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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家离皇城不远,是一个紧贴皇城的一个小城,名安城。
安城历史悠久,文化气韵浓厚,百姓的言谈举止,均为温雅有礼,极少有些个粗野汉子,在街头喧哗闹事,也都能第一时间,被巡逻衙役赶走,以免扰了人流。
新的住处选在这里,谢母时不时还能来照料着,也能安心。
又因为紧贴皇城,天子脚下,少有挑衅闹事,再加上与皇城经济往来繁茂,百姓生活俗礼不低,安禾也不会吃了苦头去。
一切料理妥当,虽然已经入夜,外面的吵吵闹闹声仍不停歇,安城百姓夜间也有自己的乐事,街头巷尾摊摊贩贩,好不热闹。
安禾的身子,自那些日子的闹腾,还有些虚弱,此番离府,又是费了大力,她苍白着脸,僵直着身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新的闺房陈设简单,一些物件还没来得及添进去,除了一张沉木纹花床跟一个漆红案几,还有些必备品,再无其他。
整个闺房简陋异常,一点儿,也瞧不出谢家嫡女的风华,安禾却没由来喜欢的紧,屋子里空荡点好,不像以前的闺房,母亲得了什么珍奇宝贝,都往她屋里塞,从来不管她喜欢与否,让人硬生生的喘不过气。
母亲说她被唐成竖鬼迷了心窍,母亲自己又何尝不是?她嘲讽的想着,脸上期期艾艾,终于有了悲伤的表情,在无人的夜里,哭得梨花带泪,瘪着嘴抽泣,仿佛还像小时候一样,肆无忌惮。
想起那人的万般风华,放眼皇城,无人能与之并肩,不知迷了多少贵府小姐们的眼,却独独对她温柔呵守。
明明他的眉眼之间,全都是对她的宠溺,她娇纵,他也任由她闹,从来不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每每气的极了,才会无奈说一句,“安禾,乖,别闹。”
可是怎么转眼间,她就好像不认得他了。
以前她总爱沉溺在他的臂弯,不问世事,可是某一天,出去溜达放风,才知道,整个皇城里面流传的,都是关于他的风流逸事。
不愿相信的跑回府,满腹的委屈,想找母亲哭诉,却撞见了那惨烈的一幕。
她看见了,那种肮脏的事情,在他和母亲之间发生,一日之间,两个最亲近最疼她宠她的人,全背叛了她。
屈辱,难以言表的屈辱,在心间蔓延,眼底流转的都是恨!
昔日的不谙世事的嫡亲小姐,死了!
她两只眼睛涨的通红,死死盯着那不堪入目的一幕,身体颤抖着,摇摇欲坠,两只手紧紧交织,发青发紫,指甲陷入皮肉,殷红一片,却还像不够似的,紧紧掐着不肯松手,再尖锐的痛,都抵不了她心里的疼!
安禾深陷在回忆里,仿佛,又再一次重现了那日的背叛,她揪着自己的衣襟,差点喘不上来气,咬牙切齿犹不解恨。
若是自己真的太差,不足以拴住唐成竖的心,她便也认了,唐成竖在与她一起的时间里,还出去风流恣意,她也认了,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她的母亲?!
那是她的母亲啊,一直把她当做手心里的宝的母亲,从来小心翼翼保护着她,不舍得让她受丁点儿伤害。
安禾还记得,小时候自己不小心磕破了头皮,深深发着高烧,昏迷了几日夜,醒来,是母亲苍白又欣慰的笑,说,“安禾,你终是醒了,不怕不怕,安禾别哭,你是一个坚强的女孩,不能哭。”
再后来,她就真的不太爱哭鼻子了。
那时候的母亲,对她疼入了骨髓,温和又爱笑,可是随着她渐渐长大,母亲就越来越生疏了,最后,就连对着她,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她知道母亲心里苦,被迫嫁给了一个,毫无情感的人,与其空度余生,也知道母亲有自己的姘头,在外面,也有自己的一方天地,这些她都知道,也一直当做不知道,继续做谢府里,人人愿意看见的,那个无脑二小姐。
可是为什么,母亲的那个人,偏偏是唐成竖呢?就像被人蒙头扇了一巴掌,好不甘心啊!
想到此处,眼角流出一颗晶莹的泪珠,罢了罢了,想这么多又能如何,如今她输的怕了,就连那个从小呆到大的谢府,也觉得害怕,丢盔卸甲来到这里,只求一个心安。
意识渐渐涣散,安禾一瞬间,猛然感到窒息,这才从回忆中狠地醒过来,衣襟已经被汗水浸湿,被她捏的有些皱了。
粗喘气翻滚着身子,艰难的想要起来去沐浴更衣,却一个不小心,滚到了床下去,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摔得安禾眼花缭乱,五脏六腑,仿佛移位了一般的疼痛,每喘一口气,就像一把尖刀插在心口上,那般刺痛的厉害。
安禾大口喘着气,瞪大着眼睛,心想倒不如就这样死去算了,她把日子过得乱七八糟,如今想要重新开始,也照样狼狈,她是深陷桎梏,想着救赎,却早已起不了身了。
隔壁浅眠的芳菲,听了声响,急急忙忙跑过来敲门,久久不见回应,咬着牙撞开了门,却发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安禾。
芳菲吓破了胆子,疾声大呼,安禾无力回答,只半阖着眼,目光涣散,不知定向何处。
再后来,安禾就不再记得了,反正她也没死成,还好好的活着就是了。
母亲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件事,风风火火赶过来,把她狠狠训了一顿,训得什么,她记不得也不在意,只是依稀晓得,院子里的护卫多了起来,看她也看的比以前都紧,就连晚上睡觉,暗处也有几人盯着,寸步不离。
安禾也不在意,该睡还得睡,丝毫不受干扰,母亲的意思,她如何能不晓得,无非就是害怕她再寻短见,安禾心底嗤笑,母亲也未免太小瞧了她,上次不过就是个意外,猝不及防的意外,怎么就被传成寻短见了?
她确实是有想过死,这世上女子,像她这样的嫡府小姐,如果也一般遭了这样诛心的事,怕没几个不想寻短见的。
但她不想死的这样狼狈,在一个无人看得见的角落里,像个蝼蚁一样死去,太悲哀了,她心高气傲,就算遭嫡亲背叛,蒙羞受耻,她依旧是谢府嫡亲小姐,身在钱财与权势的中心,她骨子里的骄傲犹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