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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视一眼,双膝跪地,双手着地,拜头至地。
祭祖,礼。
看向男人的眸子,男人微微点头,男人向前一步,作为部落的信任首领,乌宸一双漆黑的眸子扫过下方跪拜的族人,清清嗓子郑重地宣布:“从现在开始我将肩负守护你们职责,至死方休。我将尽忠职守,生死于斯。我手中的弓与箭为你们紧绷,我将生命与荣耀献给焱北,今日如此,日日皆然。”
“无论是高山变成平地,还是平地变成高山,我们荣耀同在。”
所有人看着祭祀高台上的男人,聆听誓言。
这是我们的新首领。
男人看向一旁穿着白色麻布衣衫的少年,手上像其他部落的巫一样拿着祭祀用的璋,越临拢了拢衣角,慢慢走上前。
“今日祭祖,我想把另一个决定一起宣布。”
“曾经因为没有充足的食物,每个部落氏族都会发生人相食的事情,在这里你们会有足够的食物,所以我想要改变一些东西,我知道可能会让你们反对,我希望焱北从此都不再有奴隶!”
议论纷纷的氏族们站在台下,人声鼎沸。
“安静,听越临巫说!”御北巫微微皱起眉头,作为一个老巫,威严在这一群人当中还是有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越临感激向御北巫露出一个笑,接着说道:“我知道突然改变也会让你们接受不了,所以从现在开始部落里的奴隶从今天开始的三年内也就三个春夏秋冬之后,稻草再次收获之际就是焱北奴隶消失之时。”
“你们所有的奴隶都会是一个真正的焱北族人,不用担心被吃掉,我以觋的荣耀保证,你们会和每一个焱北人一样,在这个部落生活下去,没有歧视,只要你能为部落做出贡献,你就可以成为部落的战士,守卫,队长,头人。”
“我也向每一个北原来的人,向你们保证,你们加入焱北,我们共同组成焱北部落,那我们从此不分你我,我们就是一个部落,你们都是我的族人,从今往后,你我荣耀共存!”
跪在最边缘的奴隶激动难掩,颤抖的身体倒影在烈日下是微颤的影子,眼底湿润。
焱燚人都早就听到风声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和诧异,大部分族人面露喜色。
祭祀祖神,祭奠天与地。
从今以后三十七部落融合为一个部落,从今以后四十五个氏族荣辱共享,相互守望,同舟共济。
“你我同为焱北人,若强敌当前,当无所畏惧,果敢忠义,无愧祖神,保护弱者,无怪天理。”
拨开草丛,一只小小的兔子正在拼命奔跑,突然一只箭矢破空而来。
雷野躬下腰捡起地上已经断气的小兔子,嫌弃地用手摸了一把兔子毛茸茸的皮毛之下的肉,果然没多少肉,不过聊胜于无吧。
提起兔子,慢慢的往回走,回到队伍当中,少年将兔子递到正在烧水做饭的白木手中。
虽然疲惫不堪,但是看着一路开始骤然变好的天气,难得所有人都有了一个稍好的心情。
凌塔坐在角落里,看着面前的火光。
“凌塔?在想家里面?”
凌塔毫不遮掩的点点头,看向一同来的战士,大大咧咧地笑道:“也不知道月光和儿子怎么样了,我们都出来这么久了,就是回去的路还有这么远,这路上的猎物也比来的时候少了,不知道我们带的食物还够不够。”
“没问题的,往回走,猎物会越来越多。”
火光下男人讪讪的笑了一声,马上太阳就要落山了,希望今天也能一如平常,无事吧。
夜色苍莽,远处高低起伏,放空一切只有一片漆黑,山风呼啸而过携着一阵阵凉风,却吹得人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吹开天上的云雾,月光皎洁,莹莹飒飒。
篝火边上围坐着一群男男女女,越临和身边的男人坐在一起,一群人大口大口的吃着肉,越临抬头看向几个男人。
御北巫坐在一旁,手中拿着焱北女人们撒满各种佐料的烤肉,飘香四溢,肉香上还有各种作料的香味散发在空中浓浓的不曾散去,御北巫一直板着的脸此刻笑意满满。
好不容易得来的清闲一刻,这几日所有人都忙坏了。
乌阳坐在一旁,虽然不再是部落的首领,但也是焱北的副首领,乌阳的脸上带着笑显然前几天的不愉快已经被男人抛在脑后了。
“你们两个小东西,以后部落就交给你们了!守护好族人的任务也都交到你们身上,阿爸会看着你们的!”乌阳大大咧咧地哈哈大笑了一声,手中拿着部落新制作的果酱汁喝着,一边喝一边说道。
乌宸的眸子发着光,看向乌阳一板一眼地说道:“阿爸放心,我会的!”
一旁的乌古嘟嚷了几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越临手中的果酱汁舔了舔嘴唇,越临好笑地瞪了乌古一眼,顺手就把手中的果酱汁递到乌古的手中,“只有这么多了,都给你。”
“谢谢阿嫂!”
乌古拿起陶杯,先是用鼻子吮吸了一口果汁的香气,然后小心翼翼地品尝陶杯中少有的甜味。
其乐融融的部落气氛中,越临突然注意到似乎少了一个人。
万懿又不见了……
一个人独自走开,离开热闹的中心,越临走到偏僻的部落为了解决大小便而修的茅厕。
唰唰唰——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地声音,像是杂草被人踩倒的声音,越临微微皱眉头,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自己,迅速的转过头。
“没人?”
难道是自己疑神疑鬼了?
越临微微摇头,可能是刚才人太多把自己闹昏头了吧?
越临刚转身,一个黑影突然从草丛中蹿出,这是一个战士,他穿着破破烂烂的熊皮,上面还满是灰尘,傻乎乎的样子看着有些呆。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越临觋的,我,我……我有事想,想和越临觋说……”穿得破烂的战士手足无措地向越临解释,结结巴巴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越临心有余悸,自己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给自己缓缓气,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个并不眼熟的战士,很显然这个穿得破烂的战士并不是焱燚人,而是三十七氏族中某一个氏族的人,“你吓了我一跳,慢慢说,不着急。”
男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心终于没那么急躁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我是木立氏族的战士隗北,我希望越临觋可以派人在路上救回被部落抛弃的那些族人……我一个人不敢保证可以把他们带回来,而且他们大多数都身体虚弱……”
“起来说。”越临沉着脸,使劲拉起地上跪着的男人。
说着隗北仔细观察了一下越临的神色,见越临的神色凝重但是并没有鄙夷嫌弃的意思便接着说道:“为了不拖累部落,我们一路上丢弃了很多族人,远的族人应该都已经死了,只是离部落近的族人希望越临觋能……能救他们回来……”
救?不救?
当然要救,不是因为圣母,而是因为自己是个医生,救死扶伤,不辞艰辛,当初的誓言历历在目,虽然誓言大约在这个原始世界并没有什么用。
越临微微点头,说道:“放心,我今晚就会把这件事情告诉首领的。”
“我有点奇怪,为什么你们的巫和头人都没有跟我说这件事情,你反而会来告诉我这件事情……”
隗北羞愧的低下头,期期艾艾地说道:“因为木立很多……很多族人都是被我和其他一些战士驱逐的……我总会想起他们被丢下的绝望的表情,只要一闭眼就会浮现在脑袋里面,怎么都甩不出去……”
“我知道了,不用说了。”
越临安慰性的拍拍这个叫隗北的木立战士,“回去好好睡一觉,也许明天部落就会让你带路去找你们遗失的族人,打起精神来。”
“啊!”吃愣了两秒钟,隗北终于反应过来年轻的觋已经答应了自己的请求!
“我……我马上回去睡觉!”
“恩,去吧。”
越临看着男人在月下奔跑的影子,笑了一声,随即有几分担忧,被丢弃的人生死未卜,不过既然还有可能活着,那就让部落战士去找,如果都死了就算了,如果活着就带回来,自己会尽力治好他们。
冷风横斜,男人的眉角上挂着细小的雨滴,他身上穿着灰黑的麻布衣衫,一根粗制而成的皮带挂在他的肩膀上,一把长刀透着点点的寒光,顺着长刀鲜红的血液正顺着刀刃向下低落,滴在沙地上。
他有一头漆黑的头发,发丝凌乱用一根麻绳捆绑,他低着头,一双眸子没有任何光彩空洞得就好像现在坐在这里的只是一副没有灵魂的皮囊。
“喂,大个子,巫香夫人让你上去!”
侍女嫌弃握住鼻子,一脸厌恶地用手扇了扇空气中男人的汗臭味儿。
男人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侍女的话,只是低着头擦拭自己手中的刀,认真仔细。
“大个子!”侍女插着腰,瞪了男人一眼,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声。
男人斜着眼睛看了侍女一眼,刀一般的目光中透着野兽一般嗜血的凶光,他站起来,把刀放到腰间,瞪着侍女。
侍女浑身颤抖的站在原地,双脚不停地颤抖,口齿不清地解释道:“我,我……夫人,夫人叫你。”
“嗯。”男人点点头,抬头看了一眼阁楼上半遮半掩的帘子。
踏踏踏的声音响起,木头做的楼梯被踩得吱吱作响。
地上一个巨大的影子在飞速的滑翔,巨大的雕影像闪电一般,风驰电掣,携风而来,乘风而去。
两只空中霸主在空中飞翔,羽翼丰满,威风凛凛的样子让天空上几只本来在等待着猎物的秃鹫瑟瑟发抖。
三天的练习,隗北已经能够熟练的驾驭野马,马儿踏着风尘走过,几只蝴蝶萦绕在马蹄边飞舞。
“青回,飞慢点。”
越临看了看地上已经被甩了老远的部落战士,这些战士骑着高大的骏马可是也更不上两只白尾雕的速度。
“咕?”老公?
发现自己老公速度变慢的白翎疑惑的叫了一声,然后放慢速度慢慢变得和青回并排而行。
“咕?”你飞这么慢干嘛!
“咕。”小秃毛怪让我飞慢点︿( ̄︶ ̄)︿
“咕。”(⊙o⊙)哦。
越临尽力地用眼睛看地上的情况,一路上已经找了三三两两上百号三十七氏族的族人,大多数都被越临医治好不便行动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让战士骑着马带回,一部分能够行走的就让几个战士陪同着保卫安全回去。
甚至越临一行人还遇见了一个七十八人的伤病残疾团体。
森林里湿润的空气中透着泥土的芬芳,地上枯萎腐烂的树叶被泥土腐朽,阳光透过一些小小的树叶空落下在滋养地上的野草,野草在地上野蛮生长,齐刷刷的高过人的腰间。
一个男人的声音透着几分无力,在丛林里格外刺耳,毕竟这里有的都是兽叫,而非人声。
“这是沼泽,你们不必白费力气了,我们只会越陷越深……”
耿覆看了一眼自己脚深陷的地方,大腿都被陷进去一半,耿覆使劲的抓住身旁一只鬣狗的嘴巴,不让这只鬣狗咬到自己。
男人背后一只鬣狗已经整个身体都陷入了沼泽,出不来,眼睛被覆没在黑色的泥浆中,嘴巴和鼻子都被泥浆覆没,它张开嘴巴嚎叫,泥泞的泥浆落入鬣狗的嘴巴,几分钟之后它没能再发出嚎叫,之前撕裂人的凶恶都已经烟消云散。
鬣狗的爪子最后陷入泥浆,微微动了一下后完全定格。
被一群鬣狗追杀至此,耿覆已经尽力了,几个老人都相继死在路上,没想到自己带着的这一群人没有死在鬣狗的嘴里,最后却死在了森林的陷阱沼泽里。
耿覆看了看手中被自己抱着的阿川,一只脚腐烂程度已经可以看见白骨,只能这样了!
男人一把将怀中的少年丢出沼泽,看向苒洛,幽幽道:“我尽力了,现在手还没被沼泽地淹没,我把他丢出去,说不定还能活,如果和我们一样落在这里面就真的死定了……”
耿覆没有说的是——即便阿川没有落入沼泽地其实他也不看好少年能够活下去……
轰隆一声——
落到地上,痛楚让阿川从昏迷中醒了过来,阿川显然脑袋有些晕乎,被摔倒在地上,竟然从高烧中醒了过来。
“阿母?”
阿川神智不清,努力摇摇头终于看清此刻的状况,自己的阿母还有耿覆阿叔此刻都陷在沼泽里面,还有几只鬣狗的也在里面挣扎。
“耿叔,你们……我……我去找树藤……”
苒洛的身体腰间都已经没入沼泽,她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孩子,遗憾地叹息了一口气,“阿川,你的脚已经腐烂了,就算找到了树藤以你的力量也拉不出我和你耿覆叔叔。”
阿川鼻子一酸,看看自己苍白无力的双手,脚上腐烂的肉还散发着臭味,眼泪透着眼眶流出。
“阿母,阿叔,为什么阿川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我只会拖累你们……如果,如果没有我……”
苒洛呵斥一声,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说道:“川不用自责,阿母爱你,只希望祖神保佑你,我的儿子。”
“走吧,阿母不想自己最后死的样子还要被你看见。”
阿川爬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母亲和一旁的阿叔,“我不走!”
看着坚持不走的儿子,苒洛流着泪,指着自己的儿子,可是她的心却痛得不能呼吸。
“滚,我不想看见你,都是因为你连累了我才会这样!你给我滚!”
“滚!”
一声声滚,从阿母的嘴里说出来,刺痛少年的心口,他害怕,他的眼中闪着泪花,他闪躲的目光祈求的看着女人,奢求女人再次对他温柔的笑。
女人只是静默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逃跑,他努力站起来,用一只脚走路,脚上剧烈的疼痛让阿川的脸扭曲,白骨透着冷光。
女人喃喃地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祖神如果你真的仁慈,那就救救我的儿子,祖神如果你真的存在,那就帮我实现最后的愿望吧。”
耿覆感觉到身体在慢慢下陷,他沉着脸,无悲无喜,看了看苒洛,看了看池子中的三只已经被沼泽完全覆没的鬣狗,他就那么站着。
还好森林离得不远,少年拖着浑身是伤的身体,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少年看见了光,不再是一望无垠的绿色森林,身体疲惫不堪。
“我不能死,不能死,阿母,阿母……”
哒哒哒的马蹄声引起少年的注意,他倚着树干望过去,是马群,上面还有……
“那是……那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