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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小梨追着两个人出了酒吧,眼看着门前马路上的车流中万言护着温且柔极力躲闪,两人好不容易才安全移动到马路对面的步行路上。郑小梨也捡了个车流空隙插过去,来到躬身掩面蹲在地上的温且柔身旁,看不出温且柔是不是在哭,她觉得应该给她时间让她稍微冷静一下。
万言轻轻地将温且柔的外套搭在她身上,随即安静地立在一旁,和郑小梨一左一右地守在她身旁。两个人都神色凝重,郑小梨冲万言缓缓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今晚就到此为止,不要再追问关于案件的任何问题了。她当时并未想到万言会那么突然地跟着问出了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而温且柔居然在神色恍惚中做出了回答。
严韬受害时佩戴的手表在温且柔家里,她继父书房的抽屉里,如果这是事实,那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或者是温且柔随口胡说的一句?反正那个‘真心话’的效力仅限于郑小梨提问的一个问题,至于万言追问的问题的答案应该就不保真了吧。可那么短的时间里,温且柔如果撒谎随便编造一个答案,为何要给出牵连自己和继父的回答呢?
郑小梨觉得自己的大脑里一片混沌,她猜测万言此刻的思绪也清晰不到哪儿去,她轻轻地蹲下来,拢了拢温且柔的长发,“且柔,外面太冷了,我们送你回家吧。”
“你们俩在这等我,我去开车。”万言说罢又灵活地越过车流返回到酒吧门口,将一辆黑色丰田调了个头开到两人身边。
郑小梨感觉到温且柔浑身都在颤抖,不知是因为惊讶于刚刚自己莫名其妙的坦白,还是因为天气太冷。
“刚刚看你吃得很少,饿吗?我们可以找个小店再吃点东西。”郑小梨尽量同她聊一些轻松的话题,希望可以冲淡刚刚的不快,让她尽快平复下来,说不定她会愿意主动和他们谈一点有关严韬的事情。人的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总会爆发,尤其是被外力撕开了一个突破口时,说不定后面的话就顺理成章地汩汩流出来。
温且柔没有回答,万言在后视镜中凝重地看了她俩一眼,“今晚可能有些累了,那我们先送你回家吧,省得你妈妈和曹局担心。”曹局,郑小梨感觉到这个称呼被说出口的时候,靠在自己身边的温且柔动了一下,拉紧了羽绒服的前襟。
车子停在楼下,温且柔开门下车,头也不回地钻进单元门里,连句告别和道谢的话也没有,显得十分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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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她回答问题时说的话是真的吗?”万言发问,看来他和郑小梨在纠结相同的问题。
“她回答我的问题应该是真的,后面的……不清楚……但我觉得也不像是假话。”这是郑小梨的真实感受,她虽然明知道万言的提问没有‘真心话’法术保驾护航,但还是认为那是温且柔在思维惯性下做出的真实回答,否则她大可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或者随便编一个答案敷衍了事。
万言的眉头紧蹙,“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手表在曹家说明什么?”他抽出一只手捏了捏眉心,表情显得相当疲惫和烦躁。
“时间上看,那块表应该先是到了田七手里,之后才辗转到了曹家……如果田七真的是凶手,难道是……温且柔父女买凶杀人?不可能,温且柔应该没有杀死严韬的动机,严韬虽然追求她,但一直都很有分寸对不对?不至于对她造成太大的困扰和痛苦,而且……她应该也很爱严韬,从她回答第一个问题的神情就可以看出来……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曹家碰巧买到了赃物,如果是那样,说不定他们会知道田七人在哪里……也不对,曹局是警察,他如果买了赃物直接或间接地接触了田七不可能知情不举对不对?难道是他买那块表的钱是违法所得所以不敢声张?可和这么大一桩命案相比,显然是隐瞒真相更加不明智,万一被牵扯出来后果更加严重!”
郑小梨边分析边将所思所想口述给万言听,万言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事情好像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不知这会儿去申请搜查令是不是还来得及。”
“你是说你打算搜查警察局副局长的家?!”连郑小梨这个外行都觉得这个想法有些离谱,“证据呢?就凭温且柔在游戏中的一句话?”
万言自嘲地笑笑,“还以为去年是流年不利,今年可以转转运了,呵呵——”
他侧过头看看郑小梨,像是在安慰对方也在安慰自己,“没关系,饭要一口一口地吃,案子也要一点一点地办,有的案子死了二十年都能沉冤昭雪,咱们得相信天道轮回,恶人终有恶报。你的车还在酒吧,我送你回去?还是今晚先送你回家?”
没等郑小梨回答,万言的电话就响了,他匆忙接起来,面色渐渐凝重,“知道了,我马上到!”
“辖区又出新案子了,我得赶紧回去一趟,先送你回酒吧吧,那里近一些。”万言知道把她送到酒吧之后就不必担心她的安全了,倪获或者王老板会送她回家。
“你着急的话我就这里下车吧,这里出租车挺多的。”
“不行!”万言坚决否定了她的提议,也不再开口,集中精力将车子开得飞快。
郑小梨在酒吧门口下车,万言随即发动了车子朝另一个方向驶去。她目送万言的车子离开,心想不知又是什么人遭遇了不幸,不禁在寒风中打了个冷战。再回头看看幕帘遮蔽的酒吧,也不知倪获是否还在里面,想了想还是坐上了自己的车子,朝万言刚刚离开的方向驶去。
她并不打算尾随万言去案件现场,而是寻了处免费停车场将车子泊好,太晚了,她需要回到空间里好好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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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网络上铺天盖地地被一则校园投毒案刷屏。
位于兴北区大学城的荜大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校园投毒案件,被害人李炀和嫌疑人焦祁顺都是该学校医学院临床医学专业的研二学生,两个人还住在同一寝室。
李炀出生于富余家庭且性格张扬,在为人处世、言谈举止方面经常不注意别人的感受,不时在焦祁顺在场的情况下发表看不起穷人的言论。了解他的同学都知道他就是嘴上有时不留德,人品并不坏,之前院里号召给地震灾区捐款他整整捐出了一个月的生活费,每次义务献血他也从不落下。
焦祁顺家庭出身贫寒,来自偏远的农村,他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忍受不了贫穷的生活离家出走了。他的父亲对他管教十分严格,稍有不妥就会棒打辱骂,他从小到大一直学习成绩很好,这是他唯一一条可以摆脱那个不幸福家庭的道路。但让焦祁顺没有想到的是,他作为全县第一名和全市第十三名考入人人艳羡的荜大这个事实却并没有帮他摆脱掉原生家庭打在他身上的烙印。
焦祁顺在大学期间喜欢过一个女孩子,因为自卑和经济条件不好一直都没敢向对方表白,一直到了大四,他终于鼓起勇气给那个女孩写了一封饱含真情的信,寄出之后每一小时每一分钟都在忐忑中等待来自女孩的答复,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那封信居然是同宿舍的李炀带回来还给他的。原来那女孩一直暗恋的对象是帅气又阔绰的李炀,而不是他这个整个冬天都只有一件旧款羽绒服可穿,脚上一年四季都是一双回力运动鞋的土包子。她宁愿围在李炀身边做一颗捧月的星星,也不愿做他焦祁顺心中的太阳。
“天鹅肉,不是那么容易吃到的,哥们儿,醒醒吧!”焦祁顺至今依然清晰地记得李炀将那封信拍回自己胸口时那种充满鄙夷、嘲笑的表情和轻浮、奚落的语气。从那儿之后,焦祁顺变得更加沉默,他一门心思地用在学业上,极少参加同学之间私下里的各种联谊活动。
事发前三天是一个周末,家住荜市本地的李炀的父母驱车来学校看望宝贝儿子,就像每次来时那样,这次也带了很多好吃的东西。这些东西多得塞满了整个后备箱,自然不是李炀一个人吃得完的,每次他都把左邻右舍的同学叫过来让大家都分着拿走一些。对于不拘小节的男孩子之间来说,分享一些食物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同学之间互相做东请客下馆子也是常有的事儿。
大家正热火朝天地分吃的,一直坐在桌边准备实验报告的焦祁顺有些不耐烦,他从来不会主动参与李炀这种带有炫耀性质的‘施舍’,他自己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拿出来与别人分享的,公平起见他也不拿别人的小恩小惠,作为一个内心十分敏感脆弱的‘穷人家孩子’,他把这种关乎尊严的公平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越是想躲,麻烦就越是找上门来,身后的李炀主动招呼他,“喂,阿顺,过来看看你喜欢吃什么,你不是最近牙龈总出血吗?这个进口车厘子补充维生素,还有酱牛肉,今晚你就别买饭了,还能省下一顿饭钱,八块钱,不是小数目啊……”李炀兀自毫不察觉地在那边分东西边打趣他,可焦祁顺却觉得一股怒火自脚底烧到了耳根,包括那声‘阿顺’都是对他明目张胆的侮辱,平时大家都不这么称呼他,只有他阿爸在电话里这么叫他。
“我去趟实验室。”焦祁顺强忍心中的愤懑夺门而出,他的眼里满是泪水,仿佛这么多年的委屈都要挤在今时今刻迸发出来。
他想起了李炀在球场上打球时那个姑娘热烈的欢呼和微笑,想起了李炀嫌弃他妈买给他的昂贵外套太老气随口就说转送给自己,想起了隔壁同学拿到奖学金请客他托辞有事不去时李炀那戏谑的笑声,想起雍容富态的李炀妈妈坐在他们寝室里夸赞自己的儿子有多么多么优秀,还说他从小被宠坏了不懂得照顾自己,请他们多多帮忙照顾他……
从小到大,焦祁顺很清楚为了能和他周围的同学并肩而立自己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和血汗,从考试大省考入荜大的焦祁顺高考总分整整比荜市本地考生李炀多了六十分,那可是一分就甩开千军万马的六十分!到头来,为什么你就是飞在云端的天鹅,而我却是深陷在泥潭的癞蛤蟆,这世界的公平究竟何在?
他在黑暗中驾轻就熟地找到了存放危险药品的柜子,将一小瓶20毫升装的二甲基亚硝胺原液悄悄地塞进了自己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