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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没有回老家,我记得,我有一张卡里还有几千块钱,可是那张卡丢在了当初沈蓝家里,我是肯定没法拿回来了,我要把它取出来,我去银行拿着身份证办理了挂失,然后我在丽水的一个旧居民区花一百多点钱租了一个民房住了下来,那是很古老的居民区,基本住在那里都是外地来打工的。
我想再等等,见她一面再走吧。
我在丽水是有些朋友的,可是出了那事,我不好意思再联系任何朋友,感觉实在没有面子,住在民房的时候,我天天躺在家里看书,我都不怎么敢出去,毕竟丽水太小了,我真的怕见到熟人。
其实我可以去找她,她的度假村不是在那里吗?想到这个,我突然也想到,她出了这事,都没有放弃度假村,冒着被人冷眼,甚至嘲笑的勇气回来了,为什么呢?会不会是因为想见我,麻木的心让我越想越决定留下来,可是,我没去找她的原因是,我又怎么能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所以很矛盾,只能等待不期而遇吧。
半个月后,听合租的朋友说他们公司,托运公司要招人开卡车,我想我可以去那里找份工作,这样的工作很难遇到以前的熟人,毕竟这种工作跟我以前工作接触的人是不同的,而且开着车,也没人会怎么看到。
为了生活下去,为了能见到她,我做起了那个工作。
又过了半个月,托运公司接到了一个活,要去景宁送建筑材料,我怎么都不会想到,竟然是送到她的那个度假村的。
刚到运输公司的时候,我没有驾照,主要是坐副驾驶上,大部分时间负责卸货。
景宁那个活的时候,我已经拿了驾照,当时考个驾照在丽水不算很贵,公司老板有这方面的关系,也就是花了我全部家当拿了B2,好在帮老板开车,一天拿一次工钱可以,一月拿一次也可以,比较随意,而且吃住都老板出,每天还能给包五块的七匹狼。
我那时心想上大学有什么用啊,我那些同学每月工资也那么点,我这开车也挺好啊,包吃包住包烟,工资的钱都可以省下来,而且也不是很少,就是辛苦点,男人嘛,干点活,出点汗才算是男人。
到了十月中旬,丽水的天气还是比较闷热,我记得我第一次开大货车去景宁,心里是很紧张的,全是盘山路,有时候都有270度的弯,那路又太窄了,当时还没有现在的路好,有时候轮子都能压到悬崖边上,给一般人,胆子小是根本不敢开的——不过现在的路好了,高架桥也快通车了,再去旅游的人不必为道路崎岖为难。
有一点不得不说的,丽水当地的风景,那些山水,是我这些年去过这么多地方都没有见过比那更漂亮迷人的,那里的山特别秀气,空灵,带着仙气,郁郁葱葱,犹如足球场的草坪披在山上一般,那么的鲜嫩,带着水蒸汽,尤其丽水的缙云,张纪中的好多部电视剧都在那里取过景,那里的山最为奇,黄帝诞生的地方,自然会很奇特,丽水现在是浙江旅游人数最多的一个城市,每年有近千万人去那里游玩,景宁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畲族文化,异族风情,以及它的气候,空气质量,所以那个女人才会很有眼光地选择到景宁去投资建设养生度假村。
当时送货的时候,老板跟我们一说,我就知道是那里了,说巧不巧,说不巧也巧,丽水就那么大,当时也没几家大型的运输公司。
他们当时要赶工期,所以调集了好多车去送建筑材料,我们开始是拉水泥去的,后来又拉钢筋,其实在景宁本地就有这些建筑材料,可是有一点是,他们需要的量大,还有就是,当时的钢筋水泥也不是丽水的,很多都是从外地运来的,我们老板当时说的是这女人做事很讲究,太追求建筑质量了,老板自然认识她,可是他们都不知道我跟她有过那层关系,一年前在丽水发生凶杀案的人是我。
也许有人会说,你去那肯定就碰到她了,没有,毕竟我们是拉货的,接触不到什么高层,主要是一些包工头负责,我们货到就回,一直到活快结束了,一个多月后了,我以为碰不到她了,可是那天也真够巧的。
正好在那个路口,路是窄的,两辆车子有时候碰到一起,稍微不注意就没法动了,并且她当时也换了车子,开了辆本田雅阁,我嘀咕了句:“妈的,会不会开车啊,操!”,我在那里拼命按着喇叭,车子倒了几下没出去,我后面有个路口,按道理说应该我来倒车的,我当时并未太留意,有人敲我的车门,喊着:“师傅,师傅,开开门,麻烦你,往后倒下——”
我打开了车窗,回头一望,她看到了我,我也看到了她,她傻傻地望着我,停顿了片刻,神情特别紧张,她往左右看了下,就抬起手来,可又不知道往哪里放,真是紧张的不行,最后,她咽了下喉咙,皱着眉头,特别痛苦,吃力,张了张嘴,眨着眼睛问了我一句:“是你吗?”
我猛地把头转到了一边,说了句:“不是!”
说着,我就猛地把车往后倒,车子差点撞到山上,我猛地打弯,然后一直把车倒到了另一条路上,我远远地看着她傻傻地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从没有想过会与她在此相遇,在两山之间,在峡谷旁边,在蔚蓝的天空笼罩之下,在茫茫四野都变的苍凉,一切都化为寂静无言的时候,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我茫然地呆坐在车里,不想多去看她,她犹如一个两手空空,风尘仆仆的妇人一样,站成了一尊雕塑。
带着期盼,乞求,甚至是宽恕。
为什么从未去看过我,没给我写过一封信,让人带去一个音训,为什么没有?她完全可以做到,我没有对她苛刻,她忘记了吗?一年之前,就是在这样的大山旁边的峡谷里,在那块光滑的石头上,在云中大漈,在双后村,在万物生灵都为我们感到雀跃的那些光景里,我们有过怎样的欢愉。
她不把车子往前开,我很过去,我等着她,她稍微动一下,我就可以过去了,她慢慢地转过身去,然后上了车,她把车子往前开了开,我以为她会跑上来继续叫喊我,她没有——
不安与急噪,怀疑与冷漠让我猛地打转方向盘然后从她的车旁边猛地开了过去,从后视镜里,我看到她的车子停在后面,一点点远去,两山之间的光景犹如三棱镜一样被左右,上下倾斜,犹如时光也变的扭曲一般。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开到她的工地的,到那后,我傻傻地愣着。
“哎,干嘛呢?傻比啊!”,一个北方的男人对我吼着,是工地的工头,操着浓重的口音。
我恍然惊醒,把石子猛地往后就卸去,这一卸不要紧,结果放错了地方,那天的确跟丢了魂魄一样,自己在做什么完全不清醒,犹如梦游一般。
“我要,你他妈的,新来的吧?”,这狗曰的,真是活腻了,他才是新来的,我都没见过,说话总是一口一口就带着脏字,与这秀美的风光,特别淳朴的景宁一点都不协调,我想他一会就要倒霉,我猛地从车上跳了下来,然后几步走到他跟前说:“你再说一句!”
“我要,你他妈的,说你两句怎么了,你怎么卸的啊,你不知道这地我刚让人腾出来啊?”
“你再说一句!”,我冷冷地望着他。
“操,你大爷的,我——你他妈的——”
“我曰你妈!”,我扑了上去,然后把他按在身下,刚要抡起拳头,突然想到了我离开监狱时候管教跟我说的话,但是没办法,拳头已经下去,对不起了,管教!我一打不要紧,你想啊,他也是一个包工头,带的都是他们的人,然后很多人就扑了上来,把我先是拖起来,接着按倒,然后有的拿铁锹,有的拿锤子,有的操着山西话,河南话,山东话,还有徐州话,我曰,连徐州人都有,一起围着我,从上面往下望着,看那架势,我不死也要脱层皮,我先是被那头打了几拳,然后他们一起叫嚣着,嘈杂的地方方言要活活把我吃了。
突然一个我认识的人跑过来说:“哎,别打了,都是老乡,他徐州人,老乡!”,他是跟另外一个徐州人说的,我想在丽水呆过的徐州人都知道,那边的老乡还是有不少的,徐州人,河南人,在那边打工也不少,虽然丽水工业各方面不太发达。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女的,在那里大喊着说:“你们都给我放开,放开啊!”,她歇斯底里地喊着,有人说:“沈总,是沈总!”,那人终于停下了手,然后那些人一起散开了,我躺在地上,望着蓝蓝的天空,呼吸着无比清新的空气,倒是感觉犹如童话里的小主人公躺在碧绿的草地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