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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最后,尹天诚几乎是用吼的。
声嘶力竭的他脖颈上冒出道道青筋,义愤填膺、情感充沛的样子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演技。
真不愧是常年霸占荧屏的“天生演员”啊!
自始至终冷脸沉默的徐唐再听不下去他的无耻论调,想开口反驳他不要脸,眼角余光瞄到面如清霜的男子挥手制止。
欧卉泪流满面,又怕吓到女儿,只好一手紧紧搂住她靠向胸口,一手则虚笼住她贴住脑勺的可爱小耳朵。
秦家欠欧家,秦纵遥欠欧卉?
何尽欢听得迷糊,她非常确定,欧卉和秦纵遥两人间绝对没有男女情爱的感觉,那么,所谓的亏欠是指……
“怎么做得出来?”秦纵遥淡薄启唇,眸光萧冷,“很简单,因为我没有义务屡次相帮一个贱人!”
在场几个人和他相识的时间均不短,然而,鲜少从他嘴里听到这么赤.裸裸的骂人词汇,绝大多数时候,秦纵遥总是疏离节制的,即使讽刺,也是一语中的,言简意赅,想不到……遭骂的男人愣了两分钟,随即反应过来,破罐子破摔的骂开了:“我是贱人?靠!我他妈哪句话讲错了,欧卉之所以形单影只,难道不是你的过错吗?别他妈给我假惺惺扮好人,要笑笑随卉卉姓,你不就是想弥补欧家面临绝后的遗憾吗?秦大哥,要论无耻卑鄙,要论狠心绝情,谁比得过你们老秦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霸占……”
啪——
响亮的耳光中止他的骂骂咧咧,本能捂住脸的他呆呆看向扬手扇向自己的欧卉,她居然打自己?
“够了!”掌心传来轻微的麻疼,欧卉呜咽,“天诚,错误犯下了,我们改不行吗?胡乱攀咬,于事无补啊!”
实在不想在此多做停留,秦纵遥瞥向泪水蜿蜒出数道痕迹的欧卉,淡淡挑眉:
“欧卉,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应该知道得罪我的下场。你,还是决定要和这个男人共同进退吗?”
动作轻柔的把不安扭动着身体的笑笑交给还在发呆的丈夫,欧卉抬起手臂蹭掉眼泪,慢慢走到十指紧握的两人身前。
她个子比何尽欢还要稍矮一点,必须仰头才能接触到秦纵遥的视线。
圆溜溜的大眼睛里蓄满泪水而反射出光彩,她竭力露出一个笑脸,姣好圆润的面容上再次露出近乎决绝的坚定神色:
“秦大哥,你提出要笑笑随我姓的要求,我深深理解,真的,你是想为欧家存条血脉,同时也想给我多一份保障,别人说你绝情也好,说你有愧也罢,我非常清楚,全不是,你只是单纯的为我好,即使有可能是出于……都是过去的事,不提也罢。我感谢秦大哥这么多年的细心照看,说起来,我真没有脸出现在你面前,以后死了,也没有脸面去见欧家众人……”
说到动情处,欧卉泣不成声。
她何尝不清楚丈夫在孕期和别的女人鬼混呢,何尝不知道一蹶不振的丈夫已经前途尽丧呢?
只是,无论他犯下多大的错,始终忘不了初见那天他的风度翩翩,神采飞扬,好像一道彩虹,瞬间让她少女时光五彩斑斓。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泪眼朦胧,从欧卉盈盈晃晃的眼波里,何尽欢忽然懂得,尹天诚于她,是缘,亦是劫。
她偷偷望向身边紧挨的挺拔男子,一段时间不见,他瘦了,衣冠依旧清洁整齐,可是,下巴冒出了短短的硬硬的胡须青茬。
纵遥于自己,也会是缘和劫的存在么?
欧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要把灵魂里的所有委屈,所有爱慕全部化作眼泪哭出来。
笑笑似乎感受到母亲的情绪震动,在爸爸的臂弯里扭来动去。
开始还看着恨着的尹天诚最终别过脸望向通往后花园的玻璃推门,依旧无人清楚他在想些什么。
“秦大哥……”一番嚎啕大哭后,眼眶红通通的欧卉终于恢复些平静,她安静看向秦纵遥,苍白的脸上飞出几丝艰难的笑意:
“我只想最后再说一句话,笑笑是宝宝的小名,她的大名是……尹……不……悔。”
她一字一顿,并不用力,却格外清晰的飘进耳朵,像是在宣告某种决心,又像是一把钥匙,旋开了尘封多时的旧日斑驳。
秦纵遥生生怔住。
沉寂在岁月深处的银铃般笑声穿过时间空间依稀传来,纤毫毕现的细节让他的心脏蓦然收紧,紧得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收缩。
“我以后成家,要生个男孩,就取名不羁。”
“不羁?好难听噢!”
“小屁孩,你懂什么啊,不羁多好,听起来就是个帅哥的名字。”
“你要和秦大哥生孩子吗?”
“谁说的?小小年纪,脑袋里想得还挺多。我们欧家啊,男丁不盛,所以才会……卉卉,欧不羁,怎么样?”
“难听死了,秦不羁稍微好点儿。”
“你个小丫头!”
“别,别打我呀,不说啦。这样吧,我以后生个女儿,要是嫁给心爱的男人,就给她取名不悔,比不羁好听多了吧?”
“羞不羞哇你,这么点点大,知道什么叫心爱吗?”
……
这是何尽欢第一次明白无误的感觉到秦纵遥失神,笔直站立的他犹如石化,一动不动良久。
是尹不悔这个名字带来了强大的冲击吧?就如自己隔着铁门听到时一样。
她耐心等着,直到欧卉水光荡漾的眼睛一点一滴黯淡,怔仲良久的秦纵遥方才拉起她,静默走向门口。
飒爽秋日的阳光落在身上,带来妥帖安然的温暖。
久不见天日,何尽欢的眼睛难以适应强光,伴随着细小灼痛,她不由眯了眯眼。
没有作声、没有回头的秦纵遥见状,伸出右手横在她额前,遮挡出一片阴凉。
他的动作自然又迅速,尽管抿着唇冷着脸,何尽欢依然可以感觉到他于细微处展露的情意——
就这么走下去吧,好好的一起走下去,她想。
——*——*——
和上次秦纵遥出差美国不同,这一回分别的时光里,除开思念,更多的是各种难以诉诸于口的煎熬。
眨眼间,距离安然走出别墅地下室过去七天。
这一周时间里,秦纵遥和何尽欢几乎形影不离,除开次日上午去雅恩见被梁泽刻意隐瞒得很好的外婆,两人窝在城东公寓度过了一段有史以来最为平淡又最为甜蜜的二人世界,做饭,看书,交谈,下棋,偶尔接个电话,或者干脆什么也不做,两个人静静相拥,或赏晨曦,或览夜色。当然,更多的时候,是情浓如斯的缠绵,热烈又黏腻,没完没了,双双沉醉,不知归路。
开始,何尽欢没察觉什么,毕竟小别胜新婚嘛,虽说有惊无险,这次“小别”始终是意料之外。
慢慢的,她发现有点不对头。
向来淡定从容的秦纵遥似乎若有若无流露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之感,更夸张的是,有一天半夜,她起床去喝水,水倒好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卧室就传来他饱含惊恐和焦急的呼唤。还有就是,一连七天,惯常敬业的他没有去过一趟公司,徐唐有时打来电话爱接不接,电脑从未打开,手机不看邮件,几乎开启全休息模式。
反常。
她想开诚布公的聊一聊,可是,思来量去,无法开口。
徐唐私底下讲过,消失不见的这些日子,除开想办法寻找,其它时候,秦纵遥多如行尸走肉。
蕙质兰心的她怎么会想不到秦纵遥是在害怕彻底失去自己呢,深深的恐惧和后怕,她的内心也存在着。
不如索性当几天什么也不想的米虫吧,正好也让从来日理万机的他休息几天。
看不见伤口的隐痛,愈合起来更需要时间。
暮色轻染,大片大片彩云的西边天空金红如烧,城市又开始进入一天交通的繁忙时段,抚琴河面,半江瑟瑟半江红。
听她说想亲自下厨,秦纵遥自告奋勇去超市采购,七天来,两人第一次短暂分开。
靠在某人“御用”躺椅上的何尽欢敷着面膜,听着音乐,赏着眼前怎么也看不倦的美景,惬意得像一只午后懒洋洋晒着太阳的猫。
音乐忽然跳换铃声,以为是秦纵遥,她随手抓起,瓮声瓮气道:
“是不是忘……”
“何尽欢,你好,是我,欧卉。”
纵有几分黯然,她的音色依然不改甜美软嗲。
何尽欢坐直身体,一手撕下面膜,迫不及待问道:
“你还好吗?笑笑怎么样?现在在哪里?”
这些天,秦纵遥对如何处置尹天诚和欧卉闭口不提,尽管他知道秦慕清可能是背后操纵者,始终没有任何表示。她好几回婉转表示过,既然自己欢蹦乱跳,要不小施惩戒作罢,倒不是同情TY,而是由衷佩服欧卉——这个爱得深沉的女人,你可以说她爱得全无理智,可反过来想想,哪种靠理智的爱能够震撼人心呢?
没有。
那些天崩地裂、生死相随的情爱,几乎全是熔浆般滚烫的炽热情感,而非计较得失的盘算。
可惜,对她了若指掌的聪明男人始终不作任何回应,像是听不懂她不好表现太过的央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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