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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月萌离开了北京,那个让她绝望的地方。
刚到夏天,产后几个月的她恢复得很顺利,穿上夏天单薄的衣服,尽显她那风流的身段,根本无法让人相信她是生过孩子的女人。她打听到以前的中学好姐妹梁爱玲在天津一家酒店当礼仪小姐,爱玲是通过当科长的表哥张勇介绍的,而且她赚了不少钱。
于是月萌求她帮忙。爱玲当即说他们老板正愁找不到一个好的咨客,让月萌去试试。
第二天月萌就去天津找爱玲。
那个矮胖老板一见月萌眼睛就直了,说她人长得如此漂亮,这么久才出来找事做,实在太可惜了。初次出门谋生计的月萌还“不明事理”,只听得脸上通红通红的。
这家酒店虽然地处闹市,但进来的客人却一个比一个放肆。他们一来几乎都要和爱玲她们打情骂俏。只一两天,月萌就成了一些客人宣泄的目标。穿着鲜艳又暴露的月萌本来就十分别扭,那些人伸手摸她时,她更是浑身像起了鸡皮疙瘩,让她想起了腾刚和刘维民在外边找的那些野女人。
月萌的态度让老板很不高兴,老板马上就说她干不了这行,要辞退她,幸好爱玲苦苦相求,老板才勉强答应她再试用几天。然而当月萌再次试着不拒绝那些客人放肆的动作时,心里却像涌进了万千只苍蝇一样难受。那天下班的时候,月萌跑到厕所里,足足呕吐了半小时。
月萌再也无法忍受这份工作,和爱玲不辞而别。揣着仅有的一千多元钱,在天津的大街上茫然地漂移着。仅仅一天时间,月萌就看见了形形色色的牛皮癣广告,有招公关小姐的,有请保姆的,有要服务员的。
月萌决心重新找工作,在这里真正活出个人样儿来。
两天后,一家网络公司招聘女主播的广告深深吸引了月萌,她那时还不明白广告上所指的“女主播”其实就是网络“色女郎”,信心百倍地找到了那家很是隐蔽的网络公司。
在那间简陋的办公室里,青年主管冷冷地看了月萌的简历以后说:“我们其实是找网络色女郎的,然后以你们自身的表现来吸引看客,也就是会员的眼球,你们的收入就是以那些会员收看的点数来计算的,好的一个月可达几万,差的也不会低于几千,你应该清楚了吧!”
月萌顿时想逃走,但眼前热闹又青春新鲜的场景吸引了她。这里几乎全是清一色的年轻漂亮男女,他们都在津津有味地做着事情。
月萌大着胆子问:“有比这个高级一点的事情做吗?”
想不到主管点点头笑了,月萌心里一阵惊喜,不料主管又马上沉下脸来说:“没有!你不做女主播只能走人。”
月萌的头皮一阵阵发麻,咬牙问他:“可以先熟悉一下情况再做决定吗?”
看着月萌一脸的认真,主管终于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月萌终于窥视到了一个漂亮女青年在摄像头前边说边做着优美的动作。在休息的时候,她试探着走近她,漂亮女青年在吸烟,她客气地上前问她:“妹妹,我是刚来的,什么都不懂,就是想了解一下女主播具体的工作,麻烦你指导我一下。”
“其实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穿着内衣在摄像头前扭来扭去,说一些笑话和故事给上网的观众看。”漂亮女青年说。
“啊?怎么这样啊,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怎么做的出来啊。”月萌低声说。
“谁认识你啊,你又不露脸面给人家看,谁知道你是谁?”漂亮女青年笑了。
“即便这样,也够吓人的了,看来我不适合干这个。”月萌不好意思地笑道。
“切!怕什么啊。你在网络这头,他们在网络那头,怕他们从光纤里钻过来不成?”漂亮女青年说着呵呵笑了起来。
月萌做了思想斗争,她觉得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从此,月萌留在了那里,白天睡觉,晚上工作,成了地道的夜猫子。月萌效仿那个漂亮女青年,极其认真地工作,每天都累得骨头散了架。然而一个月下来,她却只得了3000元工资。望着其他女孩都得了数万元的工资,她大惑不解,以为是主管计分有误,不想主管打开电脑给她看,一点不差。月萌真的迷惑了,正在闷闷不乐时,一个妖艳的女孩立即指着她嘿嘿冷笑:“真是大傻逼,她自己差哪儿都不知道……”旁边的女孩跟着哄笑。
在漂亮女青年的深入指点下她才明白:“她们之所以点数高,拥有的固定会员多,全是因为她们在深夜的黄金时刻脱光衣服表演。你一个月以来最多就是穿着三点装,然后很是难堪地表演一下,那样怎么可能博得看客的激情?又怎么能获得高点数呢?”
那一刻月萌真想就此回老家算了。
“在这个繁华又充满诱惑的大都市里,我一个弱女子实在难以生存啊!”月萌想。
然而就当月萌准备收拾行囊之际,又想起了老家亲人的冷眼,以及村里人嘲笑的眼光。月萌又想不能离开,她要回家也得活出个人样儿再回家。
“为什么她们那么开放,我却不能?为什么她们都以此为荣,我却偏偏以此为耻呢?我也是人啊!更何况我并不比她们长得丑啊!”月萌又和自己搏斗着。最终还是决心留下来做最后的一搏。
那天晚上,月萌试图用自己优雅的形象,流利的口才征服看客,然而聊天室的人无一欣赏她的优美,纷纷叫嚷着:“你为什么不脱光了啊?”见她难以启齿,他们立即离开聊天室,跑到别的聊天室寻找刺激了。望着看客都走得差不多了,她的处境也越来越艰难了。
她猛然想到了几百里外家中苍老的父母和他们悲哀的眼神。前几天父亲突然生病,她很着急,但又帮不上忙。想着想着,月萌早已泪流满面,心里阵阵悲凄,她猛地扯下了那对原本将自己胸部裹得十分严实的胸罩……果然,以前离去的看客纷纷回头,由此她的点数直线上升,才几天时间,她就成了那些会员心中的偶像。
他们一天不见她就“宝贝宝贝”地叫个不停,还有的更是一上机就毫不羞耻地叫她“老婆、爱人!”见她不做声,他们马上就提出要和她做ài。然而那时月萌几乎用哀求的语气问他们:“我们就这样不是很好吗?”
想不到他们纷纷叫嚷着:“你不脱怎么做ài啊!”月萌不理他们,没料到他们马上就说要离开。
月萌急了,苦苦哀求他们:“要不是家中有病重的父亲和上学的弟弟,我是断然不会做这个的!现在我都这样下流了,难道你们一点也不同情吗?”
没想到看客们根本不吃这一套,说:“你们网络色女郎的话怎么能相信呢?我们天天看你的奶子,已经腻了!你还不来点新鲜的啊?”才几天时间,月萌的会员又走得差不多了。
那天晚上,在几个放肆大胆又一直忠实于她的会员的“好言相劝”下,无比哀伤的月萌终于缓缓地褪下了仅有的内裤……就在那一刻,无数看客都尖叫了起来,而她却早已泪流满面……才几天时间,不仅从前的客源纷纷回头,就连别人的一些会员也纷纷向月萌靠拢。月萌趁势而上,从此更加放荡地尖叫,更加赤裸裸地进行淫秽表演。一个月以后,月萌成了网络上最有名的色女郎之一,再以后她每月都有上万元的收入。
月萌的青春身体吸引着成千上万的看客,在他们无聊的哄笑和无耻的要求下,月萌早已迷失了自我,从此在网上变得极度“水性杨花”,他们所有人都将她当成了“老婆、妻子”,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月萌至少拥有一千个“老公”,月萌还为自己取了个极具诱惑的名字“豆豆”。因为她极度淫秽的表演,在网络世界里的名声越来越大,以前的所有姐妹都对她刮目相看。然而直到最后,看客们依然不知道她的庐山真面目。因为干这一行的有一条规矩,那就是她们的脸面是从来不显露给看客的。
有了钱,月萌从此搬进了高档住宅区租住。穿着豪华气派,出门坐小车,上酒店逛商场,宛如一个贵夫人。
然而月萌的心里却时时哀伤,因为她生来就很乖巧,心地善良,不久,她就为自己做网络色女郎而悔恨。可现在她除了做这行,还能做什么呢?
那天月萌终于去找爱玲,当时她的表哥张勇也在,一个大型企业的科长,英气逼人。
爱玲惊喜地拉着月萌说:“你现在怎么进步得这样快啊,一看你收入就很好。”
月萌支吾着说:“我在网络公司上班。”
张勇一听更是对她赞赏不已:“现在是网络时代嘛!你比我们都有前途啊!”
他们在那间豪华的包房里吃着聊着,非常开心。爱玲打起了月萌的主意,见月萌和表哥都是单身,于是就想撮合他们。月萌美丽动人的外表下隐藏着的一些哀伤,无论如何也逃不掉张勇敏锐的眼睛,他关心地问:“你怎么啦!”
月萌支吾着说:“可能是因为离家太久,有点想家了。”
39
孩子的突然离世让腾刚备受打击,每天除了逗桐桐玩儿,他百无聊赖。他给桐桐讲月萌,讲筱诗,讲他的公司。
而桐桐耐心地听着,却一言不发。腾刚摸着她的头发,他感觉桐桐什么想法都没有,就像个可以任他随意摆布的充气娃娃。
每天夜里都等不到腾刚回来,筱诗似乎已经习惯了。
她愤怒地拨通了腾刚的电话说:“腾刚!我要自杀!”
喊完后,她钻进被窝。这一天夜里,筱诗倒是真睡着了,而且,她还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许多她曾熟悉的面孔,她的父母亲人,还有大学里的老师同学,她和他们在一起是那么开心快乐,她一直在笑,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脸上还挂着微笑。
第二天中午她才醒来,睁开眼,她看见的是一个从没在她梦中出现的人,这个人就是腾刚。他守在她的床前,眼巴巴地望着她,眼里布满了血丝。
她对他笑了一下,坐起来说,“你放心吧,我不会自杀的。”
一觉醒来之后,筱诗似乎清醒了,她终于清楚自己的内心,其实并没有真正为这个男人背叛自己而痛苦,她只是惊讶和气愤而已,而惊讶和气愤,只是一时的情绪,很容易就过去的,并不会在她的心里留下什么深刻的伤痕,现在,她什么事也没有了。
筱诗起身去找吃的,边吃边平静地问跟在身旁的腾刚:“离婚协议是你写还是我写?”
腾刚一听这话,拉下了微笑的脸,他又可怜兮兮地哀求。
筱诗昂着头大口地吃着水果,大大方方地说:“我真的不是恨你,更不是不能原谅你,我只是不想再欺骗自己,我没有爱过你,真的。我现在才明白作为女人,没有爱是可悲的,我想我应该去寻找一个我爱的人。我可以很坦率地告诉你,过去并不是我太放心你,而是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所以现在,我真的一点也不痛苦,真的。”
筱诗的话是真诚的,不管腾刚是个什么样的人,既然有缘走到了一起,她也希望能好聚好散,平平静静正是她一贯的处事风格。
但腾刚做不到,听到了筱诗的一番肺腑之言,他满腔的热情顿时熄灭,快要笑(讨好的笑)酸的脸也终于换成了恼羞成怒,他重重地在沙发上坐下,也顾不上筱诗肚里的小宝宝了,面向着筱诗大口大口地抽烟,筱诗皱着眉忍着。
“他妈的天下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腾刚嘴里喷出了一句脏话,接着一发不可收拾,开始大骂不止,筱诗只能听懂十分之一,但她装作没有听见,任他谩骂,对于自己不爱的人,也许更可以做到宽容。
腾刚终于骂得无趣了,想到自己活到快四十岁了,虽然经历的女人无数,但却没有遇到一个真正爱自己的女人,他不觉对男女之爱心灰意冷,仰天长叹一声:“我他妈怎么这么失败啊!”
之后,他似乎冷静多了:“离就离吧,我走了!这个家连同所有的东西都归你!”
筱诗直言不爱他,这似乎确实伤了他的自尊心,难道就注定没人爱自己么?他想至少兰桐桐是爱自己的,想到这里心里有一些安慰。
腾刚的爽快令筱诗有些吃惊,“一日夫妻百日恩”,毕竟是做了三年的夫妻,筱诗站起来,望着摇摇晃晃往外走的腾刚。
“你走到哪儿去?”筱诗追上去急问。
“哪去?我还能去哪?天堂!希望你看在孩子的份儿上,能帮我收尸!”腾刚回转头来苦笑了一下,筱诗想去拉住他,但她的脚却抬不起来。
“死?至于吗?这样一个纵情声色的男人,会为自己去自杀?”筱诗想。她不信腾刚是这样的人,于是又想,“任由他去吧,就算万一真死了,她又有什么错呢?”
屋子里又重归宁静,想到将要离开这里,开始一种崭新又未知的生活,筱诗有些兴奋,浑身立即来了劲儿。她动手收拾行李,这个家连同家里的一切,她都不会要的,她不想再看见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这里的三年多只是一场混沌的噩梦。衣物收拾好了,筱诗却坐在床头发起呆来:“走?走到哪里去?肚里的孩子又何去何从?”
作为母亲,她不想失去这个孩子,可生下这个孩子,对孩子来说,又是一种伤害——她不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怎么办?”她的心乱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想:“就这样一走了之肯定是不行的,我是腾刚法律上的妻子,虽然他同意了离婚,但他并没有和我办离婚手续,没有离婚无论走到哪里都依然还是他的妻子。还有财产分配问题,我也不能不考虑,跟了他三年多,虚耗了大好的青春时光,不能就这样一无所有地离开。”
筱诗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这么大的事,她必须征求父母的意见,她最想听的,是哥哥的意见,她相信哥哥不会袖手旁观的。
电话正是哥哥接的,筱诗咬牙把自己的眼泪吞回去:“哥,是我啊,筱诗。”
“哦……”哥哥拖长了音等着她的话,哥哥还在为她嫁给腾刚的事耿耿于怀!筱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哽咽着不能成语。
“怎么了?筱诗?他欺负你了?”哥哥冷漠的声音变得关切起来。
“哇——”她放声哭了出来,“哥,我要离婚……”
原以为哥哥会说“我早就说他不是好东西,你偏不听”这样的话,哪知哥哥很干脆地说:“离吧,离了回来。”
筱诗抽泣着无言,哥哥猜出了她的心思:“回来有你的地方住,哥哥这些年也挣了点钱,如果你找不到好工作,我养活你!”
哥哥是在打消她的顾虑,给她定心丸吃,她心里涌起阵阵暖流:“这就是亲人啊!”
“那倒不用,我是他的妻子,他的财产我也有一半的!”筱诗笑着说,她是在安慰哥哥,“你不用为我操心的,我都长大成人了,怎么还能要哥哥养呢。”
哥哥沉默了一会儿对她说:“钱,能拿到就拿,拿不到也就算了,对于人生来说,钱不是最重要的东西,重要的是不能委屈自己,不能自己瞧不起自己!”
哥哥的这句话深深地触动了她,她不禁羞愧难当,哥哥只是个小学毕业,却能说出如此深邃的话来,而自己,枉读了那么多年书,却连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都不清楚。
“我知道了,知道了。”筱诗正要挂断电话时,电话里却传来母亲的声音。
“诗儿,你不要糊涂啊!”她听到了母亲急切的脚步声,话筒被母亲夺过去了,母亲对她说,“诗儿,你别听你哥胡说!”
母亲接下来耐心地劝导筱诗:“你千万不能离婚,一是离婚了就得再回到老家这个穷地方来,别说乡亲们会看你的笑话,就是你自己恐怕也适应不了家乡的恶劣环境,那等于是从天堂掉进地狱,你能习惯吗?这可不比当初你从地狱升进天堂!二是离婚后你能保证再找到一个比腾刚好的男人吗?天下男人都一个样,别说城里,就是乡下,有几个男人在外面没有相好的?有钱的男人哪个没点花花肠子?等腾刚年纪大些就好了,再说他肯承认错误,那就比一般的花花公子强多了。三是你肚子里的孩子,都六个月了,只能生下来了,怎么能让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爸爸呢?再说孩子生下来后归谁?如果腾刚要,你舍得给吗?如果腾刚不要,你难道又要让孩子像你一样,在这个穷山沟里长大吗?别听你哥哥的,他对腾刚有成见你不是不知道,听妈的没错,妈是过来人!怎么都是过一辈子,可千万不能害了孩子!”母亲说着竟然哭了起来,“诗儿啊,你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好生活,你可不能再回来啊!”
母亲的话似乎也句句在情在理,筱诗顿时乱了方向,哥哥是希望她能找到幸福,母亲也是希望她能幸福地生活,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呢?
筱诗想,应该跟腾刚好好谈谈,毕竟离婚是两个人的事。
40
两天后,张勇突然找到月萌在高档住宅区租的房子。
一进门,一束火红的玫瑰呈现开来,张勇面色通红的,腼腆又认真地对月萌说:“送给你的!喜欢吗?”
月萌被他的率直和洒脱征服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下了。
以张勇的身份和才气,他的身后自然不乏追求者,可是那时他却偏偏对月萌一见钟情,并不可抑制地爱上了她。月萌先前还是有点想不通,后来就想着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吧。月萌又想一直在外漂泊,该是考虑自己以后的日子了,何况她对张勇确实有好感。她决心和他发展恋情。
他们开始频繁地约会。尽管此时月萌可以在网络聊天室极度淫秽的表演,但和张勇真实地挨在一起时,她却总是那么羞涩和胆怯,而这又偏偏激起了张勇的好感,以后他一天见不到月萌就魂不守舍的。为此月萌在上班时只能关掉手机,每天晚上出来也总要先看看四周,生怕被他盯梢后查到公司里,知道她的庐山真面目。
幸运的是张勇一直没有怀疑月萌,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和这份工作了,凭直觉,月萌深信张勇的爱是真诚的。所以她准备再在这家公司挣二十万元就彻底金盆洗手,然后置办一大堆嫁妆,将自己风风光光地嫁给张勇,开始全新的生活。那时月萌就这么想着,好在她当色女郎一直没人知道她的真实姓名,也没人真正看过她的容貌,她侥幸地想:“只要小心一些就会没事的。”
几天后,在张勇一个朋友的聚会上,一个好事的年轻人在酒后突然说起了现在网络世界里的色女郎,另一个人马上就附和着说:“有一个叫豆豆的女郎很有名气,我就是她的老公,那女郎可谓风骚至极啊!”
月萌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朝他一望,果然十分面熟:“是他?真的是他!”
月萌顿时不知所措,脸上一红,将头深深地低下去,生怕他从自己的身体外形认出来,恨不得马上找条地缝钻下去。那天月萌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张勇地搀扶下离开了酒店,直到回来以后心里还一直在打鼓:“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啊!偏偏张勇的朋友就是我网上的‘情人’和‘老公’!”就这样,她紧张了半天。她还是为自己打起气来:“说什么他也没看过我的脸,凭什么他就能认定那个‘豆豆’就是我呢?”
然而月萌不敢再主动打电话给张勇了,就那样忐忑不安地过了两三天。月萌鼓起勇气去找他。一拉开门,只见张勇那个朋友正在和他在电脑前忙碌着,月萌心里禁不住颤抖了一下,还来不及害怕,就看到了屏幕上那个十分熟悉又迷人的身体——自己正在上面猫叫着,极度下流地表演着,月萌一下子蒙了。
原来那个家伙上次真的认出了月萌,事后找张勇,张勇半信半疑。后来张勇想到月萌先前就说一直在网络公司上班,还有那天她十分反常的表现,他不得不相信了。为了求证,他一直忍着不和她争吵,一连几天他们都在下载月萌主持的这个节目,现在正在仔细地辨认和分析。很快,屏幕上的“豆豆”左肩上的那颗黑痣越来越清晰地呈现出来。
因为那颗黑痣,张勇再熟悉不过了,看到月萌进来,张勇一步跨上来,直拉开她肩膀上的衣口,紧张地看了看那颗黑痣,又回头看了看电脑,三个人都惊呆了。
至此,张勇终于什么都明白了,他脸上顿时变得铁青铁青的,猛地扬手给了月萌一耳光,暴跳起来,叫喝着:“滚!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月萌面上顿时火辣辣地痛,然而那一刻她怎么也哭不出声来,她恨张勇身边这个多事的家伙,更恨自己深陷泥潭还妄想瞒天过海,痴心地想着从此以后能有全新的生活和永恒不变的爱情。月萌撞撞跌跌地跑出来,掩面消失在人海中。
月萌无心再去上班,换了一个租住的地方蜷缩着。
不久,色情聊天的网站也因为张勇的举报被查封了,但他没将月萌说出来。
月萌一天到晚两眼泪汪汪的,不知道将来该怎么生活。
她睁开眼睛,将视线固定在下方的小区花园,朝阳隐藏在灰色的云层后,她感到失望的刺痛,昨天是多么美丽的一天,她沉溺在阳光拂面的感觉之中,她曾暗自希望张勇会再来带她到花园里去。
“难道自己真的养不活自己吗?”月萌躺在空冷的屋子里悲观失望。
接下来的几天,她将自己的经历写了下来,试着投给了杭州一家杂志社。她以前看过这本叫《女人圈》的杂志,全是女性情感倾诉的文章,很多文章都曾深深地打动过她。她心想总有编辑会看她的故事,哪怕只有一个编辑看了,那么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个人听过她的故事。
一个月后,工作还是没有着落,她在绝望中等待和房间里的家具一起发霉。
忽然想起了敲门声,她头发零乱,面色憔悴地打开门。
“小姐,您的挂号信和汇款单。”保安很客气地递给她一个大信封和一张汇款单。
她没有接:“是不是弄错了?”
保安说:“没错,地址写得很详细呢!”
她半信半疑地接过来一看,果然是寄给她的,可地址却是她完全陌生的,还盖有“女人圈杂志社”的图章。
她记起一个月前,她写过一封信给《女人圈》杂志的“心语倾诉”栏目,写的是一个留守女人与寂寞挣扎的心路历程,写出来之后她心里好受多了,她只是想找一个倾诉的对象,而并没有想过能发表,但编辑却很快给她发表了出来,那个大信封里装的正是发表的样刊,还附有编辑的信,编辑说她的文笔很好,思路也十分清晰,希望她能经常赐稿。
稿费是2000元整,她只不过写了五千多字,就得了2000元钱。
“原来我是可以赚钱养活自己的,2000元钱,是一个月的生活费了!”月萌兴奋地拿着样刊看着自己的文字和自己的名字,又拿出汇款单看来看去,激动不已。
就这样,月萌开始了写作,一篇接一篇,半个月下来,她居然投出去了十篇稿件。她开始一边写一边等待收获,虽然不是篇篇都中,但百分之五十都被杂志社采用了。
月萌用自己的才华不断证实着自身价值,她的文章在浙江和天津几家报刊上发表,后来也在全国的一些报刊上不断发表,一封封热情洋溢的编辑约稿信和稿费汇款单雪花般向她飞来。她陶醉在丰收的喜悦里,收获便是耕耘的最大动力,她不知不觉把写作由最初的爱好,变成了自己的事业。
那天,她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准备专心写作。她觉得这就是她今生的追求,活了二十四年,她才找到自己的坐标,她为此喜极而泣。
她不再是一只寄生虫,她有了自己的账户,自己的信用卡,她还想有朝一日,她要拥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车子。从没有过事业心的月萌,惊异地发现了另一个自己,也许,这才是真正的自己。
月萌接到了北京《今日作家》杂志社的年度笔会邀请函,她曾在该杂志上发表过几个短篇小说,杂志总编还亲自打电话跟她谈过几次,她觉得总编很诚恳。按理说,她是应该去的,可她自从嫁给腾刚后,就与“交际”这门社会学失之交臂了,她已经习惯于面对电脑而不是真实的面孔了,她对自己没有一点信心。
月萌一个文友却鼓励她去,她对月萌说:“这是你踏入文学圈的一个绝好机会。《今日作家》文学杂志在全国都很有影响,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的。”文友还给她列举了许多去参加笔会的理由,“作家最忌讳的便是闭门造车,你这样只知道关在家里写,总有一天会江郎才尽的,出去跟别人交流交流,学习学习吧。”月萌终于想通了,她决定要去,但她还是觉得自己一个人不敢去。
“我知道你对自己没信心,这样吧,我陪你去!”文友鼓励她说。
文友的交际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有她在身边,月萌不用担心自己会因不善表达而招致难堪,她没有再说什么,于是去参加笔会的事初步就这样定了下来。
到了出发的那天,月萌早早打电话催文友动身。文友的手机里却是一片嘈杂声,说她在学校里办一件重要的事情,一会儿就动身,让月萌先到地铁站去等她。月萌到地铁站买好了票,再打电话给文友,文友却说有事实在走不开了,让她一个人走。
满怀热情的月萌一下子就慌了:“你怎么能这样啊?你耍我!”
没想到文友不但不向她道歉,还笑着对她说:“姐姐,你是个成年人了,难道连出门都要找根拐杖?你该不会退了票回来吧?你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作者了,还怕开一个会?”
月萌气得眼泪直往脸上淌,她气鼓鼓地说:“那你也不能骗我啊,你以为我怕去吗?去就去,有什么了不起,没有你陪着,我还少点麻烦呢!”
文友笑笑说:“我不骗你,你会去吗?这就对了,人一生就是这样,有很多事还必须得自己去做,姐姐,祝你一路顺风!”说完就挂了电话。
月萌觉得文友说得对,于是又会心地笑了。就这样坐上地铁到了杂志社。
杂志社也就那么三十多位作者编者,大家聚在一起很随意地聊着,完全不似月萌想象的那样复杂和紧张。作者当中她算是最年轻美丽的,所以大家都像爱护小妹妹一样爱护着她,他们在郊游中谈文学谈生活,大家都觉得很快乐很轻松。
一晃三天的笔会结束了,分手话别时,大家竟有许多的惆怅和不舍,于是相约:明年今日再相见!
月萌带着喜悦的收获回到天津,她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文友:“谢谢你的激将法,为了感谢你的激将法,我特意买了土特产回来给你!”
那天文友陪着她聊天,她们都很开心,尤其是月萌,她觉得自己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