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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好的妻子,这么好的小妾,他有什么不满意的?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只是……
一赫好静,不喜人多,几个贴身丫头住在竹园,这是她的要求,倒不是余冰臣喜新厌旧,苛待正室。
余冰臣看重一赫,即使她身子不好,不能养育子息,即使她有这样那样的缺点。
为了娶到一赫,当初余冰臣就颇花了一番功夫。饶花再多功夫,被人如何诟病,他也未曾后悔这个决定。
哪怕现在,他仍觉得和一赫成亲是人生重最正确的决定。
竹园安静,到了晚上更静,橙红的烛光在桌上跳跃。一赫半躺在床侧,手里捏着本书,满腹心事在想什么。
“一赫。”
“来了。”
“嗯。今天感觉如何?”
一赫往里挪了挪,空出位置,余冰臣坐到床头。借着光线看妻子,乌黑的长发又轻又软松散的披散在肩上,肤色洁白,眼神清澈,许是睡的好的缘故,眼下的黑眼圈消退许多,目光温柔。她不是顶漂亮,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女孩。却很耐看,越看越舒服,充满灵性的眼睛看万物都有一种天真。
“今天的药吃了吗?”
一赫不说话。
“一赫--”
“吃了也没什么用!总是老样子罢了!”她烦闷的捶打床板。
“那也不可以不吃。”余冰臣心疼的顷身搂住妻子。
“一赫,要不--我们去北平找洋大夫看病?”
“不去!”一赫固执的拒绝,推搡开他,有些生气:“我不去,不去!说多少次,北平我是死都不会去的。”
“好,好,好。不去。”
余冰臣皱眉,他晓得万国博览的失利对一赫影响颇大,与此有关的事如京城、樱花、工商一概都不许人提起。她脾气执拗,固执起来谁也说不动。
“那你要好好吃药,快快好起来。”
他重新把妻子搂到怀里,亲昵地用下巴摩挲她的头顶。
一赫温顺的微闭着眼嗅着丈夫衣服上特有的味道,她的鼻子灵敏的很,细细的闻着,他的衣服上沾了糖果的香气还有糕点的蛋香味。
她甜蜜的问:“冰臣,你今天是不是买了采芝斋的冰糖松子?”
冰糖松子?
一赫嗜爱甜食,偏肠胃又不好。
“没有买冰糖松子,不太消化。不如吃他们的楂糕好不好?”
一赫捏紧拳头,脸垮了下来。他今天一定是去采芝斋了,为什么没买她钟爱的甜食?他明明知道她喜欢冰糖松子,为什么会是楂糕!
她曾听说怀孕的人爱吃酸的……
“一赫,一赫--”见她不搭话,余冰臣哄她:“别生气,明儿一早我就去买冰糖松子好吗?”
“嗯......”一赫收回神游的思维,心冷下去五分,悄悄退开一点,赌气的说:“不要了,我不想吃,你就是买来我也不吃。”
“好好的,又说什么气话!”变化无常的妻子让余冰臣手足无措,烦躁不堪,她总为一件小事,一句话发火生气,而旁人往往莫名其妙,不明就里。
一赫把头扭到背床的影子中,淡淡的说:“我并没说什么气话,有什么气话可说的。我累了,你走吧。”
“一赫--”冰臣拖长尾音带着哀求,伸手握住妻子的柔荑:“为了冰糖松子就要赶我走,你难道不想我留下来?我们很久没有在一起了。”
一赫半天没有动,仍别着头不看冰臣。
从心而论,不管其它,冰臣待她好,她知道。
她也喜欢冰臣,这门亲事,父亲是问过她的意见得到她的首肯的。哪怕出嫁前哥哥右衡阴阳怪气的说:“一赫你要当心,余冰臣不过看上你的刺绣手艺,不是真心喜欢你。”
她还是决定要嫁。
既然真要嫁给余冰臣,一赫便应该把哥哥说的话抛下忘掉。那话本也是沈右衡诋毁余冰臣的龌龊话,落别人身上大发脾气闹上一顿痛骂哥哥一场,保管谁人都再不敢说这话。要不回头质问丈夫,要他赌天发誓绝无此心,大家都丢开手去方好。
偏偏一赫不能。刺绣讲究心细如发,耐心卓绝,这是她刺绣长处,却是与人相处的短处。凡事闷在心里,什么都不说,旁人只能猜测她的心思,猜中了双方固然欢喜,不中便暗自生气,对方也搞不清楚如何开罪了她。
这性格作女儿问题不大,做人家的妻子就很有问题。
出嫁后,靠着刺绣扶持丈夫。即使不喜欢余冰臣结交官商巨贾她不说,不喜欢为了他的交际违心刺绣她也不说。慢慢的郁气结在胸中,身体越来越差,脾气越来越大,弄的大家都怕她。
她心里有疙瘩,余冰臣对她好,她想半天,对她稍冷落,她愈发几日睡不了。
浅碧是她要冰臣娶的,冰臣真娶了,她又伤心难过,不给人好脸看。浅碧有了身孕,她更是气的不得了,几个月不许冰臣碰她。
这样的妻子很够人受的,冰臣再喜欢的心,也被渐渐磨折下去。和一赫的不通人情相比,浅碧显得可爱多了,又有了他的骨肉,他的心渐渐滑到浅碧那一边。确实,最近对一赫不够关心。
“一赫,一赫。”
冰臣硬把她拉到怀里,吻她冷冰冰的额头。
“放手!”一赫抗拒着推开他,一脸嫌弃,“我今天身体不爽,你去找浅碧吧。”
余冰臣松开手,心里好累。
一个男人在外忙活一天难道回家还要看妻子的脸色。
“一赫!不要闹好不好,再这样,我真的就去浅碧那儿了!”
总要这么低声下气的哄着,捧着。就是个天仙男人也受不了,再说,还不是个天仙。
“你去,你去好了,我又没留你。”一赫激动的挣扎起来,剧烈咳嗽,喘个不停,他的话深深刺伤她脆弱的骄傲,红着眼睛指着他骂道:“余冰臣,你这个白眼狼!白眼狼!”
“沈一赫!”
这是对男人最大的侮辱了!
余冰臣嘴唇发抖,铁青着脸,哆嗦着冲出竹园。
“夫人,你这又是何苦?”
一赫伏在枕上“呜呜”哭泣,边哭边伤心的说:“我真是瞎了眼,嫁给了他!从前哥哥说他不好,我不信。现在--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自讨苦吃。他们余家根本不是看中我这个人,只是看中我刺绣本事,我知道,如果哪一天没了这门手艺,这儿根本没有我容身之所。”
话虽如此,说出来就太让人心寒,夫妻情分也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