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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喜欢这样的顾诗若,牙尖嘴利固然是好,可她这个样子,傅云墨只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就像是他能够圈的住顾诗若的人,却无法抓住她越来越远的心。
同床共枕者,同床异梦。
顾诗若伸在面前的手,他没有去回握,反而是愈发焦躁难安,脸色难看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漠然道,“吃完后,我送你去医院。”
他拿了大衣,沉声说了一句,“我到车里去等你。”
傅云墨一走,她脸上强装着的媚笑顿时垮了下来,顾诗若捂着脸,眉眼间除了挥之不去的疲倦还有浓浓的痛苦。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就很想他,可是一旦见到他就只想着躲开,好像只要那个结解开了,她就会彻底坠入黑暗中。
不仅肆无忌惮的用最尖利的言语去中伤他,还刺伤了自己。
顾诗若嘲讽的笑了笑,这就是所谓的伤人一分,自伤三分吗?
脑子里像是绷紧了一根弦,拉得很紧,紧到都不需要用力就可以崩裂拉断。
她独自在桌子旁坐了很久,确认自己不会失控以后才起身。
出了大门,才恍然发觉,原来这隆冬的第一场雪已经在昨夜不知不觉中飘然而至了。
只是积雪不深,水泥路上只是润湿了有点打滑,并没有白雪皑皑覆盖大地的迤逦场面。
屋檐边沿上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花,转瞬便消融。
目光落在那沐浴在暖阳里的颀长身影,瞳孔微缩,抬步缓缓朝着那人走近。
傅云墨本是坐在车里等她,想起顾诗若冷淡的态度和尖锐嘲讽的话,他又觉得心口很闷,像是被巨石压着透不过气来。
下意识的就想拿烟,还没点燃就顿住了手,又将烟放了回去,最终还是选择下车透透气。
傅云墨是被车门声惊醒过来的,他站在原地微怔,呆滞了几秒过后,沉默着一言不发的上了车。
两个人之间连一句交流都没有,傅云墨不时透过后视镜去看她,却发现她仍旧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全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嘴唇嗫嚅了下,他说,“这两天有空,我陪你去做个检查。”
“哦”机械的回答着他的话,神色淡然。
傅云墨握着方向盘的手紧紧攥着,指节泛着过分的苍白,锐凖阴鸷又黯然。
到了医院,顾诗若准备下车之时,瞟了傅云墨一眼,冷漠出声,“你就不要跟着过去了,林叔不想看到你,我妈...她也不会想见到你。”
一句话将他钉在车座椅上动弹不得,一张俊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从牙缝里挤出个几个字,“可以,我在这里等你。”
顾诗若下了车,关门的时候,顺带说了一句,“不用了,我会直接离开,而且我也没这么快出来,你先走吧。”
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傅云墨犀利的鹰眸隐隐有火星窜动着,戾气顿生,她这是拿他当成司机了,还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佣人了?
她这段时间每天都来医院,而林叔呢?
自从她母亲昏迷不醒以后,也每天守在医院,几乎是不眠不休的照顾着,有时候她看不过去了,劝着林叔这么大年纪了不要这么日以继夜的守着不休息。
可林叔的话堵住了她的嘴,令她再也无法多说半句,他说,“夫人她这辈子,前半生是为了先生,这后半生都是为了大小姐您,她从来都没有为自己活过,现在就这么躺着了,也好,能够卸下一切重担没有烦忧的休息,何况我这个人也闲不住,伺候人伺候惯了,夫人怕是也不喜欢生人近身的,所以,这活我揽了大半辈子了,现在多一刻少一刻的也没有区别。”
顾诗若被噎住,无言以对。
林叔说的对,她母亲这一生都是为了他人而活,而她这么唯一的女儿还这么不争气不成材...
顾诗若在去病房的路上,一直在胡思乱想,浑浑噩噩的到了病房门口,刚好遇见要出门的林管家。
拦路相遇,她不免一愣,“林叔,您要出去吗?”
林管家显然没有想过会碰到顾诗若,颇为不自然的一笑,“大小姐,老家有人寄了点东西给我。我是要出去一趟。”
“噢...”她心绪乱的很,没多想就点了点头,让开了身。
林管家在顾诗若进了病房以后,才长长吐了口浊气,一向挂着和善笑意的脸上出现了少见的阴郁。
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医院,直到拐进了一条小巷子口。
而这一切恰好被正在附近走动散散气的傅云墨撞见,认出了那人的身影,如若不是看他鬼鬼祟祟的,他也不会这么偷偷摸摸的跟着对方。
眼见着林管家在巷子口东张西望的像是在等人,傅云墨悄声靠近,直到一辆奔驰车缓缓驶来,将人接走,傅云墨才从巷子拐角处出来。
站在原地身形微动,目光落在那车子早就消失不见的街道上。
“王晋,帮我查查一辆奥迪车的车主身份,车号我已经发给你了。”他举着手机,不骄不躁的吩咐着。
挂了电话后,他眉心轻蹙起,眼中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波光。
看来,这顾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豪门内斗比他了解到的情形还要复杂。
奥迪Q7内,林管家坐在后车座,低沉出声,“你要带我去哪?”
“呵,你着急什么?你这么老了我也不可能说拖着你去卖掉。”开车的人脸上漾着纨绔的笑,颇为不屑的透过后视镜扫了林管家一眼。
一路行驶,越走越偏僻,直到驶离了市区,停在一家不起眼的农舍面前,开车的年轻男人才嗤笑着出声,“下车吧!找你的人正在里面等着你。”
林管家神情严肃且凝重,下了车,迈进去的步伐也格外的沉重。
他实在是没有想过,这么多年后,那个人还会出现...
迟疑着敲了敲矮宅农舍的门,少顷,里面传来了回话,“进来。”
“吱呀”一声,木质老旧的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格外大,林安永抬步跨过门槛往里走去。
不多晌,就见一穿着粗布棉服的男人正在院子里做木工活,林安永蓦地一顿,眉头紧皱着,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对方全神贯注的削着木皮,似是全然没有注意到院子里多了个大活人。
好半晌,他才出声,“坐吧,我这正忙着就不招呼你了,桌上有茶水,自己倒着喝。”
林安永没动,而是沉沉出声,“你怎么还活着?”
对方没回话,寂静的院子内,沙沙声格外突兀,那人吹了吹木屑后,才不慌不忙的回答,“我活着你很诧异吗?还是说你巴不得我早就死了?”
“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既然活着那为什么不回来?这么多年,音讯全无,我们都以为你早就死了。”林安永看着那怡然自得的男人万分不解。
倒是对方泰然自若的鼓捣了好一会,才起身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木渣子,冷冷一笑,“安永,好歹我们主仆一场,你现在被那个女人带着对我连句敬语都没了?”
林安永脸色一变,声音暗沉下来,“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你的事我并不想参与也不想管,当初你做过的错事就已经够多了,因为你的自私而害得这么多人不得安生,你就没有过悔恨吗?”
他的话,令对方很是不悦,当即拉下了脸,冷哼了一声,“这是她自作自受,我为什么要感觉到悔恨?”
林安永看着男人死不悔改的样,摇头长长叹气,“你果然没有变,倒还不如当初就死了的好,免得祸害别人。”
“嗤,林安永,你纵然是巴不得我死,我就是活着,你又能怎么样?”他挑衅的看着林安永,随即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底在想些什么吗?当年是这样,现在怕是也没变,你倒是个情根深种的种,大半辈子没娶女人,就守着她,值得吗?”
一直埋藏在内心阴暗角落里的秘密被人这么堂而皇之的揭露出来,林安永神色一变,难堪的握紧了拳头。
倏地,他愤怒的低吼出声,“闭嘴!像你这种人懂得什么?我真是没想到当初那场大火竟然没有烧死你,你要是早就死了多好,所有人也就解脱了!”
林安永心底一直藏着一个秘密,他藏的很隐秘,从来不会让人窥探到。
是,他是喜欢那个正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的女人,当初他就动心了,也觉得她很可怜。
看着她一点点的从打击中爬起来,说不痛心是假的,可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这么静静守着。
在她疲惫的时候递上一杯温水,在她因为应酬喝酒而喝到胃出血住院的时候,守在身边细心照顾着。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想过要做什么逾矩的事,更没有想过要得到回报,就想着这么相依相守着也挺好,能够陪着她变老,这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褒奖了。
可..可这一切都被这么男人毁了!是他亲手毁了自己最爱的人,也是他将所有人拉到了痛苦的深渊里。
林安永竭力压抑着火气,手上青筋凸起,怨毒的死瞪着对方。
男人微眯起眼眸,打量了林安永很久,不怒反笑,“你这辈子都得不到她,你瞧瞧你多窝囊,这一生连自己的真实心意都不敢说出来。”
“不过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就算放不掉也收敛着点,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林安永唇角泛着白,脸色铁青,除了压抑,他别无选择,咬着牙槽开口,“你究竟想怎么样?你害她害的还不够吗?”
“你激动什么?何时轮得着你来指手画脚说三道四了?”对方颇为不耐烦的瞪了林安永一眼,凝了凝眸,厉声道,“我回来是为了拿回我的一切,至于你?”
他看了一眼林安永,轻蔑一笑,“该滚去养老了,别总在他们母女面前晃悠,我当年没戳穿你的龌龊心思,是惦念着那点微薄的主仆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