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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光明灭,蝎子精离得近,眼睁睁的看着和尚的眼睛似充了血,通红如火,神色也恍惚起来。
她讶然道:“呀!呆子,你的眼睛……”
身为妖魔,她何尝不知这是走火入魔之兆?
自己的话语竟让和尚有心魔攻心,走火入魔之兆,倒是也让她心有酸涩。
佛家曰不打诳语,你说啊呆子,你可是真的不曾后悔过?
和尚手中传来剧痛,猛然惊醒般打了个冷颤,低头看去,满手鲜血。
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竟能把酒杯都生生捏碎!
碎片狠狠扎进掌中,插在缺了一根手指的左掌里。
蝎子精屏住呼吸,见他虽然清醒了,眼里的红却未去。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每当他心生恨意,心生不甘,他就会失控,脑中全是对佛祖的大不敬想法……
和尚急促的喘着气,好像在努力平复自己荒谬的思想。
“哈哈哈哈哈……”蝎子精悲哀的大笑,笑声荒唐。
“你、你笑什么?”
蝎子精摸上和尚的脸庞,温柔的不似那个泼辣妖精,“你到底有多少绝望,才有了从佛入魔之意?”
“真好,真好啊!哈哈哈哈哈!”
和尚恼怒喝道:“好什么好!你疯了吗?!”
她眉眼带笑,倾世温柔,轻软细语。
“唐三藏,我恨极了你,却也爱极了你。”
“我愿你一生平安,更希望你一路坎坷。”
“我祝你永远是高高在上的佛,也巴不得你是甘堕轮回的魔!”
女子嗓音的尖锐撕裂,让人听的难受又畅快,而这毫不做作的巨大的音量,也引来了旁人的注意。
六耳猕猴从头顶一跃而入,见那条巨大的蝎尾卷着和尚,和尚身上沾了血,一刻也不耽误,挥起随心铁杆兵,往那猝不及防的女妖身上狠狠一砸。
女妖瞪着惊骇的眼倒下,呕出一口鲜血,溅了一地。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放下了尾巴上和尚,让他安稳落地。
“住手!”
和尚颤抖着声音,“蝎施主……”
蝎子精目光却盯着六耳猕猴,目不转睛。
“孙悟空……”
她凄然喝道:“老娘这辈子,就毁在了你们师徒手中!我不甘!我不甘啊!”
六耳猕猴低低道,“我不是孙悟空。”
“我化成了灰也认得你!”
蝎子精怒吼着,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剧烈的颤抖着。
“我是六耳猕猴,不是孙悟空!我六耳猕猴——不是孙悟空!”六耳猕猴疯了一样咆哮,随心铁杆兵砸破洞壁,震的整个洞摇摇欲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你是六耳猕猴……真是笑死老娘了!”
蝎子精恨意淋漓,“你口口声声不是孙悟空,却戴了孙悟空的紧箍咒假扮孙悟空,让人误会!真是不要脸的东西!”
六耳猕猴咬牙,再一棍落下,砸在了蝎子精眉心间!
“我让你住手——”和尚瞳孔剧缩,大吼着冲过去,可惜,他不可能拦不住疯狗一样的六耳猕猴。
这一棍,把蝎子精打回了原形,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黑蝎,无力的瘫着,再也不能变回那个意气风发、面冷心热的少女,再也不能桀骜不驯的扬起眉头,喝一声呆子,也再也不能语笑嫣然,诱他入红尘了。
她的气息,终于了了湮灭。
她的眼睛,却不甘的瞪着。
和尚哆嗦着,伸手捂住了蝎子精的眼睛。
手底微微的湿润,他不敢去想那是什么。
他低低的呜咽出声。
被六耳猕猴砸破的洞壁被砸穿了,梓荣等人的目瞪口呆的站在灰尘后,看着这里。
小白龙跨过断墙,防备的挡在和尚面前,瞪着六耳猕猴,“你在做什么?”
窒息的沉默。
六耳猕猴猛然跪在了地上,表情十分狰狞痛苦,一向忍耐力极强的他竟忍不住叫唤起来,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
梓荣等人这才后知后觉,和尚在念紧箍咒。
和尚嘴唇极快的动着,唇齿上下磕碰,几乎是咬牙切齿在惩罚六耳猕猴。
也像在惩罚自己。
六耳猕猴痛的哭嚎,不停的求饶,爬到和尚脚边哀求着。
猪八戒沙和尚等人看不下去了,纷纷帮六耳求情。
和尚无动于衷,面无表情的把紧箍咒念了一百遍。
惨呼响彻天际,梓荣终于听不下去了。
她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捂住和尚的嘴,和尚挣扎不开,只得闭嘴。
六耳猕猴的痛呼渐熄。
“紫霞……”六耳猕猴发出了呜咽。
尽管就是这个人间接的害死了白清,害他们多受了罪,可她还是硬不下心看这种场面,还是这样一张熟悉的脸。
梓荣扶起六耳猕猴,瞪了和尚一眼,“和尚,你发什么疯?!”
和尚冷冷道,“他不分青红皂白棒杀了蝎施主,如何变成了我发疯?”
“那……那他也是为了救你吧?你这样也太……等等,好浓的酒味,谁喝的酒?”
梓荣皱眉四顾,目光锁定在了面色发红的和尚身上。
“和尚,你喝酒了?”
猪八戒大鼻子抽动两下,震惊的看着和尚,“师父!你还真的喝酒了?!平日里不是你最标榜出家人不得破戒吗?”
沙和尚忍不住道:“师父,你破了酒戒!”
和尚神色万变,颓然道:“阿弥陀佛……不错,我确实被蝎施主灌了酒,罪过,罪过!”
梓荣不禁嘟囔,“喝了这么多,怪不得这么不对劲。”
金翅大鹏蹙眉,“这里气味太重,不如我们先出去?”
众人默默点头。
和尚小心翼翼的捧起蝎子精的尸体,抱入怀中,与众人一同离开。
刚一出洞,梓荣就冻得打了个哆嗦。
她喃喃道:“刚来的时候还温暖如春,怎么出了个洞就这么冷了?”
再仔细看去,曾经停满了鸟雀的雀儿山,已经变成了光秃秃的,再也见不到一只鸟。
思君悄悄地抬起手,接住一片亮晶晶的东西。
“下雪了啊……”
金翅大鹏淡淡的看了和尚一眼,轻声道,“维护雀儿山天气平衡的人死了,这温暖哪儿还保持得住,鸟雀哪儿还愿意留在这儿。”
和尚颤了颤。
“不过,她当年受的伤实在太重,苟延残喘到如今便罢了,还敢孤身闯入城隍庙,就算没挨棍子,也活不了几天了。”
金翅大鹏的话,让和尚想起了蝎子精的哀求。
原来她说她时间不多了,是这个意思……
和尚静静地弯下身,拒绝了沙和尚等人的帮助,亲手挖了个坑,将蝎子精埋了。
和尚回头看了看神似女儿国国王的思君,又看看自己沾满泥土的双手,深感无力,怅然若失一叹。
你唱罢我方登台,一段深情被他撕去,一段深情……又被他落下了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