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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意地说,哪能啊?有我这么机智的人在,怎么能让北小武的贞洁不保呢?我用透明胶带又给他黏起来了。那时,数学老师还当堂表扬了我的机灵呢!说我将来会成为科学家。从此我就酷爱科学研究,直到后来我才幡然醒悟,迷途知返。
小九笑,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打击你对科学华丽丽地追求啊?
我叹气,后来自然课的时候,老师教我们各自做一个实验,选题、方案都自己定,结果那天我感冒了,就让北小武给我操刀了。结果北小武那厮给我做了一个超级华丽的实验。题目是:证明蜘蛛的耳朵是长在腿上的。材料:蜘蛛,白纸,桌子,小刀。步骤如下:第一步,将白纸放到桌子上,将蜘蛛放到白纸上,用力拍桌子并大吼,跑!蜘蛛就跑了。第二步,用小刀将蜘蛛的腿全割掉,然后放到白纸上,再次用力拍桌子大吼,跑!蜘蛛不动!由上可得,蜘蛛的耳朵是长在腿上的。
小九笑得直翻白眼,北小武这个白痴!那他自己做了个什么实验啊?
我说,他的题目是:证明姜生是科学白痴,进而证明数学老师有眼无珠外加青光眼白内障!材料就是:姜生的白痴科学实验报告。
小九破口而出,北小武还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啊。太小人了。
我点点头,说,是的,小九,你也看出来了,北小武就是一个这么死心眼儿的家伙,别人对他不好,他死记住;别人对他的好,他也死记着。所以他认准了谁,那么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所以,小九,别离开好吗?北小武,是个死心眼儿的小孩!
小九就笑,睫毛上挂满细密的泪光,她说,姜生,我给你讲一个小公子的笑话啊。三年前,小公子买了一只德牧,带出去会狗友,结果被一只小短腿的牛头梗给放倒了。后来他又买了一只藏獒,结果被另一个高干子弟弄的一只高加索犬给弄伤了。小公子就彻底恼了,最后,干脆花重金请人走私了一只西伯利亚野狼养着。结果,小公子被送进了医院。
那狼咬人?我看着小九,紧张地问。
小九哼了一声,咬人?没吃人就不错了。
我说,是啊,幸亏是养狗,如果小公子喜欢养猫的话,是不是就会走私一只老虎回家养着……
小九说,我还真巴不得呢,这样三年前,他就不是被送进医院而是送进陵园了。
我说,小九,你对小公子的成见可真够深的!
小九淡淡地说,姜生,或者,程天佑不是个坏人,但是,也绝对轮不到他做好人。好了,不说那么多了,快睡觉吧。
我听小九的话,很快就睡了。可我醒来的时候,小九已经离开了。
北小武一直问我,姜生,你跟我说说,小九去哪儿了?你跟我说说吧!
我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是的,我确实不知道,小九怎么会在选择在一个漆黑的夜里离开?离开的时候,她有没有看看满天的星星,有没有觉得这满天的星星特别像北小武固执的眼睛?
北小武傻了一般开始自言自语,他对着昨天吃剩的葱油饼说,你跟我说说,小九去哪儿了?然后又对着那半只烤鸡说。最后他跑到墙角上,对着小九喝酒留下的酒瓶说。他说,你跟我说说,小九去哪儿了,你跟我说说吧!
36 你看,我就那么不像好人吗?
北小武对凉生说,他要回省城去找小九!他说,小九肯定回了她的小出租屋,除了那个小出租屋,她别无去处。
我忧伤地望着北小武,我没想到会是这样。这个本来只会嬉皮笑脸游戏人间的男孩,突然长大,突然变得冷漠而忧伤。我又看看凉生,在此时,我仿佛懂得,为什么我的凉生,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总是盛满忧伤的光。
凉生拍拍北小武的肩膀,他说,我和你一起去吧,反正,我早就跟姜生商量好了,我想早回学校,一来可以复习功课,二来可以趁暑假打打工,增长增长见识!
可是,当我们回到省城,小九的出租房已经更换了铁锁。北小武一直在门前坐到半夜,才等到有人回来。而那个人,不是小九。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如同他的死心眼儿一样,小九是那样的倔强。
幸福就像一件浑然天成的瓷器,一旦碎裂,便不可能完好如初。
那天夜里,我和凉生跟着北小武来到“宁信,别来无恙!”
霓虹灯闪烁下,红男绿女,扭成一团,金属质感的音乐敲打着人的耳蜗。我并没注意到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我们这个方向。
凉生说,姜生,我出去打一个电话,你看好了北小武,别让他乱跑。
我点点头。
可是没等凉生走出门,北小武已经扭着身体转进了舞动的人群。我像一个不合时宜的傻瓜一样紧跟着他。疯狂的人群中,明灭不定的灯光下,我手足无措。可是北小武竟然忘记了我,早已不知扭到哪里去了。在人群的夹缝中,我只能随着舞动的人流,不断地躲闪,像个迷路的孩子。直到有一个人介入我的面前,挡去了我前面的舞动的人群。他说,小家伙,你不该来这里!
我抬头,迷离的灯光勾勒出程天佑那张明媚的大脸,他带着几丝玩味的笑,皱着眉头看着我。
我刚要说什么,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拉出这片舞动的人海。霎那间,他的掌心传来的温暖与力度,让我的脸红了起来。
他把我挤到一个安静的过道里,一只胳膊靠在墙上,俯着脸看我,鼻尖几乎碰到我的额头,温热的鼻息游走在我的发丝间,他说,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用力往后靠,闭着眼睛大声说,我来找小九!
他的手指滑过我的鼻子,轻盈而迅速,一脸坏笑,你看你这个样子,至于吗?我就那么不像好人吗?再说,姜生,你就这么自我感觉良好啊!你才十六啊,小孩子,就满脑子杂念,你们学校老师,是怎么教导你的?
我连忙睁开眼睛抢白了一句,我快十七了!不是小孩子!然后又慌忙地闭上眼睛!
他摇头笑,他说,姜生啊姜生,我就这么难看,以至于你都不想看我一眼吗?说着,他的脸越来越近,他说,姜生,你快睁开眼,你再不睁开眼,我就把脸贴你脸上了!
我确实不想让他把脸贴我脸上,所以只有把眼睛睁开,我说,这样,总可以了吧!把你的脸拿开吧!
程天佑就笑,坏坏的那种。他感觉良好地说,姜生,怎么着,今天我也救了你一命吧!我告诉你,跟两个男人一起逛夜总会多危险!万一他们居心不良怎么办?你看,刚才为什么那个男孩子出去了,我估计他是去联系买家,准备将你卖掉!所以,从今天起,我们两个扯平了,你救了我一次,我也救了你一次,两清了!以后,不许你再像今天这样缠着我!
程天佑这番没大脑的理论把我弄恼了,我说,小公子,你有没有智商啊,今天晚上是你缠着我,不是我缠着你,再说,刚才走的那个人是我……
这个“哥”字还没出口,就被一个娇滴滴的女人给打断了,她说,程天佑!怪不得找不到你了!你竟和这个小狐狸精在这里鬼混!
我推开程天佑,冲着那女人笑,我说,你看咱俩站一起,谁比较像狐狸精啊?
程天佑一把拉住我,护在身后,他说,苏曼,她还是个孩子。你别在这里给人添笑话看。
那个女人狠狠地看着程天佑,说,你有种!然后她从旁边拿过装饰用的维纳斯雕塑就向我打来,那一刻,我想起小时候,凉生对我说城市的女孩都那么斯文,原来,他骗了我。至少,眼前这个,她就一点儿也不斯文。
雕塑落下的时候,程天佑将我护在身后,伸手去挡,但那女人好像练过什么移花接木之类的武功秘籍,于是美人维纳斯哐当砸在程天佑脑门上,瓷片四裂!雪花一样漫进我的眼里。
剧痛之下,我尖锐地叫了起来。程天佑慌忙转身,看着蹲在地上紧紧捂住眼睛的我,迅速将我抱起,冲向停车场。
他头上的血滴在我的脸上,温热。他说,姜生,你忍着点儿,我们这就到医院。姜生,忍着点,别哭。说完他就将我塞到车里,然后脱下衬衣包在头上,边开车边联系医生。
联系完医生后,他便腾出一只手紧紧握住我的手,他说,姜生,别哭,咱这就到了。这就到了!
迷糊中,我喊了一声,哥。
那时,我想,凉生现在肯定在给未央打电话吧。他知不知道姜生受伤了呢?因为眼睛的剧痛,眼泪不停地流下来。
37 程天佑这厮绝对没碰上一个像我这么有智商的女子。
我的眼睛缠着厚厚的纱布,眼前仿佛是一个白色的天堂。
我从床上爬起来,用手小心地触摸纱布。我想,完了,我不会瞎了吧?只知道红颜祸水,却不知像程天佑这样好看的男人也是祸水!
突然,有一双手抓住了我触摸纱布的手,声音因熬夜而略略的嘶哑,他说,别动,会感染的。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我说,我不会失明吧?
程天佑冷哼,我也想你失明啊,这样我随便找个地方将你一扔,你也再找不到回来的路找我报仇!
我皱皱眉头,也学他冷哼,报仇?我对仇人向来采取漠视政策!某些人是被身边那些狂热的女人宠坏了吧?当自己是全天下女人的春药了?
程天佑一把将我推到在床上,说,姜生,你别跟我贫嘴,你再顶撞我,我就不给你治疗了!
我转身,将面孔朝里,我说,有本事你就将我扔出门去,我还真不稀罕你救我!我可怕自己的病还没好,就被你的狂热女子小分队给歼灭在医院里。唉,幸亏人的眼睛只长在脸上,要是眼睛周身全都是,我现在还不被缠成木乃伊!
我敢说,程天佑这厮绝对没碰上一个像我这么有智商的女子,所以,他总是一副很自得的样子。在同我一起的这十多个小时里,我用自己的智慧震撼了这个幼儿园小班还未毕业的男人。
我本来想给北小武打电话,告诉凉生,我在医院里,我怕他昨晚没找到我会担心。但最终,我没有打。我固执地想知道,凉生会有多担心?他会害怕,会惶惑,会哭吗?
第三天,医生将纱布给我摘下来,眼前又是一片澄明的世界,就是眼睛里还残存着划伤时留下的红血丝,而且眼皮有些肿,有点儿像金鱼。
我在想,我怎么回去跟凉生说呢?说我因为遭遇一衰神男人而被误认为成第三者,惨遭殴打,住进医院?
程天佑接我出院的时候,他头上还包着纱布。只是,他戴着小运动帽给遮住了,并不影响他的魅力值。
当我们从医院里走出来的时候,却见到未央!
我,和,一个叫做程天佑的好看的年轻的男人,一大清早从医院里走出来,碰见了我的同年级同学。
而且,我还一副病歪歪的样子,眼睛红红的,眼皮肿肿的,由于程天佑的虐待,我还没吃早饭,就这么缥缥缈缈地出现在未央面前,她会怎么想?
就在那一刻,我主动上前澄清,我老远就冲未央打招呼,满脸微笑,我说,嘿,未央,怎么是你?我这住了两天院,挂的是眼科诊疗,嘿嘿,不是别的什么科,真是眼科。
未央微微一笑,并不搭言,对程天佑说,天佑哥,我听姐姐说,我同学姜生住院了,就过来看看,姐姐说,让我接她回家养几天,正好和我做伴呢!然后热情地拉着我的手,跟离别多年重逢的老战友似的,对我笑,说,对吧,姜生,一个暑假不见,可想死我了,说着,就将我往车上拉。
天佑笑,说,宁信是怎么知道的?那天,她不是没在夜总会吗?
未央笑,你从夜总会风风火火地抱走一个人,我姐哪能不知道呢?
这时,我恍然大悟。凉生曾经问过我,知不知道未央的姐姐竟然是谁。我怎么也没想到,未央的姐姐竟然是宁信!我的心里突然打起小算盘,宁信是个有钱人,未央是她妹妹,凉生是未央的男朋友,我是凉生的妹妹,这么类推起来,我也算是半个小富婆。想到这里,我竟红光满面。
程天佑这个小人最终将我送上未央的贼车,自己一走了之。他说,姜生,再见!我皱了皱眉头,胡乱说了一句,程天佑,不见!
未央在车里像公主似的坐着,她说,姜生,你的眼睛还疼吗?
我看了看她,点点头,很奇怪,这是第一次她对我说话这么甜美,甜得我有些摸不着北。
未央埋怨我,你不在的时候也不给凉生和北小武打个电话,你不知道他们多着急,凉生差点将北小武吃掉,他一直咬定北小武将你弄丢了。
我说,哦。
未央笑,说,幸亏我姐姐,她让我打电话告诉他们,你这两天住在我家里,和我一起玩儿。凉生才安心下来。
啊?我看看未央。不知该感谢还是该提疑问。
未央笑,说,我总不能跟凉生说,你半夜被一个大男人抱走了吧,这个样子多不好听!是吧,姜生。
既然未央都这么说了,我也只好点头。
未央说,一会儿回家就这么跟凉生说吧,这样,你还少生一些事。
我点点头。
离开前,我想起未央前些日子的离家出走,回头问她,未央,家里没事了吧?
未央一愣,说,没,没事了。
38 反正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姜生!
两天不见北小武,他也不再那么神志不清。坐在我们暂时租住的小屋露台上晒太阳,见到我,他说,姜生,你回来了?未央没来吗?
我摇摇头。我说,北小武,凉生去哪儿了?
北小武说,哦,忘了告诉你了,昨天,凉生找了一份零工,帮人推销咖啡。
我轻轻俯身,坐在北小武身边,我说,有小九的消息了吗?
北小武用力地吸吸鼻子,说,没有。然后,他就在地上不停地涂鸦,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在水泥地面上,又瞬间蒸发。他抬头看看我,说,姜生,怎么办?我把小九给弄丢了。说完,像个孩子似的抱着膝盖哭。
我扯扯北小武的胳膊,我问他,你相不相信,小九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