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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疼吗？”莫莉小声的问，手下不停。
“疼。”曲少年诚实的说，“不过反正也死不了，疼去吧。”
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莫莉心中油然升起一丝迷茫：这是系统资料里那个身骄肉贵、一直到十六岁前都不知道麦苗和韭菜区别的曲公子吗？
他适应力居然如此之强，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这些求生的技能他又是怎么学来的？而且故作皮糙肉厚的样子。
轻微的水声在屋子里响着，莫莉给他擦拭干净之后，才小心又小心的将金创药给他上在伤口上。
灰色的药末一接触暗红的伤口，就腾起一层青烟。
曲锦存全身一震，豆大的汗珠登时就冒了出来。
莫莉见他脸色发白，手下的动作不由得就顿在那里。
这药劲看样子颇为霸道，少年有点吃不消。
好一会儿，莫莉都能听见他用力咬牙发出的咯嘣声。
等到冷汗出的不是那么多的时候，莫莉有点忧虑的给少年擦了擦汗，再看他的脸色，就不如上药前那么清爽了。
“这金创药没事吧？”莫莉轻声的问，“从猎户家取来的……会不会……”
曲锦存缓了口气，很轻很慢的摇了摇头：“没事……是好药，我没事。”
说完之后，他似乎失去了说话的力气，靠坐着土墙合上了眼睛，呼吸略有些发粗。
莫莉尽量无声无息的把地上地下的布条血渍收拾干净，忙完了之后再去看少年，发现他还是那个姿势。
是疼的连动都不敢动了吗？
“喂，”莫莉担心的小声唤道，“要不要躺下睡会儿？”
闭目养神的曲少年缓缓睁开双眸，尽管面色苍白，但那一双眼睛却依然亮若晨星。
“我想让仙女儿给它吹口气，”他略喘着，神态堪称楚楚可怜，“娘亲说有仙女儿的垂怜，疼的地方就不疼了。”
攻略到现在，莫莉头一次觉得，曲锦存他比实际表现出来的年龄更小。
她垂下视线，轻柔的捧起少年受伤的那只胳膊，如清风似暖阳般的对它吹了口气。
他是因为保护自己受伤的，恩怨分明的莫莉自然不忍拒绝这小小的要求。
谁知，曲少年得寸进尺，鼓着腮帮咕哝道：“兄妹的吹吹没用，要娘子的亲亲才有用啊！”
莫莉哑然，瞪着那根缠上新布条的胳膊，一甩手离开了。
曲锦存：“哎哎别走啊……”
因壮劳力伤了手，暂时无法砍柴换钱，莫莉就琢磨着做点什么东西去贩卖，好在这段日子里养活两个人。
他们从集市上带回来了一些豆子，莫莉取了一部分泡水发了，到晌午的时候，豆子已经冒出稚嫩的幼芽，像一颗颗小小的树苗，在水中挨挨滚滚煞是可爱。
莫莉抓了一把豆嘴儿，将早先自己腌制的一块腊肉取来，三两下剁成肉末，而后用野山鸡身上摘下来的鸡油开始拌炒。
小火炒到腊肉吐油，就转大火翻炒，将豆嘴儿的清香和腊肉的熏香很快爆出来，等到锅子里的水汽没了，就迅速出锅装盘。
这就是最简单的腊味豆嘴儿，乡野卤味了。
莫莉端了一小碟，走进里间打算让曲锦存尝尝，若他吃着说好，那就可以拿去卖，多少也算有个收入。
腊肉自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山村风味，莫莉还没进门，曲锦存就嗅到了那一股子馋人的味儿。
“好香。”他大声的说，“是什么？”
度过了刚上药时候的剧痛，现在他好了很多，又百无聊赖的不想再睡，所以他在时刻关注莫莉的动静。
穿着肥大而不合身粗布短褐的少女笑盈盈的走进门，手中端一个粗糙的黑色陶碟，上面一粒粒晶莹剔透的豆嘴儿之间夹杂着红亮的肉丁，看上去漂亮非常。
“给。”莫莉爽快的把碟子送到少年嘴边，自己用手举着，又将一双筷子塞到他没受伤的那只手里。
曲锦存看了看食物又看了看她，好奇的夹起已经炒成金黄色的豆嘴儿，一粒接一粒的放进口里。
熏好的腊肉，表里一致，煮熟切丁后透明发亮，色泽鲜艳，黄里透红，吃起来味道醇香，肥不腻口，瘦不塞牙，咸淡适口、熏香浓郁。
由于腊肉的油脂已经完全渗透到豆嘴儿里，所以豆嘴儿的豆腥味被完全掩盖，带着浓浓的肉香和植物的清香，爽口非常。
两相搭配，更添醇香。
“好好吃！”他惊讶的说，加快了速度，就像旋风过境，眨眼间就将一碟子卤味吃了个干净。
莫莉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吃过晌饭我想去隔壁村卖这个，好换点吃喝。你在家休息，我天黑前不管卖多卖少都会回来的。”
“神马？！”曲锦存叫了起来，脸也拉长了，“哪有让女人家出去做买卖的道理？不许去！”
莫莉顿了顿，没说什么，只是悠悠的叹了口气。
曲锦存自觉身为一家之长，必须硬气，因此就是不同意她的决定。
一直到吃午饭，莫莉也没能说服他。
“在集市上买的吃食用完之前，你不许出门！”曲锦存恶声恶气的命令莫莉，“不然，不然我就光着膀子出去喂狼！”
哪有拿自己的安危要挟别人的？
莫莉揉了揉眉头，感觉被戳中了软肋，她对此还真没奈何。
“好吧。”她温声说道，“听你的。无非到时候大家一起挨饿。”
曲锦存没理会她话中的执拗，得意的露齿而笑，笑靥出现在他青春洋溢的俊美面庞上，宛如阳光般照亮了整个屋子。
“乖，”他笑着说，“哥哥罩你，不需为生计发愁哈。”
莫莉：……
不能出门不代表她就必须得坐吃山空。
莫莉打听到此地的腊肉是人人爱吃的大路货，因此决意开始制作腊肉，原料就从猎户家里拿，当然，销售也一股脑全靠给猎户。
——这可是曲锦存唯一同意她去的地方了。
凡家禽野畜及水产等均可脆制腊味，成品色彩红亮，烟熏咸香，肥而不腻，鲜美异常。
本来到了冬初季节就是熏制的季节，如果保存得法，腊味可以吃到春节之后。。
莫莉去猎户家里说要做腊肉做加工的时候，猎户娘子甚至没要半点押金，就把家里的十几斤野猪肉给了莫莉，令有两只野山鸡和一大串羊肠。
因制作腊肉需要的时间不短，莫莉算了算，将集市上买回来的东西省着点吃，差不多能支撑到腊肉做好卖钱的时候。
将肉用花椒、盐、白糖揉搓，放在陶盆内皮向下，肉向上，最上一层皮向上，用重物压上。数天后，将晾到半干的肉挂在厨房大锅上开始熏制，使烟全部熏上肉都呈金黄色时，取下挂于房檐通风之处。
熏肉的时候，莫莉巧妙的加了一些柏松枝叶和桔皮，添加了腊肉的风味，使得她做出来的成品有比别人家更香冽的风味。
成品从绳子上解下后，可见肉色暗红，切盘子蒸熟食之味道鲜美，具有浓郁的烟芳香味。
莫莉自觉满意极了，将缩水到数斤的腊肉放入竹筐里，打算这就给猎户家送去。
这十几天来，曲锦存因手不能动，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两个人之间的话反而不是那么多。
今天见她要出门，曲锦存二话不说穿好外袍，蹬上鞋子就随在了她的身边。
“？”莫莉茫然的看了他一眼。
“我和你一起去。”曲锦存坦然的说，似乎是怕她推拒，他赶紧补充一句，“反正闲着也没事。”
其实这几天来，他的伤口也好的差不多了，就是不能用力而已，莫莉想到这岁数的少年一直在家里憋着，容易憋出不正常的心思来，也就默默同意他跟着去了。
来到猎户家，猎户娘子却告诉他们，肉算是赊欠给他们的，而她家当家的这几天也不在，没办法去卖山货。
所以，莫莉需要自己将腊肉拿到集市上去贩售，得回银钱之后，再将赊欠的肉钱还给她家即可。
被猎户娘子这么一说，莫莉简直目瞪口呆：说好的不是这样的，不是单单给他家加工加工的活计么？
怎么，怎么还得负责销售了？
“反正我家当家的就是这么说的，”猎户娘子给了他们一个无奈的眼神，“其他的，我也做不得主。”
看来再谈下去也没什么别的法子，莫莉只得将竹筐背在身上，看看天色还不晚，真就打算自己背着去集市。
曲锦存二话不说将小筐子接过来，单肩背在自己完好的那侧肩头，迈步就往山道上走。
“一起去。”他头也不回的说。
“你，你休息吧，”莫莉小步跑着才能跟上他的速度，“我自己能行。”
少年拍了拍自己腰间的柴刀，淡淡的问：“能行？这东西这么大的香味，你不怕把狼招来？别东西没卖成，倒把你跟腊肉一起喂了狼。”
“……”莫莉被他说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看四周的蒿草和幽暗的树林，怎么看怎么不像往日那般清丽，她小声的问，“大白天的，会有……？”
“冬天的狼饿着呢，”曲锦存随口答道，“谁知它啥时候出来？”
风吹树丛沙沙作响，仿佛埋伏了一万只活物——
莫莉无法，只得跟紧了曲锦存，心中默念造梦空间保佑，千万别让他乌鸦嘴说中了啊。
好在去的时候是上半晌，天光很亮，路上也有几个人，果然是没有狼的。
莫莉的腊肉在集市上卖了好价钱，除开回去需要交给猎户的肉钱，他们将剩余的银钱都买了粮食，足买了小半口袋混杂着麸皮的粗粮，省着点吃也能吃四五天的了。
中午两人没敢在集市上吃饭，匆匆的就往回走，筐子照旧由曲锦存背着，莫莉想替他背一会儿都不成。
一直到翻过第一座山，走到两座山交接的山谷的时候，空气里才有不对劲的东西出现。
数道腥风在山谷中呼呼响起，走着的曲锦存脸色一变，赶忙推着莫莉去了一棵大树旁。
“快上树，”他低喝，“有老虎！”
莫莉都快吓哭了。
这乡野之间除了田园乐趣，居然还有择人而噬的虎豹豺狼，随时都有可能咬断你的骨头！
且，任谁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幽暗如黑山老妖巢穴的地方，听到“老虎”二字，也不可能淡定的起来啊。
她以最快的速度爬到树上，曲锦存紧随其后，在第一处分叉的地方，他越过莫莉又往上爬了两三个分支。
“再高点，”他飞快的对莫莉说，“爬到我这根树枝上，有的老虎可是能跳起来够到第一根树杈的。”
他一个伤号都能爬的如此利落，莫莉也不好说自己吓得手软爬不动，只能挣扎着，努力又往上挪了挪。
曲锦存所在的枝桠很粗，足够经得住两个人，而且下方有个空了的大老鸦窝，可以堪堪遮住树上人的身影。
待到莫莉一近身，曲锦存不由分说紧紧的将她楼了过来……用那只“带伤”的胳膊。
而他另一只手，则牢牢握住了头顶的树枝，确保两人不会掉下去。
莫莉心跳如擂鼓，瘦小的身形缩在他的怀里，几乎完全被他所掩盖。
他俩此时距离地面已经相当远了，往下看去，枝桠晃动之间足以令人眼晕。
不由自主的，莫莉反手抱住了对方的腰身。
很快的，腥风越来越浓，而虎啸也从极远之处源源不断的传来。
就像是命运驱使的一样，一大一小一雄一雌两只老虎，速度飞快的从某处山梁窜了过来。
那狰狞气势和森白獠牙，无一不昭示山中霸主的危险。
莫莉不由得往少年怀里多缩了一寸。
曲锦存将她搂的更紧，忽而在她耳朵边极低的吟道：“别往下看。”
他说是不许人往下看，但在这样的场合、这种紧张的时刻，却倒像是引人不由自主去看的暗示一样。
……莫莉果然身不由己，往下看了一眼。
只见下方的开阔之地上，个头较大的雄虎已经追上了个头较小的雌虎，一爪子将雌虎打翻了按在了地上。
莫莉刚想认为这是两只老虎在争夺地盘，在打架较劲或是为了抢猎物而起争执，就见雄虎身躯一沉，而后——
它压了雌虎。
对没错，就是那个动词。
挺，枪，而，入。
树上二人坐得高看的清，将那两只老虎的动作丝毫不落的……看在了眼里。
甚至连“作案工具”的细节都看的一清二楚！
莫莉：……
曲锦存：……
“冬春是老虎的jiao配季，”少年吐气如兰，热滚滚的呼吸喷在莫莉的耳膜上，让后者大脑一片空白，“要体谅它们。”
莫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