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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嫔还要怎样?”于嬷嬷有些警惕地看着她。
“于嬷嬷,你来我这儿闹事,你怕不怕?”孙清扬好脾气地看着她,没等她开口,就自问自答道:“你自是不怕的,要是怕,也不会来了,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自幼养在这府里,你看着我长大,觉得我脾气好,性子柔好拿捏,就算是我生气了,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是吧?”
于嬷嬷没吭气,这话问得她不好反驳也不好承认。
孙清扬笑着继续问她:“想来,嬷嬷觉得无论如何,你在我这儿都能全身而退,所以今个才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到菡萏院来,你在这里大喊大叫,在这里喝骂我的丫鬟,你就不怕我端出贵嫔的身份来教训你吗?”
语气中带着一些天真,带着一抹好奇。
于嬷嬷嘿嘿在笑了起来,抖了抖衣裳说:“贵嫔自幼寄在府里,太子妃殿下并没有拿您当外人,请夫子给您教诗书学六艺,纵然学不了太子妃的宽厚仁慈,贵嫔也不该苛待下人,素澹只是个三等丫鬟,贵嫔教训也就教训了,奴婢却是昭和殿里的嬷嬷,贵嫔想来忘记了,就是太子妃平日里,也要喊奴婢一声于嬷嬷,给奴婢三分薄面的。”
太子府上了年纪一点的婆子都可以称为嬷嬷,但能够有姓氏的嬷嬷,就是地位比较特殊的了。
于嬷嬷看着孙清扬漂亮的脸蛋,心里又是愤恨又是好笑,就凭你一个失了宠的小小嫔妾,居然还想我面前摆主子的谱,想打肿了脸充胖子嘛。
“噢。”孙清扬被于嬷嬷一提醒,似乎想起了自己目前的处境,想起了于嬷嬷不同一般奴才的身份。
于嬷嬷见孙清扬的气势弱了下去,不屑地在心里轻哼了一声,“敢问贵嫔,现在奴婢可以走了吗?”
孙清扬没点头也没摇头,只举起右手翻来翻去看了两眼,又将手举到于嬷嬷面前,“于嬷嬷,你说我这手上戴的戒指好看不?都是母妃赏我的呢。”
她细若春葱的手指上,戴着一个四爪赤金镶红珊瑚戒指,一个莲花托蓝水翡翠戒指,一红一绿衬得她纤细的手指莹光流传,十分好看。
于嬷嬷虽然被她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也点了点头夸赞道:“好看。太子妃殿下赏的,自然都是好东西。”
孙清扬把戒指的锐面转到了掌心一边,笑着说:“好看,也好疼的。”语音未落,右手已经抡起狠狠扇了下去,左右开弓给了于嬷嬷两个巴掌。
“啪、啪”两声脆响,于嬷嬷被这两记耳光一打,两边脸上顿时各印上了一个红通通的巴掌印,因为被戒指的四爪和莲托挂了,还出现了几道血痕,往外渗出丝丝鲜血。
于嬷嬷整个人都被打蒙了,她没想不到孙清扬真敢教训自己,而且还是直接打脸,更没想到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孙清扬居然力气这么大,还要用戒指的锐面挂她。
真得好疼!
孙清扬放下手甩了甩,杜若立马递上锦帕给她擦了擦手,又帮她轻轻揉按着手腕,心疼地吹了吹,倒像是受欺负的那个是孙清扬一般。
孙清扬看了看捂着脸不停喊疼的于嬷嬷,温言细语地说道:“宽厚仁慈也是要看人的,我平日里虽然不苛待下人,可也不乐意让一个奴才欺到头上来。”
于嬷嬷被那两巴掌打的,半个脑袋都昏昏沉沉的,看着孙清扬的眼神里充满了仇恨和惊骇。
孙清扬笑了笑,“嬷嬷难不成还想报复我吗?真不明白你从前怎么当奴才的,是不是这些年势头大了等闲没有人敢动你,就以为自己比主子还像主子了?你好象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奴才再大也是个奴才,主子再弱也是个主子。就像今个我打了你也就打了,你只有白白挨下,忍着、受着,却不能还手。或者你可以去母妃那儿慢慢哭诉,让母妃来处置我。不过,我想母妃也不会喜欢奴才们欺到主子头上来。”
说完,孙清扬轻轻拍了拍手,像是帕子都没有擦干净上面沾的脏东西,转身走了。
她的身后,除开杜若、福枝两个,其他丫环婆子们的脸上情不自禁显出三分畏惧七分高兴的神情,她们谁也没想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孙贵嫔竟然有如此狠厉的一面,但跟着这样的主子,总比那软弱可欺的叫人放心,只有做主子够硬气,做奴才的才能在后宫里直起腰来,她们做奴才的,不就盼着能跟个撑得起的主子嘛。
何况,这个主子平日里还很善待下人,逢年过节给的花红都比别个院里丰厚。
像找着主心骨般,呼啦啦大家全跟着孙清扬后面往角门走,连那个没动手的婆子都像被狗追似的跑上前,扶着福豆问长问短。
刚才没眼色,希望贵嫔护下的这个福豆过后能够帮自己说几句话,仍然留在菡萏院里当差。
小荷塘跟前只剩下浑身湿漉漉的素澹和眼冒金星的于嬷嬷呆立着。
太子妃午后照例在榻上眯着小憩。一睁眼,便有漱口参茶递了上来,抬眼一看,却是于嬷嬷一直在旁候着。
“你那脸怎么了?”太子妃边问,边就着于嬷嬷的手抿了几口茶漱了漱齿,吐到跪在榻前的素澹手捧着的白玉痰盂里。
又用素心递过来的温热帕子擦了擦手,方才靠在榻上说:“这是在哪儿受了委屈,要你今个抢了小丫头们的活来献殷勤?”
于嬷嬷忙赔笑道:“太子妃殿下这是什么话,奴婢本就是您的丫鬟,这些本该做的怎么成了献殷勤?平日里忙太子妃殿下交待的活路,但抽着空来侍候着你,在您跟前做事,才是奴婢最爱做的事呢。”
太子妃闻言笑了起来,“你们几个里面,就是你说话最中听了。说吧,今个谁给你委屈受了,要我帮着出头?”
于嬷嬷小心觑着太子妃的神色,坐在榻下的小凳上,把太子妃的腿放在自己肩上,不轻不重地捏了起来,“有您护着奴婢,谁敢给奴婢委屈,是奴婢自个不小心,在林子里走时被树枝刮了的。”
“树枝挂,也会有掌印吗?于嬷嬷,有话你就直接说吧。”
于嬷嬷还没开口,已经将痰盂放在一边的素澹气愤地说,“是孙贵嫔,早起于嬷嬷叫奴婢陪着她管教菡萏院那个没规矩的福豆,孙贵嫔不仅让人把奴婢推到水里,还打了嬷嬷两巴掌。”
太子妃闭眼靠在榻上的软枕上,不紧不慢地问道,“噢,是这样吗,于嬷嬷?孙贵嫔就为了你教训福豆打你?”
于嬷嬷的声音发虚,“不管孙贵嫔为了什么,教训奴婢都是应该的,她是主子,就是没什么情由教训奴婢,也是应该的。”
太子妃满意地点了点头,“没错,这尊卑不能乱序。”
一旁的素澹吃惊地看着闭眼养神的太子妃。于嬷嬷不动声色地朝素澹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下。
她也不说多的话,只手上不停地给太子妃推、按、捏、揉。
跟在太子妃跟前多年,她太了解,刚才太子妃已经动了怒气。
果然,未几,太子妃睁开了眼,精光四射,“你今个为何到菡萏院里大张旗鼓教训那小丫鬟,不是让你悄悄带她到我跟前来的吗?”
于嬷嬷一点也不慌张,低声细语地回禀,“早起奴婢在大厨房听到那福豆和马六媳妇说起孙贵嫔和皇太孙的事,和您禀了后,本想着悄悄带着她过来的,谁知那福豆又蹦又跳,不肯跟着走,奴婢教训她惊动了孙贵嫔,贵嫔说她院里的奴才轮不到奴婢去管,奴婢和她争执起来,素澹想趁机把福豆带回来,结果被贵嫔让人推落水里,奴婢辨了两句,反被她打了两巴掌。”看着太子妃,委屈万分地说:“她打奴婢的那两巴掌,是戴着主子赏的那两枚戒指,戒指上的四爪和莲花托的花瓣,刮得奴婢这脸生疼。”
马六媳妇,就是璇玑,前两年嫁给马六之后,就升了厨房的管事嬷嬷,不仅管大厨房时的吃食,还管各院配备小厨房时的采买和人手调拨。因为有之前的情份,所以菡萏院里的福豆福米都和她交好,有事也爱和她说。
她听了,自会将要紧的禀给太子妃。
太子妃又闭上了眼靠到软枕上,“你就没说,是我让你去叫了来问句话的?”
“奴婢说了,可孙贵嫔根本不听,只说她院里的人就该她管着,别人不能插手,还说主子再弱也是主子,奴婢就该白挨着白受着,说您也不好把她怎么着。”
这话里有真有假,于嬷嬷可不怕会被拆穿,素澹是早和她通过口风的,菡萏院的奴才们肯定是偏帮孙贵嫔,她们就是说了当时的情况,太子妃也不会信。
嘴上说着,手下并没有停,还感觉到了太子妃气得浑身发抖。
心里暗笑,好你个孙贵嫔,今个敢打老娘,你就等着太子妃好好收拾你吧。没有后招,老娘今个敢那么着到菡萏院拖人吗?你还是太嫩了,好好等着这腊月帐,快快地给我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