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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汝筠并没有去外省,他仍旧在省内,只是距离东莞不近,珠海帮派事务需要他亲自出面,宋铮舟和章晋的脸面对方不买,唯独指名道姓要严先生过来才罢休。章晋打过来一个电话,他在第二天早晨赶去了珠海,初步估计要一周才能回东莞。
和他接触那人是当地扛旗儿的,道上兄弟唯他马首是瞻,严汝筠想横插一杠子,似乎并不那么顺利。
当然他也不是谁都能见,更不是谁都敢点名要他去见,除非这人雄霸一方,而他也确实用得到,否则别人要他的脸面,他未必会给。
珠海是省内一块宝地,价值非常珍贵,有钱人在那边做生意很容易,秦彪也开过几个小店铺,后来因为东莞实在赚得太肥,他也懒得去搭理那些苍蝇腿,慢慢关门了。
不过严汝筠在珠海做的生意却非常庞大,他这人很有头脑,他看准的项目从无错漏,都是稳赚不赔,不过他也轻易不会投资,一旦投资势必天文数字,翻几倍不止。
崇尔能够在短短几年发展为城中龙头,和他的慧眼如炬有很大关系。
珠海一趟临街的广茂赌场是严汝筠跟随秦彪第五年时建立的涉及江湖事务的第一份产业,那年八月秦彪从一家夜总会应酬出来遭人追杀,当时所有保镖全军覆没,在那场瓢泼大雨中血流成河。
严汝筠持枪赶到时对方增派的援军也同一时刻到达,他为了救秦彪孤身一人闯入对方三十六名打手的包围之中,杀了不知多久直到精疲力竭才将对方逼退,他也同样受了重伤,脊背和腹部的刀疤就是那次战役留下。
自此秦彪对严汝筠几乎如亲生儿子般看重和信任,为他对自己的忠诚和孝心无比感动,在他伤口痊愈后立刻将手中百分之八十产业的经营权都给予他,从第五年开始,一直到秦彪组织崩塌的第十三年,一共九年时间,秦彪在组织里形同虚设,严汝筠执掌半壁江山,所有人都逐渐淡忘秦彪,转而对他卑躬屈膝忠贞不二追随。
秦彪因为那件死里逃生的事对严汝筠深信不疑,即使有人把严汝筠私下的动作捅到他面前,劝他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也统统认为是嫉妒和挑拨,对那人施以酷刑杀鸡儆猴,警告所有手下不得不对严汝筠不敬。
久而久之为了保命谁也不再说什么,偶尔看到严汝筠的野心和背叛也都当作没看到,秦彪的死很大程度是他自己造成,也是严汝筠的戏演得太好,将他骗了这么多年。
没有玩儿人的城府,上级也不敢派他深入诱敌,那时候的秦彪不可一世掌握道上生杀大权,稍不留意就会丢了命,北省一些组织的卧底败露后几乎是遭受千刀万剐,我有时候看着他那张脸,觉得他不是一个人,他只是一个梦,一个根本不存在于现实中的梦,他怎么能戴上面具在一个血腥又黑暗的地方生活了十三年,那是怎样的岁月,怎样的风浪,换做我一定夜不能眠。他竟然连一丁点蛛丝马迹都没有露,活得那般云淡风轻,那般如鱼得水。他胸口那颗心到底被茧丝包围了多少层,是否还鲜活跳动,或者已经彻底沉寂,才让他那样不动声色。
我为自己爱上这样的男人而骄傲,也为自己爱上这样的男人而悲哀。
他注定无法成为我一个人的,他是筠哥,是严先生,他不能倒下,他倒下将会沦为枪靶,他也不会倒下。
薛荣耀的司机在第三天傍晚到别墅接我,保姆收拾好东西送我出门,她问我是否能将她带过去,她不放心我自己一个人。
我说这世上还有哪里是比薛宅更安全的住处呢。
保姆扫了一眼那辆安静等候在黄昏中的车,“薛老先生位高权重,在东莞犹如一张免死金牌,各方人士都对他十分敬重,他肯看护夫人当然很好,真要是薛小姐再兴风浪,您是在薛宅出事,他们想择都择不清。再说他只有荣耀集团这一份事务,不像先生那么多场子来回跑,公务太繁忙,照顾不到您的地方,我和手下人压力很大,就怕您有三长两短,前两天意外我吓到今天都睡不着,一夜起来十几次到您床边看一眼,哪扇门里我都觉得藏着坏人。”
我笑着说要知道你们这样惶恐,我当天就搬走了,省得几夜睡不好。
她伸手为我整理头发和衣摆,“等先生回来,我还要费点心思为夫人解释。不要让先生觉得您是赌气,恨他偏袒薛小姐,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正室怎样吵闹任性,男人都能容,可情人要是不懂事,男人烦了就收不回心了,误解是感情最大的劲敌,一丁点疙瘩都不能结。”
保姆劝我的时候司机从驾驶位跑下来,满脸笑容接过保姆手上的行李,“任小姐,老爷在车里等您,咱趁着天不晚,赶着回去吧,路不好走,别颠着您。”
保姆愣了下,“薛老先生还亲自过来接吗?”
“任小姐是贵客,薛宅上上下下为了迎她,差点翻修一遍新。都是最好的陈设和用品,这几天老爷连公司都没去,就忙这点事。”
保姆纳闷儿哦了一声,司机对我比划一个请的手势,弯腰在前面带路,他将车门打开,我看到坐在后面正专注看书的薛荣耀,他笑着从书页抬头望向我,问我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薛宅已经备好了崭新的,其实只带你这个人就够了。
我说到郊外玩儿两天还要拖三个箱子呢,这已经是精简不能更简的了。
他很无奈说女人的乱七八糟东西太多,不过你喜欢就都带着。
他说着话伸出手挡在车顶护住我额头,司机小心翼翼搀扶我坐进去,我往车门避了避,和薛荣耀适度拉开些距离,保姆隔着窗户和我招手,她眼睛有些发红,一直追着车跑出几十米远,目送出了小区才转身。
我盯着深重的茶色玻璃,忍不住想笑,我过了这么多年唯唯诺诺胆小谨慎的日子,到底是秦彪改变了我,还是严汝筠改变了我。我现在的胆子竟然这么大,连招呼都不打擅自带着他的骨肉搬进了薛家,他如果回来听保姆说起,不知道会是怎样的脸色。
天底下女人都对他柔情似水,百依百顺,唯独我挑他的皮肉,逆他的心思,他对我越是恨得痒痒,心里越是爱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