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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好”字一出,众人皆惊,没想到叶棠花这么奇怪的打扮竟然入得宏昌王妃的法眼,刚才几位献舞的小姐也都穿的华丽,韩依柔甚至把霓裳羽衣都穿了出来,也没见宏昌王妃这么兴奋啊?这叶棠花到底是用了什么妙法,竟让宏昌王妃对她刮目相看?
叶棠花幽幽笑了笑,身子躬了躬:“谢王妃。”
说罢,叶棠花直起身子,将两条长袖子一抛,袖子远远划出一条弧度来,逶迤展开。
众人眼看着叶棠花略略斜过身子,以双手掩面,缓缓旋转起身子来,随着她的旋转,那长长的袖子也渐次旋转起来,最终在她的身边绕出一个螺旋圆弧来。
沐千蓝在一旁看着,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低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比不上我的胡旋舞转得快呢!”
叶棠花的旋转不过几圈就结束了,继而将双手高高扬起,再迅速落下,大起大落之间长袖翻飞不止,随叶棠花的舞姿而轻盈变换,时如江水奔腾,时如云卷云舒,叶棠花独舞于广袖飘摇之间,恍若遗世独立,仿佛羽化登仙。
叶棠花身子尚小,然而长袖挥动起来所到达的地方却甚远,就连宏昌王妃都惊讶于叶棠花所拥有的爆发力和舞蹈的变幻与技巧。
一舞终了,叶棠花停了下来,她喘得有些厉害,但还是强撑着将话说得完整:“棠花不才,献以白纻舞。”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众小姐纷纷讶然变色,这就是那个起于民间的白纻舞?
知道这是白纻舞之后,几乎所有小姐的态度都有了明显的偏向,大多是反感之中掺杂着一些好奇,白纻舞由生产纻布的女工所首创,一开始只是简单的舞蹈动作,用来赞美她们日常的工作,后来渐渐在民间流传开来,得到了许多人的完善和发展,这其中就包括绿竹的师父李翩翩。
白纻舞虽然不输给任何一种舞,但可惜它起点太低,在等级森严的南燕里,白纻舞还只是一种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东西,只有一些富商巨贾会在家中蓄养白纻舞姬,真正的士人一般不会去观赏。
如今叶棠花以尚书之女的身份,竟然跳了白纻舞?这不是自降身份吗?宏昌王妃一定是不知道叶棠花的舞是白纻舞才会那么兴奋的,否则还不骂死她啊!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宏昌王妃并未生气,而是淡笑着开口问道:“不知叶大小姐何以选择献这白纻舞呢?”
叶棠花眨了眨眼睛,笑靥如花:“李白《白纻辞》有诗‘扬眉转袖若雪飞,遗世独立世所希’,既然王妃有命,棠花莫敢不尊。”
宏昌王妃此时已是笑容满面,就连一直冷着脸的几位教习也都罕见地有了笑容,魏国公夫人笑道:“难得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涵养!不错,我等出此一题,就是想见识一下众位小姐的舞艺与文采,如今看来,列位小姐的诗艺还是差些!”
此话一出,沐千蓝当即不服气地站了出来:“这《白纻辞》如此冷僻,便是不知晓,亦不能说我等诗艺差些,再者这白纻舞本是民间俗艺,我等均乃公侯官员之女,身份尊贵,自当自爱,怎能自甘堕落,学这劳什子的白纻舞?”
宏昌王妃淡淡扫了沐千蓝一眼,似笑非笑。
沐千蓝只当是宏昌王妃无言以对,心下暗喜,正要进一步反驳宏昌王妃,就见宏昌王妃向后一望:“今日的书艺教习乃是锦歌姑姑,我就不在这儿班门弄斧了,锦歌你来告诉沐二小姐,她究竟错在哪里吧!”
书艺教习乃是曾任皇后身边凤仪女官的锦歌姑姑,锦歌曾是皇后身边最得用的女官,皇后一直很喜欢这个得力属下,想为她寻一个好归宿,恰好皇帝要建立这个女学,而锦歌写得一手好书法,皇后便将锦歌推荐到这里,准她领着凤仪女官的俸禄,但却出宫生活。
此时锦歌见宏昌王妃发话,先是一怔,继而略略笑了笑,向着宏昌王妃一躬身:“锦歌尊王妃令。”
说罢,锦歌看向沐千蓝,向着她笑了笑:“《白纻辞》乃诗仙李白所做,文辞雅致,可称经典,所谓冷僻,不过是无知的借口罢了。沐二小姐觉得这白纻舞出于民间,便不堪一学,可我朝高祖起事之时亦是出于民间,沐二小姐这般贬低百姓,是想对高祖不敬吗?”
这话一出,沐千蓝的脸色登时变得很难看,她是威远侯嫡长女,自幼被人捧着宠着长大,哪里被人这般教训过?可这锦歌女官虽然不过是个宫女,但却在皇后面前说得上话,况且将来沐千蓝还要在女学学习,现在得罪了教习,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沐千蓝固然不服气,此时也只能忍气吞声地退了下去,倒是何芳得意地挑起了唇角,会的诗多又怎么样?会的不全一样入不得教习法眼!还不如像她一样,不会也不藏着掖着,如此一来,教习反倒高看她一眼呢!
韩依柔抿了抿唇,心里暗道幸亏自己没有站出来,不然此刻也已经跟沐千蓝一个下场了,可心里还是很不服气,她穿了最美的霓裳羽衣,跳了最美的霓裳羽衣舞,还比不得叶棠花的白纻舞吗?
叶棠花垂眸一笑,眉间带着少女独有的神采飞扬,有绿柳的指点,舞艺之试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真正让人头疼的地方还在后头呢。
最终叶棠花得到一等,沐千蓝、韩依柔、何芳得到了第二等,其余小姐都是三等到四等五等不一。
叶芸香和叶昙幽两姐妹本来准备的好好的,没想到却只得了第四等,两个人都气的够呛,怎么想怎么觉得委屈。
叶棠花换好衣服路过二人身边的时候,停下了步子勾唇一笑:“‘扬眉转袖若雪飞,遗世独立世所希’,这题目暗指独舞,你们却偏要相互配合跟题目作对,如今得了四等又怨得谁?”
叶芸香不服气地瞪了回去,冷哼道:“哼,那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你能得一等,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别人不知道,我们还不知道吗?你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准备,一次运气好,总不能次次运气好吧!等下看你怎么出丑!”
叶棠花似笑非笑挑了挑眉:“是吗?那咱们就拭目以待,看是我会出丑,还是你们两个会输得一败涂地!”
叶昙幽淡淡道:“大姐有空在这里耍嘴皮子,还不如赶紧去把扔了小半个月的笔捡起来练练,等下就是书艺之试,这书艺可不是能靠运气就赢得了的!”
叶棠花抿唇粲然一笑:“女艺之试只靠运气会不会赢我是不知道,可没有运气就一定不会赢的道理,想来不需要我教二位妹妹吧!”
叶芸香冷哼一声:“你少得意了,咱们走着瞧!”说罢气呼呼地拉着叶昙幽走开了。
舞艺比试过后便是书艺比试,书艺教习锦歌自然也早有准备,她如宏昌王妃一般令青衣女史展开一幅卷轴,众小姐细看时,只见上头写着:“以不同笔法书《猗兰操》、《越裳操》、《贞女引》、《卿云歌》,俱着默书。”
青衣女史将卷轴展开之后,又有不少侍女走了进来,她们在每一位小姐面前放下一张矮几和一个绣凳,矮几上摆着一色的上好雪浪纸,边上摆着三支紫毫,砚里也已经磨好了墨,只等小姐们下笔。
这下子小姐们又叽叽喳喳起来,原以为书艺会选常见的诗歌典籍来写,或是让众人翻书照着写,是以几乎所有人都苦练字体,倒是没注意自己的写是什么,谁知道锦歌女官竟会考人默书?猗兰操到还好,毕竟是圣人名篇,小姐们大多也能磕磕绊绊背下来,剩下三篇就有限,前三首好歹还知道是出自琴操,这最后一首连处处都不知晓,便是给了书她们也未必能找得到,何况还不许翻书呢?
一时间那些记性不好,或是没看过《琴操》的小姐都急得满头细汗,有几个已经急得满眼泪,热锅蚂蚁一般团团转。
沐千蓝还好,到底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出自《琴操》的几首都能默出来,只是《卿云歌》不知何物。纵使如此,看着其他小姐拿着笔抓耳挠腮半天写不下一个字的模样,她也觉得信心满满,便扭头去看韩依柔,这一看之下登时大惊,韩依柔此时已经用楷书默完了《猗兰操》,正在用隶书默《贞女引》。
韩依柔淡定的模样让沐千蓝受了不小的刺激,心里也不禁泛起嘀咕来:这么胸有成竹,难道她能全都默出来吗?
这般一想,沐千蓝心中警铃大作,慌忙铺开面前的雪浪纸,用寻常写惯的蝇头行楷临起《猗兰操》来,一面在心里暗暗想着那《卿云歌》究竟为何物。
不多时,各小姐均临完了前三篇,所用的字体不外乎行书、楷书、隶书、草书几种,有几位擅长书法的小姐也用了自己学的别致书体,如韩依柔临字的时候,用上了飞白书,使整幅作品显得格外好看,而沐千蓝的庶出妹妹沐千萍在临《猗兰操》的时候用了铁线篆书,一幅字显得格外古朴。
沐千蓝看着众人称赞这两人的书艺出色,心里不免紧张起来,论精妙她比不过韩依柔的飞白书,论稳重又比不得沐千萍的篆书,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起来。
她正在忐忑着,却又听一旁何芳大笑道:“叶大小姐,你这写的是什么鬼画符?又是花又是鸟的,莫说是书法了,你这能叫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