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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味馆的屋顶。
李凤扆横臂挡在唐草薇面前,“草薇,我去追绿章和小桑,这里交给你了。”
唐草薇笔直地站着,苍白的手指间仍然在渗着黑血,闻言冷冷地回答:“没问题。”
“我尽快回来。”李凤扆从异味馆屋顶上掠身而去。
唐草薇黑发垂直,一身华丽衣裳上晕染着丝丝血痕,一手掩口面对着沈秋雨化成的鱼妇。
他的行动力和敏捷度早就大不如前,但还不至于完全不行。
现在是夜里十点,左邻右舍已经有人打开窗户,惊奇地看着他和一个看不清楚样子的人在屋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要是不快点解决,一定会引起更大的新闻。
“吱——”沈秋雨匍匐在地,向他爬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不能使用术。唐草薇没有表情又华丽至极的脸上慢慢浮现起一丝冷笑,不用术,就不用术,难道唐草薇除了符咒数术,就没有其他能耐?沈秋雨快要爬到脚边,他侧了一步,人在高处的落差感让他晃了一下,“呃”的一声胃里那些似乎沉积了几千几万年的血又反了上来,喷在了手掌里,黑血牵丝丝丝滑下手掌,那血色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常的血。但他手掌一收一挥,一片亮晶晶的东西从他指间一闪射出,“铮”的一声把沈秋雨的左“手”钉在了屋顶上!这一挥手,唐草薇半跪在屋顶上,又吐了一口血。
沈秋雨完全不在乎左“手”的状况,连那亮晶晶的东西一同从屋瓦上拔了起来,闪电般地滑上五尺屋瓦,扑到了唐草薇身上。
“啪”的一声,唐草薇一手撑地,另一只手连看也不看夹着银质飞镖插入扑上身来的“沈秋雨”胸口,“沈秋雨”的动作一呆,唐草薇掌力一震,它从屋顶倒载下去,滚到屋檐边不动了。
“啊——杀人了——”四面围观的邻居有些人在尖叫,“唐先生杀人了!”
“那是怪物!唐先生杀的不是人!”
“唐先生居然会爬屋顶,好奇怪……”
“他还会丢飞镖,也好奇怪。”
唐草薇仍是半跪在屋瓦上,一手撑地,另一只手放开了飞镖捂着嘴,黑血还是一丝一丝顺着他的指缝滑落,顿了一顿,“呃”……的一声吁气声,他吐了一大口黑血出来,就像不吐血他就无法呼吸一样。
屋后“咯啦”多了梯子的声音,众目睽睽之下,李凤扆登梯上来,按住了屋檐边那受到重创的鱼妇,“绿章那边已经没事了,下来吧。”屋顶触目是点点黑血,李凤扆看着面无表情的唐草薇,只是微微一笑。
“洗干净。”唐草薇以手背擦去了嘴角的血污,淡淡留下一句话,通过梯子下了屋顶。
搏斗
第二天中华南街的黎警官又被第1章第1章0电话召唤到风雨巷,而且这次直接被招进了异味馆。
异味馆里放着两具尸体。
一具是高邱武,另一具是只有上半身的沈秋雨。
凶杀案吗?即使是做了十几年警察的黎警官也很惊骇:昨天还活蹦乱跳的高邱武现在竟然被法医判断为已经死了很多天,而只有半个身体的沈秋雨是怎么爬进异味馆也很难解释。调查了大半天只能归为匪夷所思。唐草薇态度依然是那么死板冷漠,让他很不喜欢,问了半天什么都问不出来,也没有旁证证明唐草薇杀人。毕竟高邱武昨天他自己做笔录还证明他活着,怎么会死在四天前就不知道了。而沈秋雨越发离奇,电视新闻早就通报他死在昨天早上,怎么能昨天晚上爬出来咬人?沈秋雨袭击唐草薇是左邻右舍大家都看见了,更难说唐草薇从唐川河里吊了半具尸体放在自己家里陷害自己。
黎警官做完记录满脸迷惑地回去了。
李凤扆穿了围裙正在清洗昨天鱼妇爬过的所有地方。唐草薇的眼神很是厌倦,坐在古董椅里淡淡地喝茶。未关的门口那边,夏日的光线斜射进来,照着满屋木架上各式各样的瓷器、书画、玉石、木雕、漆器,那些灯光下流丽灿烂的古董在阳光下显得苍白而死气沉沉,正如唐草薇的脸色。
“又出名了。”李凤扆戴着手套用清洁剂把浴室彻底擦拭了一遍,“昨天闹得还不是普通的大,看来‘晚间新闻’又会上电视。”这浴室估计草薇不会再用,要考虑给他买个日式浴桶,还有手术室的门又要修了,那扇门也是古董;还有今天中午的菜还没有买,不知道吃什么呢;还有后院花草还没浇水、地板还没洗、桌面还没擦、今天是星期天该洗窗帘了;还有新从冰箱拿出来的麦门冬已经退了冰冻,要记得去煮茶,否则要坏了……
“哼!”唐草薇端茶的手微微一颤,那杯茶水蓦然变成了殷红色。李凤扆耳后微微一动,眉心蹙了起来,擦拭地板的手停了下来。
厅里的气氛有那么一刹那变得死寂,“草薇,你救我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李凤扆温言问,停下的手缓缓地往前推,像在继续擦拭地板,又像是要停止。
“没什么。”
“救命之恩,必定涌泉相报……”李凤扆温和地说,慢慢站了起来,他背对着唐草薇没有回头,“救命之恩即是救命之恩,无论你做了什么,李凤扆都感激,但是……”
“你如果想走就走,我从不留人。”
“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我不能确定是否该走。”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李凤扆似乎有些无奈,轻轻地吁了口气,“你知道我一直在寻找能够回去的方法。”他是被冰封在雪山千年的古人,李凤扆的朝代并不在这里,即使时间已经过去了千年,他已经在这里生活得很好,但终归不属于这里。
“我知道。”唐草薇冷冷地说,“时间就是时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死了就是死了,就算你回去了,该死的还是要死的。”
“我在那边的事……还没有做完。”李凤扆慢慢地说,“有一些事……不能没有了结……”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终于很清晰地说,“我已经找到回去的方法——只不过……草薇,我还不完你的恩惠……我走不了……”
“什么意思?”唐草薇的声音死板平稳,仍旧没有半分波澜。
“什么……意思?”李凤扆苦笑了,缓缓地说,“救人,分施恩与拼命两种。有些人救人,只是施恩……有些人却是……在拼命。我不是沈方那样不分目的的孩子,在李凤扆而言,被施恩所救之命,感激,但不会看重过深,毕竟人之一生,在力所能及之时伸手助人的事太多……但是若是有人以博命之义救人——”他顿了一顿,深呼了一口气,“草薇我还不起……”
“什么意思?”唐草薇淡淡地第三次问,就像他一点都没有听懂李凤扆在说什么。
“你究竟用什么换了我的命?”李凤扆终于一字一字问了出来,“你用你的命换了我的命吗?”
“我是不会死的。”唐草薇仍是那表情、仍是那眼神、仍是那语气。
“那么,为什么会吐血?”李凤扆平静地问。
唐草薇静静坐着,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答。
李凤扆等待他回答,始终背对着他,没有回头。
“我用封灵之术锁了你的魂魄。”很长一段时间安静以后,唐草薇淡淡地说,“不过那样而已。”
“那是禁术。”这答案在李凤扆意料之中,握起了拳头,“为什么?”
“为什么?”唐草薇慢慢地说,“我只不过是……那个和尚罢了。”
李凤扆曾经那样问过唐草薇“你难道要做拿自己的肉喂老鹰的那个和尚”?
唐草薇回答“如果不喂的话,那老鹰岂不是要死了”?
如今他认他是那个和尚,他的天性……或者和那佛经上的僧人有着重合的地方,救李凤扆,也不过是那样而已。
“你以封灵之术救我,”李凤扆已平静了下来,“你承受法术的反啮,草薇,我果然是走不了的。”
“你想走就走,我从不留人。”
李凤扆已经转过身来,看着唐草薇放在桌上那杯染血的茶,表情温和地微微一叹,“罢了,我终是走不了的。”
“你可以走。”唐草薇眼眸微垂,最后闭上,冷冷地说,“我不必你感激,束缚你的是你报恩的心,不是我。”
李凤扆微微一笑,“人总要顺从自己的心做事,才会平静。”
“你还是可以走的。”唐草薇慢慢地说,“我的身体已经接近假死……等到我吐尽‘血’进入沉眠之时,我的血已经没有治疗的效果,也没有了灵息。”
“你——”李凤扆乍然一惊,“你——”
“等到那时,我虽然永远不会死,也是无用的废物。”唐草薇慢慢地说,“以小桑的八分之一的‘麫之血’,他永远不可能战胜木法雨,所以——要在我假死之前,让他吃了我。”他平淡死板地说,“吃了我,他就能获得力量,你就可以走了。”
要桑菟之吃了唐草薇?李凤扆浑身一震,唐草薇森然说:“他实在太弱了。”
佛经上说,有一只老鹰,要吃一只鸽子。
那只鸽子飞到一个老和尚面前求救。
老和尚对老鹰说:你为什么要吃鸽子呢?
老鹰说:不吃它我就会饿死。
老和尚说那么我割一块和鸽子相当的肉喂你,你不要吃它。
老鹰答应了。
老和尚割了一块肉,和鸽子放在天平的两段,是鸽子比较重。
他再割了一块肉,还是鸽子比较重。
于是他再割……
到最后没有肉可以割了,老和尚上了天平,终于和鸽子等重。
那时候天女散花,天地震动。
……
草薇他——基本上是个冷漠的人,从不介入这世间的生活,坐在异味馆古董椅上,冷眼看窗外别人的人生。
他既不喜欢笑、也不喜欢怒;既不喜欢名、也不喜欢利。
他甚至对有没有朋友都似乎不是很在乎。
是个和时间、寂寞、冷清、死亡坐在一起的人……
可是他——却是那个能以身饲鹰的和尚,他的眼是冷眼,他的心却是……怜悯的。
“要小桑吃了你?”李凤扆脸色一白之后,几乎是立刻失笑了,“草薇啊,你啊你,从来不管别人怎么想呢……”
“别人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是、是,别人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李凤扆叹了口气,“但是只考虑你要被小桑吃掉却不考虑他肯不肯吃你,就像吐了血只把自己洗干净却把染血的杯子、毛巾、水桶什么的到处乱丢一样,你要我说你是聪明还是笨呢?”
唐草薇怔了一下,哼了一声,不予回答。
“晚上小桑要去唐川呼唤鱼妇,你去不去?”
晚上。
夜色很美好,城市的霓虹让黑夜尽头微微发红,各色灯火在寂静的夜里平静地亮着,站在唐川河边看着整个城市,会感觉钟商是个有古典沉淀也有光明前途的城市,感觉很温馨。
七点钟的时候,唐川堤坝上没有情侣也没有游客,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条赋予桑国雪理想的河流将无人敢来。
顾绿章和桑菟之在河边树林里散步,今天晚上他要在这里以“麫”的血缘召唤鱼妇。根据李凤扆的想法,河里的鱼妇应该和木法雨有关,为了保证鱼妇确实会来,顾绿章也跟着来了。李凤扆说他一定会在两个人附近,却不知道躲在哪里。
“晚上天气很好,”顾绿章望着河对岸缥缈的点点灯火,风吹河面,一层层涟漪在黑夜里反射着金色的光芒,“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那该多好。”
“人生里有很多事,怎么能说如果……今天真的天气很好,我想唱歌了。”
“你唱吧。”
“空荡的街景,想找个人放感情,作这种决定,是寂寞与我为邻。我们的爱情,像你路过的风景,一直在进行,脚步却从来不会为我而停。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来交换你偶尔给的关心,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他仍旧唱着女生的悲伤情歌,语气却不若去年的悲情,微微有点笑。
她的心情变得很清澈,突然轻轻叹了口气:“小桑,你说我该不该接受沈方?”
“嗯?”他整个人笑了起来。小桑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就像有朵蔷薇突然那么开了,“如果你觉得可以就可以,我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可不可以。”她低声说。
“啊……”他深深呵出了一口气,“如果你接受他的话,他会对你很好。”
“我知道。”她眼望着黑夜奔流的唐川,眼眸和河水一样漆黑,“但那不是感情的理由。”
他没有回答,倚着唐川河边的路灯,眼睛望着她望的地方笑,“……空荡的街景,想找个人放感情,作这种决定,是寂寞与我为邻。我们的爱情,像你路过的风景,一直在进行,脚步却从来不会为我而停。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来交换你偶尔给的关心,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他慢慢地唱,声音很清澈又很柔和。
她望着唐川,望得太认真了,以至于没有发现他一直唱的都是相同的一段。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正在这时,“哗啦”一声唐川河水起了一阵大潮,桑菟之的眼睛不眨,看着那水涌越涌越庞大,一阵潮水过后,水里什么也没有。
“那是什么?”顾绿章低声问。
“什么?”他看着整个唐川,水面上除了波浪变得湍急了一些,什么都没有。
“浮在那边的东西。”顾绿章轻声说,然后往桑菟之身边靠近了一步。
浮在那里的东西?“在哪里?”他放眼河水,实在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那——”顾绿章一句话还没说完,陡然唐川河水“轰”的一声震起一个两三米高的巨浪,一个黑色的东西急速地从水面蹿了上来——它本来就在水面上,只是混合在层层的水光中,桑菟之始终没有看见它。
“轰”的一声那巨大的浪潮骤然把顾绿章和桑菟之淹没在水里,顾绿章一直都在望着水里那个奇怪的漂浮物,陡然看到它蹿了上来,心里一阵惊恐——她本来以为那只是个水生动物的头,结果它的完整的“头”竟然有水面上的十倍二十倍那么大!接着水漫过全身,天旋地转,只感到水流往她和桑菟之急速涌来,力量澎湃惊人——那巨大的怪物一定顺势扑了过来。
身旁的水流淡淡起了一阵异样,陡然“哗啦”一声她出了水面,睁开眼的时候看见一个巨大的鱼头正在落回水里,“砰”的一声水花四溅,声响惊天动地。身下是一层温暖柔软的皮肤,抬起头来,骏马的眼眸正温柔地看着她,马鬓在夜风里微微地飘,额头的独角晶莹透亮——麫。
是小桑及时化身为麫冲上空中,她身上都没有被完全浸湿,可见他虽然没有看见那东西的“头”露在水面上,反应却很快。
“下来,这里!”李凤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正在半空中不知所措的两个人如闻伦音,凤扆的声音稳定温和,在这样漆黑诡异的夜里听来让人心情镇定。麫缓缓后退,落到唐川河边树林里。
那有个亭子,是供游客休息使用的,桑菟之和顾绿章落到亭子里,李凤扆并不在里面,蓦然回头的时候,两个人大吃一惊!
凤扆白衣持箫,落在了那个鱼头怪物的头上!
他穿着一身没有见过的衣裳,宽袖长袍,右手持箫,川上夜风吹过的时候,他的头发并不是很长,但披落在面前却出奇地有一种“披发仗剑”的气息。一掠眼间那鱼形怪物因为他这一踏而勃然大怒,“哗啦”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它整个跳了出来。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唐川水“轰隆”波涛汹涌,随着怪物一跃而起,涌起了四五米高的水墙。桑菟之一带顾绿章,麫带着她上了亭子的屋顶,堪堪在两个人上了屋顶的时候,巨大的水浪从亭子里冲过,两个人惊魂未定地看着那半空中下落的“鱼”。
一条约莫有二十几米的巨大的“鱼”!
它和那些“鱼妇”不同的是它基本上已经是一条完整的鱼,看不出有人的特征,而从外形上看,像一条寻常的鲋鱼。但即使是再平常的鱼突然长到平时的几百倍大小,看起来也是触目惊心。而它的腹部有一个一米多长的伤口,流着鲜血,不知道是怎么样受的伤。
“乓”的一声惊天巨响,那条鱼又跌入水里,这下子深深潜入水里,一下子不见了影子。李凤扆踏足在它头顶,随着它跃起又落下始终没被甩脱,那鱼潜入水里,他就被带了下去,也是刹那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凤扆!”顾绿章失声惊呼,他就这么被那条鱼拖了下去,就算他有常人没有的武功,但也不能在水里待很久吧?“凤扆……”她倒抽一口凉气看着刹那已经吞噬一切的河水,那河水就像在瞬间压迫她的胸口,即将让她窒息而死。
“啊啊啊啊——”就在凤扆跟着怪鱼潜入水里不见,河水渐渐恢复平静的时候,这亭子后不远处有人惨叫了起来,“妖怪——”
河水退去,黯淡的月光之下,桑菟之和顾绿章都忍不住一声惊呼——河水退去以后,堤坝上留下了三四个半人半鱼的怪物,鱼化的程度比高邱武和沈秋雨都高得多,显然不是今年才被异化的鱼妇。不远处的树后躲着一个年轻人,被满地的鱼妇吓呆,跌倒在地上全身瑟瑟发抖,脸色苍白。
这……这情形……顾绿章忍不住惊恐之情蔓延上心头,凤扆不见了,她和小桑要怎么面对这些行动快捷的怪兽?何况竟然还有一个路人在这里,他到底是谁?
身边的“麫”突然昂首抖动了一下身体,她一惊:小桑!他想怎么样?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桑菟之已经从亭子顶上落了下去,落在了满地鱼妇和那个年轻人面前。
他想保护别人呢……无端的她涌起一阵凄凉可笑的情绪,小桑……想要保护别人……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要保护别人……她站起来从亭子顶上跳了下去,跌倒在遍是泥浆的草地里,爬起来的时候满身污泥,奔到小桑身边。
有一条鱼妇轻轻地在潮湿的草地上滑动了一下,她情不自禁地随之毛骨悚然。就在她全身一僵的时候,刹那之间那张诡异的人鱼难分的脸骤然已经在她眼前,“啊——”她尖叫一声,双手把那张脸推了出去。“啪”的一声那张脸突然僵硬倒下,跌在顾绿章鞋前,在那张丑陋恐怖的鱼脸之后,露出了唐草薇妖艳绝伦的面容。
小……薇……她喘着气看着唐草薇,从来没有觉得小薇是可靠的……从来没有,即使是现在也没有!可是——为什么每当她没有想到他会来而他来了的时候,她总是莫名其妙地震惊又想哭,就像他其实根本是不必来的一样……
唐草薇仍旧穿着那身暗绿色的菊花睡袍,绸缎的衣袖飘拂着,在黑夜中显得他的手腕尤其的白。他手上握着银质的锥形匕首,那是打倒鱼妇的武器。
那树后的年轻人惊恐地看着身前先是来了一匹独角马,然后跑来一个全身是泥的女生,最后在鱼形怪物扑上来的时候一个衣服古怪的人一挥手,那只怪物就匍匐在地上不动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妖怪……妖怪……你们和河里的怪物一样是怪物……”
唐草薇转过身,面对着潮湿草地上的那些鱼妇,面无表情地说:“以‘麫’的力气、凤扆教你的方法,打碎它们的颈椎,神经一断,它们就算不死,也无法行动。”
他没说他在和谁说话,桑菟之往前走了一步,渐渐地化回人形,扬了扬眉,“嗯。”
居然……马会变成人!那年轻人惨叫一声,爬起来掉头往后就跑,“妖怪妖怪!满钟商市都是妖怪……”
“站住!”唐草薇妖异冰冷的语音似乎有一种诡异的力量,让那个年轻人停了下步,不由自主地回了下头。
“你就是那个——目击者吧?”唐草薇冷冷地说。
“目击者?”年轻人全身还在发抖,“什么目击者……”
“沈秋雨被咬的时候,你看到了?”唐草薇淡淡地问。
“沈秋雨?”年轻人茫然了一下,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那个……那个……”
“他是被什么东西咬成两段?”唐草薇再问,语气仍是淡淡的,没有半分情绪在内。
“我……他……”
“是你刚才看到的那条鱼吗?”唐草薇冷笑了一声,“不是吧?”
年轻人浑身起了一阵颤抖,“那个……他是……”
“你看到了什么?”唐草薇问这一句的时候,那些鱼妇突然滑动起来,桑菟之踏前一步站到了唐草薇身边,两个人把顾绿章和年轻人挡在身后。
“吱——”的一声尖叫,继而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匍匐在地的鱼妇们发出了高频的叫声,像在彼此呼应着什么,那声音听得人耳膜嗡嗡作响,让人头昏眼花。唐草薇微微颤了一下,顾绿章骤地惊觉:小薇他……
“呃……”的一声吐息,桑菟之这时候没有笑,身旁的唐草薇半跪了下去,捂着嘴,乌黑的血液一丝一丝滑落在草地上,小薇他……
又吐血了。
这事顾绿章不奇怪,她在唐草薇处理宝蓝色緼蛾那件事的时候就看过他这样吐血。
桑菟之也不奇怪,他在前几天去异味馆,在厨房里就看见了一叠染血的纸巾。
小薇的身体有问题……并不是秘密。
只不过他总是那么冷漠的表情,站得笔直,古怪又孤僻的脾气,让人无法关心。
“吱——”鱼妇就在唐草薇半跪在地的时候一拥而上,桑菟之正要挡在唐草薇前面,唐草薇闭目反手,一匕首插入一条鱼妇咽喉。匕首一入喉,他五指一张拍在鱼妇脸上,“啪”的一声那条鱼妇竟被他拍飞出去远远地跌进河水,就在这时第二条鱼妇缠上唐草薇的手臂、第三条鱼妇却自背后扑上了桑菟之,第四条鱼妇却转头向顾绿章爬去。
“你的心里真的没有生存欲?”唐草薇唇边微微带着血丝,抬起头来森然问挡在他身前的桑菟之,缠上唐草薇左手的鱼妇一口往他手臂咬下,如红色印泥般的浓稠血液溅上了桑菟之的脸,“像你这样的生物,出生完全没有意义。”
顾绿章看着爬来的鱼妇一步一步地后退,入耳听到那句“你的心里,真的没有生存欲”陡然一惊,猛地抬起头来,说不出是什么令她悚然心惊——那“生存欲”三个字,就像燃烧的火柴头一下深深炙入肌肤——而她确信在这一刹那小桑有着同样的感受。
唐草薇的血溅上桑菟之的脸,他整个身体伏了下去,没有受伤的右手撑地,一股浓郁的黑血从他口中吐了出来,血丝牵连到地上。这样的状态,就算是背后的年轻人也看得出,他已经无力击败鱼妇,说不定他连自己都撑不住。
“咳咳……”唐草薇大量呕血,那些鱼妇突然有了奇异的变动,一条条如逢甘露,争先恐后地滑向那些黑血,抢食起来。连扑向顾绿章的那条鱼妇都匆匆游回,像与这些血相比,杀死顾绿章几个人微不足道。
桑菟之把唐草薇扶了起来,退了几步,那些怪物就挤在血迹旁边蠢蠢而动。
唐草薇右手蒙口,血还是止不住,一丝一丝涌了出来,血色已渐渐变红,不像原来那样黑得让人觉得可怕。顾绿章把他从桑菟之手中接了过来,小薇整个人都已乏力,不能想象这样苍白艳丽瘦弱的人能够搏杀鱼妇,“小薇,你到底……”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凉风一晃,一头鱼妇翻身扑来,速度竟然比刚才还快!唐草薇翻腕弹指,一支明晃晃的银质匕首样武器直插入她身后那只鱼妇的颈部,鱼妇临空落下,“砰”的一声大响像个皮囊滚到一边。
那银质匕首难道就是常说的“飞镖”?她蓦然回首看到地上鱼妇的惨状,唐草薇闭目挥手,苍白的右手五指间夹着两支银质飞镖,就在她蓦然回首的瞬间,两只飞镖掠面而过,银光一闪,两条鱼妇吱吱尖叫着两侧逃开,扑扑两声被射穿颈椎,其中一条摔入河中消失不见。唐草薇缓缓收手,以愈发苍白的手背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渍,乌黑华丽的长发在夜风中三三两两地飘零,稍微有些乱了。
小薇——竟然有这样的能力!
原来除了凤扆,小薇竟然也有武功!
这样连他自己都撑不住、半跪在地上的人,居然能轻易搏杀鱼妇,能救人!桑菟之的心头“怦”地一跳,而他呢?
这一整个晚上,他站在这里到底在干什么?
目光牢牢地盯着唐草薇,他胸口热血沸腾,似乎又感受到了那天李凤扆教他手腕一击时的心潮,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重重地击碎什么最坚硬的东西、想大吼大叫!突然大步走了过去,一手拉住顾绿章一手握住唐草薇的手,握得死紧,“我……”
“哼!”唐草薇充耳不闻。
顾绿章扶着唐草薇,突然大叫一声:“小桑快走,那东西——”
桑菟之蓦然回身,只见唐川水再度轰然涌起,那条巨大的鲋鱼又跳了起来,这次头顶已经没有李凤扆,它一个翻身,再度落进了水里,乘着湍急的水涌,猛然往堤坝上冲来。
“啊啊啊啊——”身后那年轻人在惊叫,小薇已经乏力,绿章没有任何能力——
惊天大浪夹着一个巨大的怪物迎面而来,轰然水响混着刺鼻的鱼腥味和腐肉的味道,刹那之间唐草薇和顾绿章面前白雾腾起,这一次,桑菟之额头长出了晶莹的独角,他却没有变身,双手张开,独自面对着那条怪鱼。
一阵明亮的光晕在他四周悠悠画圆,就如月亮皎皎来到了他脚下。光晕之外河水湍急而过,冲毁树木无数,光晕内四个人安然无恙。那条怪鱼乘着水流急遽往光圈撞来,“砰”的一声,它与光圈撞击而过,搁浅在堤坝边的草地上。
小桑!顾绿章失声叫了出来,在光晕之中却听不到丝毫声音,唐草薇华丽的脸颊上缓缓泛起了一层冰冷的表情:麝月界——
猛地地面一晃,那条沉重至极的大鱼在岸上挣扎,突然腹部的伤口张开了,一只形状奇异的东西从鱼腹里滑了出来,猛地往桑菟之的结界扑来。
“铮”的一声,光圈里四个人被震得跌成一团,那东西的速度比起鱼妇更快了几倍,竟然完全没让人看见那是什么东西。桑菟之身后的年轻人突然大叫起来,“就是它!就是它!它咬了沈先生,那是个怪物,真正的妖怪!妖怪!妖怪!”他极其义愤地冲到麝月界的最前面,对着那行动如电看不清面目的怪物挥舞拳头,“它咬了沈先生,它扑上来把他咬成了两段……”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顾绿章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撞以后,似乎对于没有成功而勃然大怒的小怪物:似乎是一团如蝌蚪般的东西,湿滑的表面,有尾巴和与身体完全不协调的头,极小的眼睛,颜色微微有些发红,就像河马的褶肉那种红。
“这是什么东西?”桑菟之难得开口询问一个怪物的来历,他一向对各式各样的怪兽颇有兴趣,认不出眼前的东西连他自己都有些奇怪。
“不知道。”唐草薇沉默了一阵,冷冷地说。
世上居然有连不死人唐草薇都不知道的怪物,这只从鱼妇腹中出来的“蝌蚪”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顾绿章看了它一阵,突然失声问:“凤扆呢?”
麝月界内的空气渐渐变得自然,小桑对结界的使用似乎有了心得,她的声音传了出来,唐草薇视线微垂,仿若毫不关心,“不知道。”
“凤扆不会……”她脱口而出,又立刻止住,但他们都知道她想说什么——凤扆不会出事了吧?
桑菟之手掌拍在她肩头,摇了摇头,李凤扆不会出事。
她稍微感到一些安慰,像凤扆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出事呢?即使他在河水里失踪、即使他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可是……他一定会回来的是吧?这样想完全是一种自欺欺人是吧?可是……不这么想,还能怎么样呢?就在她挣扎于自欺欺人与现实之间的时候,结界外的“蝌蚪”陡然全身起了一阵颤抖,那模样就像被吓了一跳,蓦然掉转那个硕大的头,警惕地盯着唐川河水。它身边巨大的鲋鱼仍然在挣扎弹跳,但显然已是奄奄一息,不知道刚才在河底它做了怎样的挣扎,李凤扆又去了哪里?
桑菟之支撑着结界,汗水一滴一滴从他额头发丝上滑了下来,他的能力不足,即使是没有变身节省了消耗,也依然无法把结界维持得更长久一些。唐草薇半跪在地,一手撑地,抿着唇,唇沿血丝未干,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年轻人惊恐至极地看着那只“蝌蚪”,经过一阵恐慌和义愤,他无力地坐倒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只怪物。
水里“哗啦”起了一阵声音,有个人影从河里一跃而起,那身姿矫健至极,一弓背、弹身、人在半空——随即舒展、转身、踏足——“嗒”的一声轻响落在地上,竟然连一点泥水都没有溅起。他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湿,宽袖长袍仍旧在夜风里飘动,就像他根本不是从水里出来一样。
凤扆!结界里的三个人都猛地站了起来,那怪物行动快如闪电,牙齿锋利至极,凤扆有看见它吗……一个念头没转完,一声怪异的叫声响起,那只“蝌蚪”已经扑了上去。
之后那些瞬间的动作像慢镜头,又或者是凤扆的动作交代得太过清晰潇洒——那怪物猛地扑在李凤扆身上,李凤扆一掌劈出,劈中它额头,那东西滑腻柔软,一下子闪开,李凤扆却反臂一搂,竟然抱着那怪物纵身而起,后倒“扑通”一声双双摔进唐川河里,刹那又不见了影踪!
“啪”的一声结界破裂,桑菟之惊呼了一声:“凤扆?”
顾绿章立刻奔到了河岸边,失魂落魄地四处张望,“凤扆呢?他在干什么?”
年轻人坐倒在地瑟瑟发抖,“他……他他……抱着那个一口能把人咬成两段的怪物……下下下……下河……天啊……那东西可是鱼肚子里出来的……”
“快回来!危险!”耳边传来唐草薇冰冷的声音,三个人蓦然回首,那条跳不起来的鲋鱼已经摆过身来,那双巨大的眼睛以一种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们四人。它已经回不到水里,很可能也已经活不了,但是它现在还不会死。
它对堤坝上鱼妇匍匐不动的情形似乎十分愤怒,但更愤怒的或许是那只蝌蚪状的小怪物离开了它的身体,翕动着鱼鳃,慢慢地向顾绿章四人滑了过来——它很重、很庞大,但是鱼鳞光滑,加上草地湿水,移动并不是很困难。
“退后。”唐草薇撑了下右手想要站起来,或者是单手支地太久了越发乏力,他差点整个人扑跌在地上,顾绿章用力把他撑了起来,扶他站直。
小薇的手指手腕一片冰冷,他、他……他怎么能对抗这只满身鳞片的东西——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她死死拉住唐草薇,“小薇不要,算了吧,算了吧,小薇……我们算了,不要打了,你逃吧,我们逃吧……不要打了……”
唐草薇一把把她推开,那力量一下子把她推到了地上,“退后。”
不要再打了……太痛苦了……我帮不了你任何忙,只能看你一个人奋战……小桑也不能、我也不能,只能等着你保护,这样太痛苦了——太残忍——只能更加显现我和小桑是多么懦弱无用!小薇你可怜可怜你自己,你憎恨厌恶我们吧、你放弃拯救我们吧,算了吧……我求你不要再打了……算了……你快走吧,我们不值得你拼命——
“呀——”的一声怪叫,那头鲋鱼猛地往唐草薇的方向一窜,巨大的鱼唇张开,显然打算将他一口吞下。
唐草薇五指对着鱼头张开,在他右手掌心不知被他画了什么东西,黑暗的天空陡然一蓝一紫,“轰隆”一声,一阵霹雳闪电照亮半边夜空,一只黑羽的不知什么东西当空掠过,像一阵暗色的幽灵,带起一阵异常温暖的风。
这一切的异变都只在刹那之间,瞬间那条目露凶光的鲋鱼静静地躺在草地上,腹部裂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那伤口几乎把它从头剖成了两半,鱼血流了满地,把草地完全染成了红色。
“小薇!”桑菟之和顾绿章一左一右扶住再度吐血的唐草薇,他吐出来的已不是黑血或者红血,他现在吐出来的血血色很淡,都快成清水了。但那张苍白华丽脸庞上的表情从未变过,仍旧那么自以为是的冷漠,仿佛一切一切的痛苦都不在他身上、或者他连半分也感受不到,“那是——什么——”他以手背抵着唇沿,此时不断吐出来的已经不知道是什么,他的眼睛却冷冷地看着那条大鱼的肚子。
那是什么?那头怪物即使被剖成了两半也不知死了没有,桑菟之和顾绿章回头,只见在大鱼古怪的腹部结构之中露出了一截黑色的衣袖。
那是什么?顾绿章陡然一震,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国雪……”
国雪?她怎么会对着大鱼肚子里的死人叫国雪……桑菟之全身都在对这条腥臭怪异的大鱼起着抗拒性的颤抖,但是那是个也许被吞进鱼腹的人……深吸一口气,他的眼睛笑了起来,“我去看看。”
“它已死了。”唐草薇淡淡地说。
“我知道,你召唤‘罗罗鸟’搏杀鱼妇,果然天敌就是天敌,只不过一眨眼的工夫这条鱼就死了。”桑菟之边往前走边笑,走到鱼肚子边的时候那鱼腹因为沉重的压力而塌了下来,把那个只露出一角的人挤了出来,滑到了桑菟之鞋子前。
他突然整个呆住了。
顾绿章的心奇异地跳着,唐草薇缓缓抬头,那年轻人却先“啊”了一声:“他竟然还活着!”
从鱼肚子出来的是一个活人,不是一个死人。
他脸色苍白、身材高大、发色有些淡、鼻梁挺直,有点像中国和西欧的混血儿。
他仍在呼吸。
桑菟之抬起头转过身来,“他是……木法雨。”
木法雨!
那个与猛兽伴生、吃人为生、想要杀死顾绿章的男人。
在蓝色緼蛾事件之后他消失了,原来是同样遇上了鱼妇,不过……即使是在鱼妇腹中,他仍能指挥这条大鱼伤人繁殖,然后谋杀顾绿章——只不过,以木法雨的能力,为什么会被区区一条鱼妇困在肚子里,那鱼妇肚子里的蝌蚪怪物又是什么……顾绿章猛然省悟,抓住唐草薇,“凤扆呢?他和那只东西掉进河里……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唐草薇冷冷地看着她,“我看到的事,本就和你一样。”
“他还活着。”桑菟之蹲下身摸了摸木法雨的颈动脉,“他还活着……怎么办?”
木法雨还活着,怎么办?顾绿章一怔,唐草薇皱起眉头,这个操纵猛兽鬼魅吃人为生的人类,是不是应该在他毫无知觉的时候杀了他呢?顿了一顿,也许只顿了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唐草薇淡淡地说:“带回异味馆。”
“OK。”桑菟之没有异议。
顾绿章点了点头,她想问清楚……为什么这个素不相识的男人一定要用奇怪的手段杀死她……还有他和国雪……有没有关系。但比起这些,她眼望唐川,凤扆呢?凤扆呢?凤扆呢?
河水起了一阵颤抖,远远的地方传来了船的声音,以及手电筒的光。
“谁在那里?”
刚才一阵大战,果然惊动了附近的居民,这船艇的声音不像普通的游船,倒像是警用摩托艇。年轻人正要开口大声呼救,突然嘴巴被一只手捂住,有人和煦如春风般的声音响起:“不要说话——跟我来。”
李凤扆!顾绿章一阵狂喜,他果然没事!月光下凤扆依然宽袖长袍,那是件儒衫,袖角微微沾了些水,此外竟然仍是一尘不染,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他一手带着顾绿章,一手扣着那年轻人,轻飘飘往唐川公园的后门退走。唐草薇跟在他身后,桑菟之化身“麫”扛着木法雨,几个人寂静无声地通过中华南街那些寂静偏僻的小路,拐回风雨巷,很快回到了异味馆。
无疑那满地的鱼妇和横死在岸上的巨大鲋鱼会让整个城市震撼,甚至惊动全国。
但那些和异味馆里的人无关。
他们回去做的第一件事各不相同,唐草薇去洗澡,李凤扆去泡茶,顾绿章怔怔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木法雨,桑菟之靠墙站着,看着那年轻人笑,笑得那年轻人惭愧地觉得自己好像哪里做错了一样,局促万分。
一个半小时以后。
他们终于又重新聚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