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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贵妃被禁足,一时间震动六宫。
然而消息传到清宁宫之时,皇后却并没有多少喜悦,反而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的忧心。
靳兰慧接过墨嫣刚斟来的茶奉给皇后,道,“恭喜皇后娘娘,以后少了一个威胁。”
“走了一个傅锦凰,来了一个更棘手的,何喜之有?”邵皇后接过茶,低眉抿了一口淡淡道。
比起傅锦凰,宫里哪一个威胁比上官素更让她头疼。
“皇贵妃自进宫,虽然也行事乖张,但皇上一直不曾怪罪过,这一次竟然下了禁足令,傅家只怕……”靳兰慧瞧了瞧皇后的神色,欲言又止。
如果在皇贵妃之后,皇上要盯上的皇后,那她以后在宫中还能依靠于谁?
“若非是傅家做了什么让皇上容不下的事,皇上也不会如此。”皇后冷哼道。
皇上对于朝臣私下的一些不干净的事儿,心里又何尝不是知晓的,但只要不会动摇朝政,他也都当作没看到,但若到了过份的地步,他也是绝不姑息的。
否则这些年也不会对靳家和傅家都一再纵容,先是靳家,这一回便是傅家了,下一个……会不会就是邵家了。
皇上让上官素去宣这个旨,一是他知道上官敬死的事和傅家是有牵连的,让上官素出这一口气,二来也是对后宫其它人的一个警告,警告她们不要再去招惹她。
可是,这样一个眼中钉肉中刺,谁又能真正地忍得下来呢?
“傅皇贵妃是要没落了,钰昭仪难保就不是第二个傅皇贵妃啊。”靳兰慧道。
皇后默然,眼底掠过一丝寒芒。
靳兰慧抿了抿唇,这宫中的其它人都好说,可是这上官素如今皇上是真上了心的,她们便是想要下手,都难以下手。
“今年这宫里的人接二连三的去了,也是时候添些新人进宫了。”
皇后抬手抚了抚眉心,叹道,“本宫何尝不想,只怕是皇上不肯同意。”
“可是,一国之君的后宫总不可能是这样寥寥几人,不是吗?”靳兰慧浅然笑道。
若是新进宫的能搏得皇上宠爱,分散皇上在上官素身上的心思固然好,即便不能也会有更多的人对上官素嫉恨在心,想要她死,若是稍加点拔能成了大事帮他们除掉心腹大患,那便就更好了。
皇后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眉眼间随即掠起深深的笑意,点了点头道,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本宫会向皇上提及的。”
凤婧衣宣完了旨意,便向夏侯彻提出想回凌波殿住着,他本有些不放心,但最近自己朝事颇多也顾不上陪她,想着她回静华宫了还能有苏妙风作伴便也答应了。
回了凌波殿,她直接去书案写了一封信,道,“现在关雎宫的人应该顾不上盯着我们了,你把这送出宫,让人把上面的东西寻来。”
“什么东西?”沁芳不解问道。
“只是些需要的东西而已,去吧。”
沁芳没有再多问,收起了字条出门离开。
之后,一连几天凤婧衣没怎么去皇极殿,但也听说了傅家的人频频被调离盛京,或是别的罪名被罢官的。
虽然夏候彻一再嘱咐暗中行事,但朝中宦海沉浮多年官员又岂会瞧不出动向,一些原先依附与傅家一派的人也都纷纷站了出来,揭发傅家一件一件不为人知的密事,震惊朝野。
于是,短短十来天,原本就被禁足在关雎宫的皇贵妃傅锦凰,又被第二道圣旨由废去了皇贵妃之位,降为了末等的美人。
凤婧衣住回了凌波殿,气色却是一天比一天差了,虽然沁芳也每天挖空了心思做膳食给她进补,人却是一天比一天清瘦。
用罢午膳,阳光正好,她便带着沁芳去皇极殿请安。
夏候彻正在召见大臣,她便只能在偏殿暖阁等着,孙平带着宫人过来伺候,瞧见她面色差便不由道,“沁芳姑娘最近是怎么照顾的,这钰昭仪娘娘气色一天比一天差了,再这般下去皇上可是不会饶你。”
“没什么,只是最近胃口不怎么好,不怪沁芳。”凤婧衣淡声道。
“奴才已经去请了太医过来,一会儿让太医瞧瞧。”孙平躬身站在边上说着。
“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真不用请大医。”
“这大毛病还是小毛病得让太医瞧了为准,皇上昨个儿就吩咐了奴才,就怕派去凌波殿了你又不肯看,就让今日太医直接来皇极殿。”孙平笑语说道。
不一会儿功夫,太医院两名太医都被带了进来,进门便朝她请了安。
“有劳两位大人了,给钰昭仪好好看看。”孙平站在一旁道。
两人点了点头,一人上前请脉,而后抬眼望了望她,又换了另一人上前,之后才问道,“娘娘最近是否食欲不振。”
“大约是脾胃不好,最近吃东西没什么胃口,偶尔吃了难受还吐了。”凤婧衣道。
两人请完脉相互望了望,一撩袍子跪下笑着道,“恭喜娘娘,这是喜脉!”
“喜脉?”凤婧衣微微挑了挑眉,又望了望沁芳。
孙平一听顿时喜上眉头,上前追问道,“你们可以瞧得清楚了?”
“清楚了,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两人连忙回道。
孙平听了连忙朝她道了喜,起身急急往外去道,“奴才这就给皇上报喜去。”
皇上可是盼这个孩子,盼得不行了。
夏候彻这厢刚从书房见完了大臣起驾来偏殿,行至门口孙平便没头没脑地冲了进来。
“慌慌张张地做什么,路都不会走了?”
孙平遭训斥倒也顾不上害怕,笑着行了一礼便道,“奴才这是赶着给皇上报喜来呢。”
“报喜?”夏候彻一边走,一边瞪了他一眼,“这阵子前线朝阵就没有一件让朕省心的地方,喜从何来?”
孙平却是笑得合不拢嘴,道,“是钰昭仪娘娘,娘娘有喜脉了。”
“什么喜脉?”夏候彻一边走着,突地顿步愣了愣望向边上笑容满面的孙平,“你是说……”
孙平连忙点了点头,“是是是,太医刚过来给钰昭仪娘娘看了,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夏候彻眉宇数日的沉郁之色一扫而空,快步朝着偏殿暖阁去了,一边走一边训斥道,“这样事,你不早说!”
孙平跟在边上哭笑不得,道,“奴才一知道就赶来给皇上报喜了,再早了奴才也不知道不是。”
夏候彻已经快步进了暖阁,里面伺候的宫人连忙跪着迎驾,他径直走到了榻边扶住欲要起身行礼的她,“这样大的事,你怎么都不跟朕说?”
凤婧衣抿了抿唇,道,“嫔妾也是刚知道。”
夏候彻扶着她坐下,想来也是平日里身体不怎么好,月事不准也是常有的事,估计也没怎么放在心里。
“怎样都好,现在知道也不迟。”他握着她的手,神情间难掩将为人父的激动和喜悦。
天知道,自从错失了第一个孩子,他是多么期盼这一个孩子的来临。
说着,望向跪着的两名太医问道,“可是诊断清楚了,母子胎儿都尚好吗,会是皇子还是公主……”
孙平站在一旁不由失笑,提醒着欢喜过头的人道,“皇上,这才一个多月,哪里能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还早着呢。”
一殿的宫人闻言,都不由低头憋着笑。
夏候彻尴尬地笑了笑,“是朕高兴糊涂了。”
凤婧衣抿唇失笑。
“皇上也别光顾着高兴了,听听太医还有没有别的嘱咐再说。”孙平提醒道。
夏候彻闻言点了点头,望了望太医道,“还有什么事?”
“回皇上,钰昭仪娘娘体寒之症一直未调养好,加之先前又染了风寒,一直气血不足,如今这又入秋了,这头几个月尤其是重要,需得更加小心才是。”太医说道。
夏候彻薄唇微抿,牵着她的手不由紧了紧,望向孙平道,“你一会儿去一趟太医院,着人每日早晚必须到钰昭仪请平安脉,再寻个可靠信得过的嬷嬷帮忙照顾,还有天气凉了凌波殿那边不能再住了,回头就让人把素雪园那边收拾好了,还有……”
凤婧衣拉了拉他,道,“皇上,不必这么麻烦。”
夏候彻却拍了拍她的手,继续朝一众宫里的宫人吩咐道,“还有,凌波殿的,素雪园里的,皇极殿里都不准再点香料,不利孕妇的任何香料物什都给我搬出去,现在赶紧的。”
孙平一听,赶紧手忙脚乱地拉上太医检查屋里,催促道,“赶紧的,那边……”
凤婧衣看着满屋子忙乱的人,不由叹了叹气。
夏候彻以为是吵着她了,又训道,“动静小点。”
孙平回身赶紧招呼着人放轻了手脚,连说话也都压低了声音。
夏候彻瞧着一屋子忙着收拾的人,道,“朕扶你进里面休息一会儿。”
凤婧衣起身跟着他进了内殿,刚一进了殿门便被他拦腰抱了起来。
“皇上……”
夏候彻将她抱上床放着,自己一手支着头侧躺在边上,眉宇间满是喜悦的笑意,一手贴在她尚还平坦的腹部道,“素素,朕从出生到现在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欢喜过?”
凤婧衣抿唇笑了笑,沉默不语。
夏候彻含笑望着她,眸中满是眷眷柔情,道“你说,这会是女儿,还是儿子?”
“都好,嫔妾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凤婧衣淡笑道。
“一定会的。”他郑重道。
这个孩子,他盼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怎么能容得有半分差池。
从第一个孩子意外小产,她一直不曾有孕,他心中何尝不着急,却又不忍一再提及让她压力更大,只能静机缘。
好在,如今一切都已如愿。
“皇上还未用午膳呢,快去让人传膳吧。”凤婧衣淡笑说道。
夏候彻却并没有动身,伸手拉着她的手道,“不怎么饿,朕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最近边关战报频频传回京师,朝中又因为傅家之事颇有动荡,许多事情都千头万绪等着他去稳定,虽然他更想多些时间陪着她等着孩子出生,可是也无法置前朝于不顾。
“快去吧。”她柔声劝道。
夏候彻瞅着这些日清瘦了不少的脸庞,道,“朕让人送进来,你也跟朕再用些,看看这才几日功夫神色都差成这样。”
这个孩子的到来固然可喜,可太医也说过她身体状况未曾调养好,只怕这孩子是要苦了她了。
午膳过后,圣旨便下了,她由昭仪晋封为妃位。
不仅如此,又特地差人去了原泓府上,要他寻两个医术好又信得过的大夫进宫一起伺侯,毕竟太医院的人都是邵家出来,到底是让人信不过的。
清宁宫,花房。
墨嫣到了门口,禀报道,“皇后娘娘,孙公公过来了,说是有事。”
皇后抿唇不语,带着宫人离开了花房前往青宁宫的正殿。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贵嫔娘娘请安。”孙平一见两人进门,连忙行了礼道。
皇后到了落座,淡笑道,“孙公公请起吧,到这清宁宫来是有何事?”
孙平笑了笑,拍了拍示意外面的人将东西端了进来。
“这些都是最近番邦进贡的好东西,皇上特意吩咐奴才给皇后娘娘送过来。”
邵皇后扫了一眼一众宫人捧着的各种奇珍异宝,深深地笑了笑,“果真都是些价值连城的宝物,回去替本宫谢谢皇上的心意了。”
不过,以皇帝做事的一惯性子,绝对不可能只是让孙平给她送这些东西来。
“哪里,皇后娘娘治理六宫操劳,皇上自然都是放在心上的。”孙平点头笑语道。
“本宫身为六宫之主,也都是应当的。”邵皇后笑着道。
“皇上除了让奴才送这些贡品来,还有一事让奴才传个口谕给皇后娘娘。”孙平瞧了瞧凤座这上的人神色,说道。
邵皇后了然地笑了笑,说道,“你说吧。”
“钰妃娘娘已经确诊有了身孕,只是身体有些虚弱,怕是以后不便前来清宁宫向皇后娘娘行请安礼,所以让奴才过来向皇后娘娘说一声。”孙平说道。
“钰妃娘娘?”邵皇后笑意微怔。
“这个是皇上刚刚下的旨意,钰昭仪进封为妃位,就是钰妃娘娘。”孙平道。
邵皇后点了点头,面上笑意仍在,“钰妃有孕了,这是宫里的大喜事,这怀孕头几个月是得小心些,过两日本宫和众位姐妹再去探望她。”
孙平含笑躬身道,“奴才回去一定转告皇上和钰妃娘娘,若是没什么别的事,奴才便要回皇极殿伺候了。”
“嗯,你回去吧。”皇后笑着说道。
“奴才告退。”孙平让宫人将带来的东西交到了清宁宫的人手中,带着人跪安离去。
邵皇后面上的笑意缓缓沉冷了下去,如今是钰妃了,等到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出生,是不是就该住到她清宁宫了。
素雪园还在重新修葺,夏侯彻又不放心她在凌波殿,于是让她暂住在了皇极殿。
沁芳端着药进来,却又抿着唇不愿将药递给她的样子。
“你让墨嫣小心注意着关雎宫,傅锦凰不是甘心一败涂地的人,还得防范着才是。”她说着,自己伸手拿过了沁芳手里的药,一饮而尽。
若非早年安排了隐月楼接近了傅家,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扳倒傅锦凰这个心腹大患,但只要她一日还在这大夏宫里,她也不可能有一日真正的安宁。
“是。”沁芳说着,收起药碗退出了内殿。
凤婧衣扶着桌子起身回了床上躺下,可是一闭上眼睛那惨烈的梦境便如魔一般的缠上了她,恍惚中有很多人的惨叫,卞嫔的,素素的,还有……凤景。
她在黑暗中奔走寻找,却始终找不到他们。
夏候彻早早结束了书房里的政事回到偏殿,沁芳内殿门口守着,见他进来便连忙迎驾见礼。
“你家主子呢?”
“娘娘刚喝了药,睡下了。”
夏候彻负手进了内殿,随行的宫人低头候在了宫外并没有跟随进去。
帷帐低垂,一室静寂。
他掀帐轻步而入,在床边坐了下来,可是床上睡着的人似乎并不安稳,额上冷汗涔涔,脸色也苍白得吓人。
“素素?”
梦魇中的人听到声音不由打了个寒颤,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脱离那个梦境。
“素素?素素?”夏候彻扶起她,摇晃着她,想让她醒过来。
凤婧衣刷地睁开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却满是惊恐……
夏候彻擦了擦她脸上的冷汗,心疼地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又做恶梦了?”
凤婧衣敛目渐渐调整回呼吸,抿了抿唇道,“我想喝水。”
夏候彻松开她,朝帐外道,“沁芳,送茶进来。”
说罢,心疼地擦着她脸上的汗,殊不知自己正是那个让她恶梦的人。
沁芳连忙端了茶进来,看到坐在床上面色惨白的人担忧道,“主子,又做恶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