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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你是因为我没有证据,所以不信我。”
她慢悠悠地躺在他怀里,说:“全世界的人,我谁都可以不信,但唯独不会不信你。要是经过了这么多事情我都不信你,那我岂不是只白眼狼了。其实,我哥之前就有跟我说过,当年的事情并不是你父亲所为。你跟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就信了七分,后来我哥又说起,我就实打实地信了。至于为什么没有再跟你提起,不过是因为我以为你也的确是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却没想到……”白梓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却没想到,你到现在居然还一门心思地在搜证据。”
“你哥他也跟你说起过?”梁延川皱眉。
“嗯,我早就告诉了他,你是梁振升的儿子。他知道后,没说什么,只是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她眼神温润,“他大约是担心我们俩因为这个事闹别扭,所以就赶紧跟我解释清楚了吧。”
梁延川静默地将一切证据推到一旁,后背往沙发上靠了靠,搂紧了白梓岑,说:“你哥他是个好人。”
白梓岑的眼眸沉了沉,叹了一声:“嗯,只可惜好人总是不长命。”
“叹什么气,他不都已经跟你约好下辈子了?”
白梓岑在他怀里转了个身,侧过脸幽幽地瞧着他:“那你呢?你下辈子打算怎么办?”
梁延川抿唇一笑,而后探出手,温和地揉了揉白梓岑的头发,眼神宠溺:“既然下辈子你哥要当你父亲,那下辈子,我也只能降一个级别,做他的女婿了。”
她瘫在他怀里笑:“既然这样,那就一言为定了。”
不过轻巧的四字成语,他却是掷地有声字字笃定:“一言为定。”
三个月后,白梓岑意外收到了旧同事林敏的结婚请柬。
白梓岑这才掐指算起来,原来距离她从服装店辞职专心照顾梁语陶,已经半年有余了。一晃眼,连在远江市独身打拼的林敏,也已经回老家准备结婚了。
林敏是白梓岑当时在服装店相处得最好的一个同事,因为年龄相仿,又没什么人依靠,两人时常互相帮忙。有时候,白梓彦的医药费缺了些,林敏也总是慷慨大方地接济她。
基于那些共患难的感情在,林敏的婚礼,白梓岑自然是不会推拒的。
婚礼的地点在林敏的老家,久江市的一个小镇上。
久江与远江是临市,走高速公路,也就是个把小时的距离。白梓岑原本是打算一个人单独去的,但梁延川听说之后,却总担心她路上不安全,说是要陪她一起去。
白梓岑起先是不愿让他陪同的。
久江市不比远江市发达,况且,林敏的结婚地点还是在一个很普通的农家小镇,白梓岑怕梁延川习惯不了农村里粗犷的作风和大锅饭,便想着让他留下照顾梁语陶,打算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去。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林敏结婚的那天,恰逢梁延川休假,梁延川见白梓岑单独外出不放心,就借了个过二人世界的说辞,带着白梓岑一同踏上了去久江市的高速公路。
至于女儿梁语陶,则是很凄惨地被留在了爷爷奶奶家度周末。
梁延川和白梓岑驱车赶往林敏的结婚地点,原本在高速公路上倒是一帆风顺,但下了高速公路之后,路况便有些惨不忍睹。
没有正经的柏油马路,连水泥道路都少得很。再加前些日子久江市下过暴雨,地表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塘。
还好,当地人的热情足以弥补这一切的缺憾。
小镇的婚礼不比城市,城市里大多在酒店举行宴客仪式,而在小镇上,则多是搭一个简陋的帐篷,由当地有名望的大厨烧一顿菜,权当酒席。
白梓岑和梁延川抵达的时候,就看见帐篷外一堆当地人正风风火火地在准备菜肴。择菜的、洗碗的、掌勺的,井井有条。
帐篷设在外院,白梓岑和梁延川绕过外院,来到内院的房子里。彼时,林敏正由化妆师梳妆,见白梓岑来了,激动得什么也顾不上,直接蹿起来握住了她的手。
“小白,我没接到你的电话,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林敏大约是见了白梓岑太高兴了,弄得妆发有些凌乱,白梓岑慢条斯理地替她将头发理了理,解释道:“我前几天收到你请柬的时候,就回你电话了。只是估计你那时候在忙着准备婚礼,电话一直是忙音,所以没能接到。”
“没事没事,你来了就好。”林敏笑道,“这一眨眼,我们都半年没见了。你当初一声不吭就辞职了,我起先以为你是家里出什么事了,还一直想着要帮你。结果听同事们说,你是拿到了成峰建设的赔偿款,所以不在店里干了,才终于放下了心。”
闻言,白梓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店里的同事真是这么说的?”
林敏兴致勃勃地挑起眉毛:“是啊,当时有人说你是拿到了几百万,一夜暴富,所以都不屑于干导购这个苦行当了。”说完,她还不忘上下打量了白梓岑一番,说:“不过看起来,你确实和半年前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
“半年前的你不会笑,还有些木讷。这半年过去,你倒是看起来活泼了许多。”
白梓岑唇角微勾,淡淡一笑:“你别听店里的人胡说,我没有拿到赔偿款,那些钱都是我阿姨的,我不能拿。”
“你这人就是心眼好,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不过话说回来,你辞职之后,去干什么了?”林敏好奇道。
白梓岑抬眸,柔和地看了林敏一眼:“林敏,我找到我女儿了。”
林敏听完,竟是噌的一声,跳了起来:“小白,恭喜你了。”末了,她还不忘朝白梓岑的身后探头探脑,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小姑娘今天来了没?快带过来给我看看。”
林敏是知道白梓岑丢失女儿那档子事的,白梓岑是个内敛的人,从不跟外人说起这些。知情的,不过也就是林敏这个和她最为要好的姐妹而已。白梓岑为了这个女儿哭过多少回,怨过多少回,林敏也都是深谙于心的。现下,听她说找到女儿了,也不免为她高兴。
白梓岑阻止了她四处张望的动作,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她今天留在爷爷奶奶家了,没过来。改天你回远江市的时候,我一定把她带出来给你瞧瞧。”
“一定。”林敏眼梢上扬,有些俏皮。
林敏的妆不过才上了一半,眼见离接新娘的时间越来越近,化妆师忍不住在一旁催促。白梓岑见状,只好停下了和她叙旧,将她按回了梳妆台。
然而,林敏却依旧不愿意停下嘴,好奇地问道:“对了,小姑娘不见了那么久,你是怎么找到她的?她一个人有没有吃过什么苦头?”
“没有,她一直跟我先生住在一起,过得很好。”
“你先生?”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林敏下意识地循声望去,才发觉,内院的门口处,竟是走来了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白梓岑闻声,也不由得停下了动作,回过身去。
梁延川背逆着光线,看不见表情,但隐约中,能从光影的轮廓里,辨别出他好看的模样。
他走到她的身边时,她也不知是怎么了,竟是觉得脸颊发烫。许久以后,才低垂着眼睑,像是个娇羞的承认爱恋的少女,对林敏说:“他是我先生。”
林敏不由得挑眉笑起来:“怪不得我说你变了那么多,原来是有个先生耐心地呵护着呢。”
没过一会儿,从外头就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白梓岑还没来得及细听,就看见一堆人围了过来。
为首的男人走在前头,小麦色的皮肤,身材精壮,人群里唯独他西装革履,白梓岑凭着他西装外套上的那一串佩花,认出他是林敏的新婚丈夫,新郎赵昌。
当地镇子里的居民都爱好喜庆,见赵昌来接新娘了,就都一拥而上不准让赵昌带林敏走,说是见了红包才愿意走人。
白梓岑原本就站在离林敏很近的地方,居民一下子冲上来,险些把她推倒在一边,幸而梁延川扶住了她:“没事吧?”
“没事。”白梓岑笑笑。
与此同时,新郎赵昌终于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堆红包,一个个递给堵在林敏面前的人。白梓岑倒是一下子来了兴致,也跟着上去抢了一个。
拿了红包,大家自然就散了,连新郎赵昌也抱着林敏走了。
白梓岑握了个红包,慢慢悠悠地跟着梁延川走出去。外头还有些小雨,雨水滴在红包上,鲜红色的纸袋褪了色,瞬间就染了白梓岑一手的红。
梁延川笑道:“你都多大了,怎么也跟人一起起哄去抢红包。”
白梓岑抿嘴,抬头朝他一笑:“我以前听老人家们说过,结婚人家都是老天爷赐了福气的。如果抢到了新郎的红包,放在枕头下面,睡一晚上,就能保证一辈子身体健康,平平安安的。”说完,她还不忘用衣服擦去红包上的水渍,利落地塞进口袋里,眉目温柔地说:“等回家之后,我就把红包塞在陶陶的枕头下面,她身体不好,也算是讨个吉利。毕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梁延川顿时觉得心下一暖,竟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过了会儿,梁延川张开了唇,刚打算说话,却意外地被外院门口焦急走进来的老太太给打断了,她大声问道:“对面路上停的车是谁家的呀?”
白梓岑愣了会儿,才想到她和梁延川刚来的时候,确实把车停在了路对面:“婆婆,是我们家的,有什么事吗?”
“哎哟,是你家的啊?”老人家闻言,高兴地笑道,“小姑娘,其实不是有问题,就是我有事想请你帮帮忙。”
“什么?”
老人家脸上有些尴尬之色:“事情是这样的,我是新郎家里的伯母。我们从新郎家来的路上,有一辆车坏了。偏偏我们镇子上是最讲究吉利的,八辆车一辆都不能少。现在一时半会我也叫不到黑色的车过来充当车队,只好来问问你们,可不可以帮忙开一路?”
白梓岑原本是想答应的,但想到梁延川不大喜欢跟外人打交道的个性,她犹豫了会儿,最终决定拒绝。
然而,还未等她开口,梁延川却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似的,从背后反握住她的手,对老人家说:“行,我们这就去开车。”
梁延川今天开的是一辆黑色的路虎,近百万的价格,甚至都可以买下前面的整列车队。可偏生老人家不认识汽车的牌子,只以为是辆普通的车,还兴高采烈地在车上贴了张“百年好合”的横联,硬是把那个象征昂贵的车标也一并给贴没了。
车子缓缓启动,老人家站在车外,热闹地招呼着白梓岑,末了,还不忘从车窗外递了个红包过来,以示感谢。原本干净的一辆车,愣是被人用花哨的对联贴得面目全非了。以白梓岑对梁延川的了解,她觉得,他可能并不喜欢。
车速逐渐上升,没一会儿,梁延川已经赶上了前方的车队,稳稳地跟在车后。
白梓岑坐在副驾驶座上,小心翼翼地瞥了梁延川一眼。彼时,梁延川正面色平静地开着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得白梓岑有些心虚,她压低了的声音里明显含了些歉意:“延川,你是不是……不太喜欢这里?”
“没有。”下雨天道路泥泞,他一门心思地在开车。
“你要是不喜欢这里的话,可以早点走的。我一个人待会儿乘大巴回去就好了,很安全的,没事的。”
闻言,梁延川僵硬的表情忽然生动起来,竟是忍俊不禁。他偏过脸,幽幽地看着她,末了,还不忘伸出手,越过排挡杆握住她忐忑不安的五指,宠溺道:“小岑,别胡思乱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
她还没说完,就已经被他打断:“如果这是你喜欢的世界,我会学着融入。我是你的丈夫,我该陪你过你喜欢的生活——况且,我也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他的五指环在白梓岑的掌心,十指交扣的姿势,能够分明地感受到从他身体里传来的余温,暖得险些让人热泪盈眶。
午宴时间,白梓岑和梁延川由新郎家的亲戚牵引着,入席用餐。新郎家和林敏家是同样的格局,外院用作宴客,内院是新婚夫妇的房间。
典型的村镇上的流水席,一大堆陌生人团团围坐在一起,时不时地随便搭着腔,讨论着新娘的貌美,新郎的帅气。一来一回的对话,不知不觉间,众人便热络了起来。
白梓岑和梁延川刚准备落座,身后就蓦地传来一道清冽的女声,穿透了嘈杂的人声而来。
“梁检!”声线里带了点意外的惊讶,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白梓岑刚回过头去,就见那人已经迎面跑了过来,干净利落地拍了拍梁延川的肩膀,笑道:“梁检,你怎么在这里?刚刚我还纳闷呢,门口那辆车像是你的,结果走进来一看,还果真是你!”
还未等梁延川开口,那人已经迅速地将目光转移到了白梓岑的脸上,抖着眉毛,好奇地打量着白梓岑:“这位是……”
这人声音有些耳熟,直觉中,白梓岑觉得自己是认识她的。于是,她仔细在脑海里回想那些熟人的声音,好不容易有些头绪了,却被梁延川的声音所打断:“祁微,别闹。”
梁延川嗓音低沉,像是个训斥小孩的长辈,完全不像平日里对待白梓岑时的温柔如水。
经梁延川一提醒,白梓岑才想起来,面前的这个女人,正是梁延川的助手祁微。之前,她对她没多少印象,只是难得打电话给梁延川的时候,听过她的声音。每次梁延川忙于公务时,她总会很热心地告诉梁延川在开会,又或是正在庭审中。
因此,白梓岑对祁微的第一感觉很好。虽然,这种感觉仅仅来自于电话里的三言两语。
即便是被梁延川呵斥,但祁微仍是大着胆子调笑道:“梁检,话说现在可不是工作时间,所以,这一刻我跟你也不是上下属的关系,你没有权利干涉我的发言。不过论资历,我顶多叫你一声师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