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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
还未走出门口,身后传来清脆的喝止声。老和尚微微一笑,转身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有何贵干?”
“哼,你这秃驴,莫不是忘了,昨儿下午收了咱们小姐一百两银子?”红梅义愤填膺的上前,恨恨道:“怎的,收了银子不干活,还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吗?”
找和尚的事,是她亲自办的。若没个交代,大小姐以为她把银子私吞了怎么办?岂不是跳入京河都洗不清?
霍天羽缓步前来,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老和尚,冷声道:“大师是不是该给小女子一个说法?”
她倒是相信红梅没有那样大的胆子,敢独吞那些钱。反而这老和尚的所作所为,实在耐人寻味。
不过是说两句话而已,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可听他对霍天心所说的话,不但没有遵循与己方的约定,反而有几分提点的意思,着实叫她不悦。
一百两银子而已,不算少,却也算不得多。毕竟夫人卧病在床多年,若姨娘在管家这一块也捞了不少,便是再请十个八个和尚,也绰绰有余。
她就是不满对方只收钱不做事,有种白白被人戏耍的感觉。
老和尚慢慢拨着掌中的念珠,淡然道:“贫僧自然记得,小施主心善,贫僧已替小施主将那些银子换成大米蔬菜,在城外施粥三日,以增小施主的福德。”
“什么?你,你竟然——”红梅气得说不出话来,那可是足足一百两银子呀。
一两银子可买二石大米,足够普通人家吃上半年的。这老和尚竟然眼皮都不眨一下,就将那整整一百两银子给掷了出去,太叫人心疼了。
霍天羽神色却冷冷的,一点儿也不为银钱心疼,“大师倒是善心,可我又如何得知,你所说的是真是假?”
老和尚笑吟吟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小施主若不信,只需派人到城外看看便是。”
霍天羽冷哼一声,“看就不必了,就算是真的又如何?我给你银子,可不是让你拿去做功德的。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花那样多的银子请你入府。”
还出家人不打诳语,若是如此,他就该在收钱之前义正严辞的拒绝,何必说一套做一套,以此显示自己的清高?
也怪红梅眼瞎,居然找了个这样不靠谱的家伙。瞧那一身缝缝补补的粗布衲衣,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仿佛探视到她内心的想法,老和尚意味深长的说:“即便小施主不找上贫僧,因缘际会之下,贫僧也是要到府中拜访一趟的。小施主要贫僧说的,贫僧都如实说了,小施主又何必因贫僧这一身衲衣而生轻视之心?”
以貌取人,最是肤浅。再有各种机巧心思,便是他借着她给予那一百两银子做些福田,只怕也经不起她太多的消耗。
罢了罢了,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即是无缘之人,不必勉强度之。
也不见怎么的,霍天羽忽然觉得眼睛一晃,那老和尚就失了影踪。
她揉了揉眼睛,只见到一缕灰色的衣角在门边闪过,消失在门外。
只当是自己晃神,不高兴的嘟哝道:“死秃驴,脾气还挺大!”
红梅也没想太多,朝门外啐了一口,“混帐东西,竟然欺骗咱们大小姐,下次要让姑奶奶碰上,不扒了你的皮!”
“大小姐,红梅,咱们就少说两句吧。”红珊却是有些后怕,怯怯的劝阻,“方才那位大师走的时候,只是一晃眼,也没怎么看清,便到了门外,说不得是有大神通的。咱们还是避忌些的好。”
那日她俩在大佛堂毁谤菩萨之后,才离开后院,大小姐便被树枝勾破了裙子,险些出大丑。红梅就更惨了,摔得脚踝脱了臼,一个人孤零零躺了许久才被抬回去。
虽说脱臼只需要按回去就成,也闹出了不小的笑话。总归两人都受到了惩戒,这是毋庸置疑的。
红珊本就对未知之事感到敬畏,那次之后,更是不敢妄言,故而由此一劝。
霍天羽却是不屑,“有大神通之人,用得着穿那破破烂烂的衣服,用得着骗我钱?红珊,你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
红珊不敢与她顶撞,只得委委屈屈的低头。红梅得意的瞥她一眼,扶着霍天羽道:“就是!大小姐,婢子扶您回去。”
两人大摇大摆的走在前头,红珊暗自叹气,骤然想起待绿衣温厚的霍天心,不免有些黯然。
同样是丫头,跟了不同的主子,得到的待遇也不一样。过去小姐势弱,常常被大小姐乃至绿屏那个丫头欺负,她看着不是滋味,却又无力相帮,只能在心中暗暗替小姐觉得可怜。
如今小姐立起来了,她仍在大小姐身边得不到看重。若是小姐知道她曾这般想过,说不得会回过头来可怜她吧。
自嘲的笑笑,眼见红梅陪着霍天羽越走越远,连忙打起精神,小跑着跟了上去。
绿衣随霍天心回到书房,看她朝书桌前走去,下意识问道:“小姐今儿还继续誊抄吗?”
“嗯,还有几页就完成了。打铁要趁热,否则拖着拖着就不想写了。”霍天心将夹在《百草录》里头的书签拿出,小心翻到那一页,慢慢的挽起袖子,“绿衣,帮我研墨。”
“哎。”绿衣取了一碗清水过来,滴了几滴在砚台中,取了墨条漫漫研磨,顺口道:“小姐,这本书誊抄好后,是要收起来吗?瞧老夫人的意思,似乎对小姐开出疫症方子一事并没有怀疑。”
取笔的手一顿,霍天心淡淡的说:“这件事不算完,祖母之所以不问,只是绿屏的罪过太大,让她忽略了而已。你以为羽姐姐和绿屏说那些话,在祖母心里一点分量也没有吗?瞧着吧,只要祖母回过神来,定会问我药方一事儿的。”
只要在心底埋下了怀疑,总会有爆发出来的一天。方才不说,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果然,如她所猜测的那般,傍晚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老太太便问起了这个问题。
“心儿,你之前说,那疫症的方子,是自医书上看来的?”霍老夫人靠在椅背上,眼睛半开半合,谁也瞧不清她眼里是什么样的情绪。
霍天羽有些得意,挑衅的看了霍天心一眼,转身去给老太太捏肩,“祖母,听下人说您在佛堂念了一下午的经,羽儿给您捏捏肩,松泛松泛。”
孝敬长辈,霍天心也会,但这等献媚讨好,她却是做不出来的,浅浅一笑,脆声道:“正是,那本医书已经很久了,心儿这两日正在重新誊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