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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臧士毅语气极为不善,可荣臻还是要给他面子的,耐着姓子对臧士毅苦笑着说:“我的奉久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不报告呢,关东军一开始炮击北大营,我就已经给北平打过电话了。”
“少帅怎么说?”
臧士毅和齐兴亚、李济川齐声问荣臻,韩光弟也是一脸期待之色。
荣臻烦躁第一摆手说:“汤国祯说,少帅看戏还没回来,他已经亲自去戏院找少帅了。”
众人都明白,张学良不回来作出指示,一向谨小慎微的荣臻是绝对不敢下令抵抗的。没办法,现在只有等张学良尽快赶回去了。
焦急的臧士毅在屋里转了几圈,又走到门前打开门,听了一会北大营方向一阵紧是一阵的炮声,臧士毅忍不住关上门回头对荣臻说:“还是赶快调集各地部队来沈阳吧。”
荣臻苦笑着说:“调部队来沈阳?奉久兄,你怎么糊涂了。不要说调集外地部队来沈阳是远水不解近渴,我就是想调,没有少帅的命令,我也调不动啊。”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关东军炮轰第七旅?”
臧士毅气愤地大声说道着,然后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了下去,一个人生起闷气来。
办公室的门猛然被人推开,被吓了一跳的荣臻一看是一个参谋,正要开口训斥。那个参谋紧张地大声报告:“报告参谋长,曰本关东军二十九联队和曰本宪兵队以及武装起来的曰本在乡军人们,兵分三路正在向商阜地、南市场、北市场、小西边门展开进攻。”
“南市场和北市场两地的警察局已经被关东军占领,关东军打死了不少警察,已经把这两地的警察缴械了。商阜地和小西边门两地的警察,已经和曰本人打起来了。满铁的曰本警察也向西塔分局进攻,双方已经开始交火;铁西工业区的公安局六分局的警察们也遭到关东军的攻击,据逃出来的一个警察报告,六分局三十多名警察弹尽被曰军攻入。曰军将这个分局的警察,悉数用刺刀挑死,尸体横陈于警局门外。”
“什么?关东军进攻沈阳?占领警察局还打死了警察?”
其实不用荣臻发问,从敞开的房门外传来的激烈枪声,已经证明了参谋所言不假。
韩光弟实在忍不住了,红着眼睛大声说:“荣参谋长,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关东军在演习,明显是曰本人全体动员,这是要进攻沈阳城,是关东军和我们正式开战了,快命令让第七旅反攻吧!再不下令就晚了。如果第七旅反击关东军,第四路军在兵工厂的那个营可以马上参战。”
荣臻看看韩光弟、臧士毅等人,又焦急地回头看了看桌上静静的电话机一眼,挥手示意进来报告的那个参谋出去。
荣臻走到桌前伸手要拿桌上的电话,可还没等他的手碰到电话,房门又猛然被人再次推开。这次进来的不是参谋,而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东北军中将。来人正是北大营第七旅旅长王以哲。
王以哲一进门就大声责问荣臻:“参谋长,关东军正在炮击我的北大营,为什么还不允许我们第七旅抵抗,难道要看着第七旅的官兵都被关东军炸死吗?”
王以哲是张学良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爱将,位置还在黄显声之上,深得张学良信任重用,张学良把拱卫沈阳的东北军最精锐的第七旅交给他,就足以说明问题。
王以哲的家在城内,平素他是不住在北大营的。
荣臻皱皱眉头刚要说话,桌上的电话却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
参谋接过电话后,又急忙交给荣臻。
电话是张学良从北平打来的,这让荣臻不由松了一口气,一种如释重负的神情升到脸上。
如果关东军把刀架到脖子上,荣臻也并不是不愿意打不敢打,只不过那样,他荣臻就要承担这个挑起战争的责任,至少是张学良会认为这是他的责任的。这却是荣臻所不愿意承担,甚至也是他承担不起的。
其他人也都赶紧围拢到荣臻周围,紧张地等着张学良表明态度。
荣臻在电话中急忙简单地向张学良汇报了沈阳现在的情况,然后焦急地说:“少帅,关东军现在不仅在炮轰北大营,还分三路开始向沈阳进攻,这绝不是一般的挑衅,也更不是什么演习,是战是撤,你要赶快拿个主意啊。”
见张学良在电话中沉默不语,荣臻又急着追问:“如果要战,北大营的第七旅就要马上分发武器,再晚,关东军就打进北大营了。”
因为是长途,信号不是很好,众人虽然围在荣臻的身边,可是根本听不清张学良在电话里如何说,只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很小的一丝声音。
电话的另一端的张学良明显沉默了半晌,良久,才开始向荣臻传达他的指示。
“……什么?少帅,你再说一遍,不许打开军火库?曰本人这次可是来真的了,在城外他们已经杀了许多警察!……”
接听电话的荣臻,脸上的表情渐渐地由焦急紧张变成惊愕,脸色也逐渐变得惨白,几乎没有了一点的血色。直到张学良说完,荣臻才艰难地吐出一个“是”字。
荣臻缓缓地放下了电话,好似他手上拿着的不是电话听筒,而是一个溺水的人,本以为抓住救命的绳索,没想到却突然变成了一根不会对他有任何帮助的稻草。
荣臻的表情,已经让屋内的众人都感觉到,这是发生了他们最不愿发生的事情了。
虽然如此,除了韩光弟和李济川,其他人还是急着追问荣臻,他们都急切地想要知道张学良在电话中到底说了什么。
不顾众人的连声追问,荣臻神情有些木然地缓缓走到沙发前坐下。
众人这时都大致猜到了张学良在电话中下达的是什么样的指示,脸上都挂满了极度失望的神情。
半晌后,臧士毅神色惨然,但语气却罕见平静地对荣臻说:“荣老弟,张少帅在电话里是怎么说?你就说说吧,这东北的基业是大帅打下的,说到底这东北还是他张家的东北,他要是能放得下,我们也无所谓。”
荣臻抬起头,神情麻木地看了众人一眼,半晌才用极度沮丧的语气艰难地转述张学良的命令。
“少帅说,几个月来,关东军一直在进行挑衅,目的就是要挑逗我们东北军和他们武力对抗,让他们找到和我们东北军大打出手的借口,然后逼迫曰本政斧和我们开战。而一旦我们东北军和关东军之间的战争成为事实,曰本政斧必然全力支持关东军攻击东北,那时,我们东北军是绝对无法抵抗的。”
“少帅说,好在他已经了解到曰本政斧现在的态度是坚决反对战争的,他甚至还知道,曰本军部已经派建川美次少将来沈阳训导阻止关东军的进一步挑衅行为。要我们绝对不能给关东军以任何借口,要配合曰本政斧的行动。即便关东军真的闹出事来,东北军的一切行动,也应以不妨碍外交解决争端为前提。”
“因此,对于关东军的任何挑衅行为,少帅要我们都要坚决忍让,决不能还手。”
“少帅还说,不要说关东军炮轰北大营,就是强行进入沈阳城,也绝对不许抵抗,我们就是要执行不抵抗政策,以便在国际上占有公理。”
“南京有过指示,和曰本人的任何纠纷,都要由中央政斧外交部,通过外交方式来解决。我们要等待中央政斧上告国联,等待国联评判是非曲直。”
“他还说,不准北大营的第七旅打开军火库,如果关东军冲进北大营,要第七旅坚决不准抵抗,要任凭其缴械……”
“少帅还说,不要看这次关东军闹腾的大,其实曰本人只是想在东北多得些利益,当年济南惨案就是如此……”
“不要说了,糊涂!”
臧士毅发出一声怒吼,并一脚踢翻了身边的一张椅子。
臧士毅涨红了脸,大声喊道:“由外交部通过外交手段来解决中曰纠纷,蒋委员长这么要求并没有错。因为东北既然易帜,东北就是中国的地方政斧,地方政斧是没有权利和外国政斧讨论外交问题的。”
“可是,蒋委员长并没有说曰本人把刀架到了我们的脖子上,我们也不能反抗,还要乖乖地把姓命交给曰本人吧!”
臧士毅气得在地上转着圈子,指天画地地大声喊着。
“他张学良这个时候倒是听中央的话了,中原大战时,蒋委员长三番五次地请求他张学良入关助战,他怎么就能推脱数月不去?不允许他和苏联签订合约,他怎么就不听?”
“远在千里之外的北蒙,乃苦寒不毛之地,面对要比曰本人更加强大的苏俄入侵,宋哲武都能誓言血战到底,和苏俄不死不休!东北这富庶之地,他张学良竟然毫不吝惜!!!竟然可以弃之如敝履?”
“我真不明白,老帅当时为什么要……”
“铃铃铃……”
猛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臧士毅歇斯底里的怒吼,李济川急忙跑过去接过电话。
电话是北大营第七旅参谋长赵镇藩打来的,赵镇藩报告说,曰军步兵开始进攻北大营,已经数次接近了北大营的西大门。可是不知为什么,每次曰军都是刚到北大营的西大门附近,就又很快退了回去。
韩光弟神情凄然,用嘲笑的语气说:“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一定是关东军自觉兵力少,他们心虚。见我们北大营被人炸了一个来小时竟然不还一枪,还以为第七旅要在北大营内打他们的伏击呢。”
又急又气的王以哲怒视了韩光弟一眼,想要开口反驳,可是张了半天嘴,最后又丧气地没有出声。
李济川顾不得王以哲的情绪,拿着听筒一边听,一边紧张地问荣臻:“参谋长,还是你来接电话吧,赵镇藩说关东军现在已经冲进了北大营621团的驻地,在营房里见到东北军的官兵就杀,他请求你让他打开军火库。”
荣臻气急败坏地走过去接过电话:“赵参谋长,你听好了,绝对不许打开军火库,这是少帅的命令,谁敢违反,就地正法。”
赵镇藩在电话里显然是争辩了几句,荣臻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大声喊道:“少帅说了,不许抵抗,就是不许抵抗……对,你说对了,就是不抵抗主义。关东军在北大营抢武器就任凭他们拿,想杀人就任凭他们杀,第七旅就是在北大营等着死,也不许抵抗。”
说完,荣臻“啪”第一声狠狠摔下了听筒,摔在红木桌上的听筒瞬间四分五裂。
外面又有参谋跑进来:“报告参谋长,奉天典狱长倪文藻打来电话,他报告说曰军爬上城墙,正在在城上向狱内开枪射击。他请示怎么办?”
荣臻还没来得及回答,又一个参谋跑进来报告:“空军司令部参谋长陈海华在东塔机场也打来电话,他说现在情况危急,东塔机场有262架飞机,这些飞机该怎么办?他请求参谋长指示。”
已经变得歇斯底里的荣臻,冲着两个参谋大声说:“告诉倪文藻,让他带着监狱所有看守和警卫马上撤离监狱,不准还击。再告诉陈海华,天亮后,东塔机场的飞机一架也不准起飞,曰军如果进攻机场,让他自行安排人员撤离。”
“再给迫击炮厂护卫队、兵工厂护卫队、海军司令部和空军司令部打电话,告诉他们,曰本人来了,一律不得抵抗,这是少帅的命令。从现在开始,马上都自行撤出城区。”
荣臻大声咆哮着继续说:“还有,不要忘了告诉大帅府卫队营,也不许他们抵抗,曰本人来了就撤。少帅既然不要沈阳和东北了,也一定不会要他的家了。”
暴怒的荣臻见两个参谋吓得有些不知所措,大喝道:“你们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打电话。”
两个参谋这才清醒过来,转身就向外跑。因为慌乱,一个参谋在出门时被门槛绊倒,一下子跌出很远,可那参谋一骨碌爬起来,连帽子也顾不得捡,扭头就跑。
一向随和的荣臻经过这一通发泄,情绪平静了不少,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对齐兴亚说:“兴亚,你的宪兵营也要约束好,一会随我撤离沈阳。还有,告诉李香蒲,把他家里的警卫都带到宪兵司令部,你和他一起过来。”
荣臻又补充说:“关玉衡也要带着?如果今天这件事最后真能谈判解决,少帅还是会跟我们要人的。”
荣臻转头看着韩光弟,很有些无奈又很是歉然地说:“斗瞻,这里的情形你都看到了,趁着现在关东军还没有进攻兵工厂,带着你的人赶快撤走吧。”
见韩光弟还要劝阻,荣臻摆了摆手道:“你的心意我理解,不过东北的事情你管不了。北蒙那里现在战事紧张,很需要这些武器弹药。”
荣臻又对臧士毅说:“奉久兄,你也赶快通知省政斧各级官员,让他们都尽快撤离吧。告诉黄显声,他的警察总队和各分局的警察们是打不过关东军的,现在闹腾的这么大,辽阳、铁岭、抚顺、本溪等地的关东军大部队不可能不来沈阳增援,再打下去他们就走不了了。还有,奉久兄你就不要走了,我派人去你公馆,把你的家眷接来,我们一起走吧。”
臧士毅脸色阴沉地说:“我这就回省政斧,安排人员撤离。不过,谢谢你这东北军大参谋长的好意,我臧士毅是不会走的,我是沈阳的父母官,沈阳城沦陷,我不能就这么撒手就走。至于警钟的警察们,这我可管不了,北大营炮声一响,他就带着他的人上街了,如果没有他的警察在抵抗,曰本人恐怕早就进城了。”
臧士毅看了脸色铁青的王以哲一眼,对荣臻道:“第七旅不抵抗,沈阳是守不住的,你还是赶快走吧,我们不要被曰本人一锅端了,总得有人去北平给张学良讲讲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
说完这些,臧士毅抬腿就走。
走到门口,臧士毅又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对齐兴亚说:“兴亚,这深更半夜的要撤走,你可得把关玉衡看好了,要是关玉衡走失了,你可不好向少帅交待,更不好向国人交待啊!”
说完,臧士毅蹒跚着独自走了。
韩光弟知道事情果然像宋哲武预料的那样,已经无可挽回,看了齐兴亚一眼,两人心情悲愤地也向荣臻告辞走了。
看着情绪低落的李济川也走出了荣臻的办公室,心情愤懑到极点的王以哲实在是忍不住了,大步走到桌前,拿起电话叫通北大营第七旅旅部。
“赵参谋长,我是王以哲,现在北大营的情况怎么样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