酸楚,纠结,一起涌上了我的心头。我微颤着伸手把他的桌面图像修改成了默认。我知道自己这么做不礼貌,但是却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一幅图每天在他眼前。我想,以夏医生的聪明,他会懂。
撤了桌面,我也无心再去看那些专著。继续坐在沙发上,恍惚的等了一个多小时,手机还没有响。又过了半小时,我忍不住给夏医生打着手机,却是关机。我有些坐不住,决定还是到朱长修那里看看。正要出门,忽然有人敲门,我打开门,是朱长修的小助理,手里拿着一张纸递给我笑道:“夏医生让我给你的。”
我接过来一看,整个人怔在那里:叠字的悦,互相交叠,周边是藤状的边缘,既有些西洋风格又有些古典意趣,正是民国独有的韵味,静静躺在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