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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智爷有点被说动了,“哎我说,你屋到底来谁了?”
“邪琴回来了。”
“邪琴?哪个邪琴?”
“邪琴你不知道?施林家的娃么。”
“哦,你说施林家儿子回来了,那你不早说,想当年施林给咱村办多大的事,要不是施林,狗日村长邵柏能死了?啥也不说了,这酒我送你了。”
一听给酒了,王亮爸终于露出笑脸,“德智爷,你放心,这钱我不少你,我按西凤酒的价钱给你。”说着就掏钱。
“咋,亮亮爸,你现在有钱了,耍阔气呢,我说不要钱就不要钱,把你钱收起来。”王亮爸自然知道德智爷是啥人,笑着把钱揣起来,“钱不要,这两包烟你拿上,烟总得抽么。”
“得得得,我给你取酒。”在后院地窖里取出一个未开封的坛子,“这是我存了好多年的酒,今天看在施林儿的面子上,这酒你拿去。”
“德智爷,美滴很。”
“赶紧走走走。”
饭桌上,我还问王亮,“你爸呢?怎么出去不见人了?”
王亮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么。”
“我出去看看。”准备出去的时候,王亮爸回来了,抱着一个深红色的坛子。
“来来来,光吃饭没酒还行。”
“哎,爸,你去哪抱的酒。”王亮也好奇,这村里没有卖酒的。
“从你德智爷那里抱的。”
“我德智爸爷?爸,都知道我德智爸爷爱酒胜过爱命,你咋从他那抱来的酒。”王亮和他爸的对话引起了侯书记的好奇。
“开始你德智爸爷说啥也不给,后来我说是邪琴回来了,你德智爸爷就松口了,还抱了一罐陈酿,今天沾了的光,喝顿德智的酒。”
侯书记嚼着馒头,就这农家小菜,“这德智爷是?”
“哦,德智爷名叫王德智,不是本地人,当年逃饥荒从甘肃来的,祖传酿酒,那嗜酒如嗜命,一杯子无儿无女,就在咱村东头住着。前些年年轻的时候,自己酿的酒用担子担着去县里卖,换点钱够他过日子,现在人老了,酿的也少了,只够他自己喝,别人说啥都不给。”
侯书记听的来了劲,“哦?这酒还有啥名堂不成,大家这么喜欢。”
“哎,侯总,这你可就不知道了。”说着,给王亮使眼色让他倒酒。
侯书记本来不想饮酒,但因为这番好奇,“行,哈哈,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倒上我尝尝。”
王亮爸接着说,大家都把耳朵立起来听他,这家里人吹牛逼就是有意思,大家都乐意听,为什么呢,一个字,实在。
“德智爷他祖上就是给朝廷酿酒的,不是给皇上和大臣喝的,而是给后宫娘娘妃子们喝的,这是一种很有特色的酒,之前我们村过市的时候,德智爷一高兴才说出来,这酒不同于其他酒,是在于德智爷祖上酿的酒里面有几味中药,娘娘妃子们喝了,能起到保养的作用,德智爷今天整整八十三了,每天还都能上山背一捆子柴火回来,这放现在,谁有这本事,这其实都是这酒的功劳。”
王亮爸这么一说,这把眼前几位大咖的鞭子惊翘了,“真的假的这么神奇,快快快,给我倒一碗我尝尝。”
杨欣和干妈都着急了,鲁晓娟也露出焦急神色,女人都是这样,谁会不在乎自己的容颜。
王亮一一倒上,侯书记细细抿了一口,“嘶~~~这酒这味道,很奇怪嘛?”说着,又品了一口。
杨欣品完,“哈~~~”咋巴咋巴嘴,“这酒酸的程度犹如醋,但却不像醋酸牙齿,只是酸到味蕾,却存在酒的烈性,一口下去全身都沸腾了呀,这会不会把我喝醉了呀。”
梨志虎假装严肃的语气,“是酒哪能不醉人的。”
连沉毅问道,“侯书记,您觉得如何?”
“嗯,这酒是我喝过最独特的酒,这口味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明明喝下去是酸的,但喝完之后又还想再喝,不行,我再喝一口。”
安俊生问道,“那这德智爷为什么不扩大生产,做销售呢?”
“你说的没错,我们当初也是这么给德智爷建议的,可是咱们是农村,这开酒场得多大的投资,各位又不是不知道,而且还不一定马上就见利,咱这都是农民,哪有那钱啊。”
“那就没人来投资吗?”
“有倒是有,从福建来了几个人,来找德智爷出五万块买他的配方,德智爷是打死都不卖,后来听说只要把德智爷的酒拿去,拿机器那么一化验就能知道是什么配方,这才把德智爷吓的酒也不卖了,除了过年时候去求,或许还能买个半斤一斤,平常根本喝不到,所以这事情就一直搁置到现在,我们现在想喝一口德智爷的酒,都没得喝。”
侯书记点点头,看来这个问题侯书记心里已经有了底。
“那德智爷是什么打算?”
“德智爷说,他是从甘肃逃在我们村的,是我们村的人救了他的命,除非是我们村的人自己出资大家建酒场,让大家都赚钱,否则他就把秘方带进棺材里去。可是你也看到了,我们村这个情况,大家知道德智爷心是好的,这忙不好帮啊,村委会为德智爷这个事情开了好几次大会,但是一说到钱的问题,大家都没了声音。”
杨欣发表建议,“这凑钱开厂是好事啊,大家怎么能不帮忙呢,对大家都是好事情。”
梨志虎反驳道,“你不懂就不要瞎说。”
王亮爸接着说道,“是好事没错,可是大家现在好不容易日子好了点,可不敢瞎折腾。”
侯书记吃着小菜,喝着小酒,“嗯,这个我能理解。”
安俊生发出感叹,“没想到,这德智爷是如此有情有义的人,这个忙,我得帮。”梨志虎也表示,“我也帮。”
“行了,大家先吃饭,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们。”
说话间,王亮妈把一盆野鸡兔子汤端了上来,“都是农家饭,大家别嫌弃。”
“哎,看您说的,要我说啊,这最放心最可口的就是农家饭。弟妹,你快来坐下吃。”
王亮妈有些不好意思的攒了攒手,“王亮,你给你妈端个凳子。”
“好好好。”王亮妈坐下一起吃,剩下几个帮厨的都很有眼色,在后厨自己吃了饭。
酒足饭饱,时间差不多了,王亮爸起身去拾掇东西,他知道我一定是要上坟的,按照我们那农家的上坟规矩,一定要有‘浆水’撒在坟前,王亮妈赶紧去给我做。
把烧的冥币用手慢慢的错开,这样燃烧起来就方便,王亮给我弄了个扁担,帮这些烧的东西担上坟前,剩下的人拿花圈的,拿纸人的,一大行人上了后山,凤凰山。
村里的人都出来看,各个念叨说郎家这小子成了大气候,一些我还熟悉的打个招呼。
“红娃叔,都在呢哦。”
“哦,邪琴回来了,给你爸上坟去呀?”
“哦,给我爸上坟。”
“哎,这不是郞家小子吗,啥时间回来的?”问话的是拴科叔。
“回来时间不大。”一看我们这么大的阵势,拴科叔这人是个鬼精,赶紧拿个叉子跑到跟前来,“后山路这两天荒了,我给你们开个路。”
“那多谢拴科叔了。”
“谢啥,你爸在那会,跟我可是兄弟。”连沉毅反正认识不认识,只要来帮忙,都给塞一条中华,这烟我们那的农村,只听过没见过,更别说谁去吸两口,虽然不好意思,但看这么大阵势,也就硬着头皮接下来。
上到半坡的时候,邵家的祖坟很显眼,侯书记还问,“哎,那座坟怎么光秃秃的,上面黑漆漆一片,好像被什么烧了。”
王亮接过来,“那就是村长家的祖坟,当年村长儿子给他先人上坟的时候,烧纸钱没注意,把坟给点着了。到现在都留下这么大的一坨子疤。”
我一句话都没说,继续往上走,这上面就是邵柏的祖坟,这是我父亲给立的碑,也是我的人生作为碑匠,见过的第一次立碑,现如今时隔十多年,这碑依旧是威风鼎鼎,只不过与这个威风不相协调的是,邵柏的墓根本没有人来扫过,杂草丛生不说,动物的粪便积满了邵柏的墓碑。
反而,有些并不起眼的土碑,却坟墓整洁,虽碑上的文字已经有所脱落,可是仍然字字如针,嵌入过往人的眼睛,不得不多看一眼,这碑上纪录的是什么人,不由得肃然起敬,对着鞠上一躬。
大家跟着我走,路上没人发言,除了打头阵开路的栓科叔用棍子扫的草丛刷刷响,直到来到我爷爷的坟头。
我们郞家坟头都没有碑,很多人诧异,为什么我们碑匠的坟头会没有碑呢?
就连侯书记也问我,“哎,邪琴,你们这,这怎么没有碑呢?”
我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王亮爸上前把这个尴尬的问题解释清楚。
“嗯,侯总,是这样的,我们这里有个习俗,如果人在去世之前,遇到以下问题都是不予立碑的。”
“哦,你讲讲?”
“如果逝者的子女生前没有娶妻,不可立碑,逝者无子嗣,不立碑,逝者有重大意愿没有完成,交由以后完成,完成之前不立碑。”
“哦,那邪琴的父亲不立碑情有可原,那邪琴的爷爷不立碑是?”
“侯总,这是邪琴的家事,我也不清楚。”
“好吧,走,把花圈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