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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阳台一面溜进来的太阳光侧着往内移动,看向逐渐扩大的光晕,何尽欢意识到或许秦纵遥所了解的远比自己多。
外头安静下来,少顷,秦纵遥云淡风轻的吩咐:
“等莫一的消息吧。你马上回公司命人准备采购合同,尽快和KG签约,以免夜长梦多。”
“好。还有件事,曾家望约你见面,直接打给我,我以需要向你汇报才能预约为借口,问他什么事,他只说了一个字。”
“一个字?”
在食品饮料行业,秦氏、曾氏和梁氏品源乃是三巨头,要论资排辈,曾氏毋庸置疑是老大,能够追溯的历史最为悠久,可是,局面从昔日三足鼎立到如今秦氏独占鳌头,梁氏奋起直追,比起实力名望,曾氏不进则退,跻身第三仍有点勉强,毕竟行业是一个巨大蛋糕,每年会涌现不少试图分块蛋糕的新秀。年逾五十的曾家望,正是目前曾氏一把手。
猜想他提出约见是为一些商场之事,何尽欢蹑手蹑脚返回卧房。
梁泽说偷听不是君子所为,身为女子的她同样不欲为之,何况外头对话的还是秦纵遥和徐唐,两个自己完全信任的人。
其实并没有察觉何尽欢在房内出现又返回,徐唐还是谨慎的盯住门口缝隙,刻意压低声音:
“何。”
趿着布拖鞋,身穿简便居家服的秦纵遥略怔,随即明白过来是哪个字。
曾家望约自己谈与何尽欢相关的事?
莫非之前判断有误?
看来,事情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他若有所思的眯起深眸,徐唐见状,心中隐约有些不好的感觉:
“难道曾老头知道了什么?”
“曾家数百年来驻扎潭城,各路关系盘根错节,查到点什么不足为奇。奇的是,他为何不直接出招,反而约我面谈。”
“那……见还是不见?”
估摸着何尽欢快要醒来,秦纵遥停止继续深入思考,淡定扬眉:
“见。不过,既然是他主动约,地点由我们决定,选个稍微隐秘的地方,最好避开……”
“我明白。”
话还没说完,在无数配合中养成的默契让徐唐立马会意。
朝房内歪了歪头,挂着一脸暧昧笑容的他按亮电梯。
门缓缓向两边收缩,目送他进去,拎着两个纸袋的秦纵遥刚要转身,瞥见他又把头探出电梯,坏笑的样子十分欠揍:
“几次?”
“滚。”对付八卦之人,没有比干脆利落的字眼更合适的。
“哟西,看来有待提高嘛,拜拜。”
趁电梯门眼看要合拢,徐唐不要命的吹响口哨,哈哈调笑一句——
哈哈,开一开秦老大的荤玩笑,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喽!
徐唐的乐天习性其实让秦纵遥有些羡慕,他知道,那是自己永远学不来,也得不到的。
摇摇头回房,怕吵醒还在睡的人,细心的他轻关房门,径直回卧房。
听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卷起海蓝色空调薄被把自己裹成肉粽的何尽欢开始心跳加速,双颊绯红。她有点鄙视自己,更亲密贴合的裸裎相对又不是未发生,这会儿怎么就控制不住羞涩和紧张呢?对了,对了,肯定是自己潜意识还没有做好准备的缘故。好不容易想到一句安慰,结果脑海里马上跳出另一个小人叉腰大笑:什么没准备好,你明明还是愉悦及享受的嘛。
“别装睡,起来试衣服。”
发丝和薄被之间露出的白皙小脸一会儿收紧一会儿放松,秦纵遥勾了勾唇,俊逸浅笑浮上面庞。
“噢。”就知道瞒不过眼神如电的某人,何尽欢慢腾腾坐起,低眉垂首,“你今天不去上班?”
瘦小白皙的肩头从滑落的被子角泄出优美弧线,秦纵遥耳畔莫名想起徐唐方才的调侃,眸色为之一深。
他立即转身,把纸袋搁在纯白床头柜上:
“没什么非要去的事,陪你。想去哪里吃午饭?吃完去看外婆,怎么样?”
“好是好。”日理万机的人突然闲散下来,担心他还是未能走出昨夜沮丧,遂问,“真的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傻丫头。快穿衣服,出去吃东西,想想你都饿了。”
秦纵遥从纸袋拿出衣物一一放好,瞥见还有成套的淡色胸衣底裤,何尽欢顿时觉得以后在徐唐面前大概永远抬不起头了,呜。
肚皮瘪瘪,胃里传来咕咕咕的抗.议,还真饿了。
伸出光滑纤细的手臂够到衣物,只见秦纵遥饶到床对面的小桌旁打开银色笔记本,完全没离开的意思,她顶着大红脸,讷讷道:
“你……不出去吗?”
“不出去。该看的都看了,怎么,你没有看吗?”
他侧眸过来,清俊明朗的眉眼间流淌着汨汨光泽,明明是一脸打趣坏笑,偏还让人憎不起来,生生被他瞅得面红耳赤。
喂喂喂,平日的绅士风度呢?
理所当然的回答居然还隐约带上了前所未见的无赖味儿,何尽欢再次确认,眼前的男人绝对是闷骚界好手。
——*——*——
午饭吃过,驱车去雅恩探望外婆,护士长告知第二次手术时间大概确定下下周,具体哪天有待梁泽再行决定。想起这些天自己碍于察觉到梁泽的一丝丝情愫而始终没有主动与他联系,见他整个下午没有出现,何尽欢问护士长他是否休假,答案出人意表。护士长说他是因事请假,不过有人无意听到他和院长谈话,好像是家长给他安排相亲,而且,相亲对象还是即将任职于雅恩的一个女医生。
想到温文尔雅的梁泽要置身莫名其妙的相亲局,何尽欢纳闷之余又有点小开心——
从内心感觉来说,她把梁泽当做朋友。
毕竟,霁月清风般的男人,如今已然不多。
回程路上,她把消息说给秦纵遥听,稳稳驾车行使在万丈夕阳金光的男子清淡又傲娇道:
“也好,免了一番事。若要成为我的对手,梁泽需要锻炼的时间比宁谦短多了。”
知道他是玩笑,越来越习惯他时不时卸下冰山面具的何尽欢顺话打趣:
“能得到咱们秦大少爷这么一句,梁泽要是知晓,不知道该笑呢还是该哭?”
“大概……哭笑不得。”
扑哧,没能忍住笑的她忽有些好奇:
“一个律师,一个医生,都是前景不错的职业,为什么你觉得梁泽需要锻炼的时间短,因为他的优渥出身吗?”
昨夜由低谷越上高山般的经历让秦纵遥莫名的彻底冷静,他甚至隐约感觉到内心比从前更加坚硬,除此之外,坚硬护壳上亦有一道柔软裂痕,对情绪掌控极为精准的他深知那不是沉溺男欢女爱的衍生物,而是真正的一处柔软:从前,他只需捍卫自己的应得和想要,从今日起,想捍卫的,还有身边巧笑倩兮的女孩的应得和想要。
是爱么?
清醒后,他问自己。
答案是不知道,唯一清楚的是,和她相拥入睡的时间里,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安定。
这么多年,能够给他带来轻松安定感的,除了她,只有……
收敛起飘散的思绪,秦纵遥侧眸,沐浴晚霞中的她眼睛像两颗星子般闪闪发亮,不禁让他想起京华餐厅那晚的繁星点点。
“你觉得我像一个以出身论英雄的人?”
“不像。”
她答得飞快,显然是凭直觉给出的答案。
秦纵遥没由来心情大好,点头做欣慰状:
“答案满意,给予解释。撇开无法选择的出身环境不谈,梁泽的脑外科职业要求他拥有细密思维,锐利双眼,精准判断以及随时应付意外的镇定心智,这些特质叠加,在商界相见必是一个硬敌。你可能会认为律师职业同样要求这些,也对,我从不怀疑宁谦的职业水准和优秀程度,但是,非常重要的一点,他远不及梁泽稳得住,略有冒失嫌疑,可能是性格原因,可能是……”
难得听他长篇大论,在观色识人这一块,秦纵遥的本领足可胜任老师。
何尽欢很是受学,情不自禁追问:
“可能是什么?”
“急切。人一旦急切,容易露出破绽不说,也容易受人利用。”
回忆起和宁谦见面的种种,她不得不承认秦纵遥言之有理。
那么,造成宁谦急切的原因是什么呢,心知肚明的来自父母的反对,还是多年情谊所使?
陷入沉思的她微微蹙着两条秀眉,橘红光点轻轻在车厢内跳跃,笔直往前的高速路,两岸葱翠欲滴的山峦升起傍晚特有的雾霭。
何尽欢靠着椅背,不疾不徐的声音再度响起。
“知道你对收购的事看得相当重,然而,急切是大忌。生意场上有成有败,再正常不过。”
“可是,你跟李炫说,我们志在必得。”原来他是有意提点自己,何尽欢也不想迂回,直接请教。
秦纵遥哑然失笑,伸出右手拍拍她的头,动作自然而流畅:
“傻丫头。你都说李炫难以驾驭,我若说些不论成败的话,他会怎么想?况且,你和他不一样。”
又是“不一样”,这三个字就是徐唐所说的“特别”吧?
远远注视着越来越温和的金橙色太阳,何尽欢其实特别想追问,究竟有什么不一样。
可是,女人特有的第六感告诉她,不要问,或者说,还不到问的时候。
踟蹰像一条细绳在脑海里荡来荡去,搁在小包里的手机嗡嗡振动,拿出来一看,屏幕显示杜晚妆来电。
看一眼秦纵遥,她按下接听键:
“喂,晚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