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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询问室前,秋静好来到了单向玻璃室内,她先要观察下孙放生活中的状态,以此获取没说谎前的表情形态,在测试中进行甄别对比。
他坐姿中规中矩,脊背挺直,打量周围环境时,目光依然平静淡定,在他脸上没有露出多余的好奇表情。
秋静好还注意到,孙放很注重仪表,他会下意识的整理自己的领口、袖口,虽然穿着快递员的工作装,但是非常整齐干净,给人的感觉十分谨慎有礼貌。
她从衣兜里拿出金丝边眼镜戴上,转身朝门口走,“可以开始了。”
王警官与其他警员交换了眼神,秋静好走到询问室门口,推门而入。
面对面的一刻,孙放没有太多的惊讶,对于走进来的陌生女人,他目光淡淡的。
因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询问,对方并没有被认定为罪犯,所以秋静好要给孙放营造一种友好的谈话状态。
她主动走到孙放面前,礼貌的微笑,伸出手,“你好,我叫秋静好,警务特助。”
孙放并没有注意‘警务特助’四个字,而是对伸进视线中的那只白嫩的手微微蹙了下眉。
他顿了几秒,才伸手回握,声音低低的,“你好,我叫孙放。”
秋静好坐下,将手中的笔记本翻开,镜片后的目光审时度势。
“孙放,我只是针对桃林区命案简单询问你几个问题,不会耽误你很久。”
秋静好说完,孙放的视线从手表上抬起,看向她,“你怎么知道我赶时间?”
秋静好指着自己的手腕,“从我进来,前后不过3分钟,你看了五次手表。”
孙放:“……”
“你有事要忙吗?”秋静好先问他一些客观存在的问题,观察他眼周围的表情变化。
孙放从容的回:“下午我还有个快递要送。”
“你一天要送多少快递?”
“忙的时候,一天上百件。不忙的时候也有三十多。”
秋静好抬了下镜架,“你用什么交通工具送货?”
孙放答:“快递公司提供的电动三轮车。”
“你在快递公司上班几年?”
“快三年了。”
“月薪多少?”
“底薪3000,送一件还有提成,大致5000多块。”
秋静好揭起眼睑,人在潜意识里有个通病,越是缺少什么,越炫耀什么。
“你跟谁一起住?”秋静好问。
“……我自己住。”孙放停顿了下才答。
“你父母呢,住在哪里?”
孙放避开秋静好的目光,看向一旁,“我父亲死了,我妈改嫁,住在金华小区。”
秋静好眸光深沉,有着旁人无法读懂的神色。
而彼时,在单向玻璃后,王警官对于秋静好迟迟不进入测谎主题问题有些不解,甚至怀疑秋静好到底会不会测谎,或者如其他人传言的一样,她身后有慕子谦撑腰,才能在桡市警署立足。他做了这么多年刑警,还没听说莫名其妙成立过什么特助组的。
“你经常回去看望你母亲吗?”秋静好问时,注意到孙放有意不被人察觉的深吸一口气,才回答她:“太忙,没时间回去。”
秋静好握了下笔,金华小区位于桡市城北区。
她继续追问:“据你们快递公司经理说,你们一个月有两天休假,一年12个月便是24天,三年一共72天假期,是挺忙的。”
当‘72’这个数字被凸显出后,孙放所说的‘太忙、没时间’显得格外牵强无力。
他并非是因为忙而不去探望母亲,是因为母亲改嫁,才断绝与母亲的来往。
“我……两天假期我要洗衣服、收拾房间,还要去上街缴纳各种费用,还要……还要去买菜什么的。”
孙放开始寻找各种理由搪塞,秋静好眼尾微挑,心里暗自判断,孙放的心理防线已经松懈。
秋静好在通过与孙放的交谈去试着了解孙放的背景,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背景,它包含家庭背景、环境背景和心理背景等。
家庭环境决定了一个人的成长环境,成长环境决定了他具备什么类型的性格,及在遇到问题时,会做出何等选择的思想。通过这些细致的内心情感,掌握对方的性格及规律性。
秋静好就通过与孙放的简短谈话了解,孙放的性格孤僻,却独来独往,他遇到问题处理的办法很极端,内心是个比较阴暗的人。
“哦。”秋静好对他的狡辩反应平平,这让坐在对面的孙放稍稍舒了口气,也许她并非他想象的那么聪明,只是例行公事的闲聊,或者说就是一个不太专业的混饭吃的人。
想到这种可能性,孙放的表情放松了些。
“XXXX年4月20日早上七点左右,你在哪?”秋静好突然话锋一转。
孙放答:“在送快递。”
“几点起来送的?”
“六点半。”
“快递公司几点上班?”
“六点多公司就有人了。”
“其他快递员也这个时间到?”
“不,一少部分想赚钱的都早去。”
秋静好转动手中的笔,“你也属于想赚钱的?”
“……是的。”他犹豫了下回。
“你在桡市的住处在哪里?”秋静好问。
“绿景花园小区。”
“是租的还是买的?”
“租的。”
“月租金多少?”
“1000块。”
“多少平?”
“20多平。”
“……”秋静好忽然就停住了,她笔直的目光盯着孙放,看得对方不禁蹙眉,孙放不喜欢她不屑的眼神,眼底有温怒的情绪在堆砌。
目的达到,秋静好收回眼。
孙放表面坚强,实则内心深处存在自卑的心里。
“你记忆力怎么样?”
“!”这毫无章法的问题,让孙放一愣。
他回过神,点头,“还不错。”
“那你记得4月20日早,你送的第一个快递是哪里吗?”
“记得,庙口一家电器商店后的巷子里,是一包零食。”
“接着呢?又送了哪里?”
孙放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开口就答:
“然后去了天桥北的三十七号的张鑫家,货物标准的是衣服。
送完张鑫的,我又去了乐林路嘉园小区18栋301室,收货人是个小姑娘。
接着去了兴工北巷23号,送一套茶具。
依云居又送了两个大包,接货人是个男人,挺胖的。
送完依云居的,我到了桃林区水利小区3号楼四单元五楼,接货人叫张晓敏。
从她家出来后,我去了东街5号送两份包裹。
接着……”
“等一下。”
秋静好霎时打断他,孙放的目光微动,而站在单向玻璃后的王警官一脸阴沉,他一手抱着手肘,另一只手在下巴上摩挲着,看起来有些烦躁。
“她到底会不会测谎?”王警官不耐烦的抱怨,一旁的李警官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语气说:“老王啊,你要相信她。”
“我倒是想相信啊,可你也听到了,她这东一句西一句的问,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问出来,这不浪费时间吗!”
李警官微微一笑,“老王啊,这就是她的工作方式,你忘了我手头上的案子了?悬了几年的失踪案,不就是她帮着破的?”
王警官喟叹道:“我要不是听说你的失踪案,是她帮助破的,我才不会找到她,结果……”他摇摇头,“我有点怀疑,破案只是她运气比你好的关系。”
“运气?”李警官豁然的笑了,“你什么时候也相信这种东西了?咱们办案可是依据事实、注重证据的,相信我老王,秋特助绝对不是胡乱的问问题的。”
“是吗?”王警官将信将疑。
“你不信她,还不信我吗?”李警官指着自己的警衔,“好歹我做刑侦这行也有十几年了,咱俩一起进的刑警队,我说话什么时候诓人了?什么时候看走眼过人?”
李警官一番话,的确起到些定心咒的作用,王警官紧皱的眉心渐渐舒展。
“行!李大伟,我就信你一次!”
王警官沉下一口气,将目光重新落在玻璃后的询问室内。
金丝边眼镜后,女人的眼睛锐利锋芒,嘴角似笑非笑,“请将你刚才送货的过程,再反着按顺序说一遍。”
孙放一怔,“啊?”
秋静好双手撑在桌面,气势逼人,一字一句道:“我说,请你将送货的过程,在反着按顺序复述一遍。”
“……”咕噜一声,孙放狠狠的吞咽口,“我,我去……东街5号送两份包裹……”顿了顿,眼珠乱转,“之后……去……依云居又送了两个大包,接货人是个男人,挺胖的……然后去了……桃林区水利局小区3号楼四单元五楼,接货人叫张晓敏……再然后……”
孙放抓了抓头,额头上渐渐泛起一层薄汗。
他所有的反应落在秋静好的眼中,就是在说谎。
“孙放。”
“?”孙放将目光重新回到秋静好脸上,下意识的用袖口擦额头的汗。
秋静好轻佻唇角,缓缓起身,露出一抹嫣然娇媚的笑,“没事了,你可以走了。再见,孙放!”
“……”孙放一脸疑惑的看着对面的女人,可当他再次看到秋静好主动伸过来的手时,眉心间再次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秋静好一直盯着对方的眼睛,孙放缓缓伸出手,握住她手,只是碰了下就松开了。
秋静好临走前,朝他撩了下头发,然后扭动腰身走出询问室,监控中,记录了孙放所有的表情,他直勾勾盯着女人的背影,眼睛里闪过一抹异样的光。
秋静好疾步走回单向玻璃室内,将刚才她离开的画面重新播放,王警官站在一旁不知所云,当秋静好将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后,转身对王警官说:“他是凶手!派人暗中跟着他,一定会抓到他再次犯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