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佚先生和李兮他们一起启程,却没跟他们一起走,而是骑着马,日夜兼程直奔太原府,在陆离和李兮之前一个月,就到了太原府。
佚先生带着众小厮护卫,直奔太原府最豪华的客栈,包了个上等院儿住下,佚先生歇下,小厮护卫们一个接一个出了客栈,忙的脚不连地。
牛耳胡同算是离城墙最近的一条巷子,巷子一边的房子还象点样子,靠近城墙那一边,就几乎都是或用泥坯、或用木板搭成的棚屋了。
牛耳胡同口,靠近城墙一边,是一间一排十几个灶头的老虎灶,老虎灶对面,是一家兼卖茶饭的脚店,脚店里坐满了打扮的整整齐齐、很有几分派头的婆子们,今天初一,是城里各处稳婆头儿聚会的日子。
一辆崭新的青绸围子桐木大车在脚店门口停下,佚先生披着件雪白银狐斗蓬,扶着个眉清目秀的锦衣小厮下了车,先转目往老虎灶方向看了看,轻轻跺了跺脚,昂然进了脚店。
脚店的掌柜和伙计们看着神仙一般的佚先生,半张着嘴,傻的忘了招呼。
佚先生进了脚店,顿了顿,动了动,正正面对着坐满大堂的稳婆们,绽开一脸灿烂笑容。
稳婆们一阵眼晕,最靠近佚先生的稳婆象被一只无形的手牵着一般站起来,用袖子将凳子擦了又擦,笑的眼睛不见的招呼佚先生,“这位贵人……”
两个小厮上前,一个抱着雪白的寺绫坐垫放好,另一个抖开块绣花精美的白绫桌布盖在桌子上,盖住那些粗陋的茶杯果碟,佚先生不紧不慢的坐下,掌柜的总算缓过气儿了,急忙奔过来,“这位贵人……爷,您……”
佚先生眉头微蹙,抬起根手指,小厮上前拦住掌柜,顺手塞了块一两左右的银子,“这是我们先生赏你的,拿去,不叫你,不许靠近。”
“是是是是!”掌柜盯着那块银子,两眼放金光,一把接过银子,退的简直比兔子还快,唯恐得罪了贵人,把这一两银子要回去。
满屋的稳婆都看直了眼,佚先生摸出把一看就名贵的不得了的扇子,‘哗’的一下抖开,又‘哗’的一下合上,轻轻敲着桌面,慢声问道:“你们,谁是头儿?过来!”
一群稳婆头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是头儿?这可说不清,她们是轮流作东。
“今天是小妇人的东道。”坐在正中桌子上的一个精瘦老妇人在众人的目光中站起来,冲佚先生曲了曲膝,恭敬中带着丝丝不安。
“李张氏!”佚先生还是不紧不慢的声音,可跟刚才相比,这声音里象是渗进了阴森鬼气,听的李张氏心缩成一团,抖个不停。
“过来!”佚先生刺耳的声音里透着股说不清的魔力,李张氏虽说腿都有些抖了,还是不由自主走到佚先生面前,佚先生‘哗’一声抖开折扇,示意李张氏靠近,用折扇半掩,靠近李张氏耳边道:“今年二月初六,你收了桃花胡同老沈家大娘十两银子,将沈家小妾赵氏肚子里的儿子活活闷死在产道里,赵氏大出血,活了一条命,却再也不能生育,为了这个,沈家大娘多给了你五两银子。”
李张氏一声尖叫,煞白着脸,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还有……”
“鬼!鬼!你是鬼!你不是人!”李张氏吓的手脚并用,屁股蹭地往后逃。
佚先生微微仰着头,一脸愉快笑容。“上一回是谁的东道?”
和李张氏隔了一张桌子,有个白白胖胖的稳婆惊恐不定的站起来,没等她站稳,佚先生就招起了手,“你也过来。”
白胖稳婆急忙转头看向四周,仿佛在求援求助,四周的稳婆茫然的看着已经吓的缩到桌子底下的李张氏,看是看到白胖稳婆求援的目光了,可她们连什么事都不知道,怎么帮呢?
“到这里!”佚先生嘶哑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或者说,他那神仙一般的形象极具魔力,白胖稳婆抖着腿走到佚先生手指点着的地方,佚先生手里的折扇按着她的头,按到离自己不远,“去年十月初三,你拿了车马巷华家二十两银子,替华家三姐儿瞒下偷人怀胎的事儿……”
没等佚先生说完,白胖婆子尖叫半声,眼皮一翻,干脆利落的晕过去了。
佚先生咽下后半截话,闷闷的哼了一声,他还没说完呢!
这恶婆子信誓旦旦说华三姐儿是黄花大闺女,华三姐儿嫁过去不到六个月,就生下了个足月的胖小子,被婆家连儿子一起沉了塘。
“上上一次……”佚先生的话没说完,旁边一张桌子上,一个眉眼画的妖娆非常的半老徐娘‘呼’的窜起来,佚先生侧头看着她,“黄娇娘,你是过来听,还是就站在那儿听?”
“老娘没做过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老娘不怕你说!”黄娇娘叉着腰,声音很响,底气却不怎么足。
“喔!没做过亏心事!”佚先生笑的花儿一般,“你引诱你十三岁的表侄儿鹩哥儿跟你风流快活,算不算亏心事?”
黄娇娘喉咙里的‘咯噜’一声,满脸仓皇,想看又不敢看紧挨她坐着的鹩哥儿他娘,鹩哥儿他娘呆了片刻,突然一跳八丈高,劈头盖脸往黄娇娘脸上身上招呼,“不要脸的婊子!烂娼妇!老娘撕碎了你!”
伴着鹩哥儿他娘的恶泼狂骂,以及黄娇娘的痛叫,佚先生桀桀笑起来。
满屋的稳婆被他笑的毛骨悚然,不由自主站起来,挤成一团,恐惧的盯着他。
佚先生站起来,缓缓环视众人,“都给老子听着,后天辰初一刻,就在这里,不许晚,也不许早,你们,一个也不许少,若有敢晚的,早的,或是没来……”
佚先生冷笑了一声,又笑了一声,转过身,昂然走了。
一直等到佚先生的车子走的影儿也看不到了,众稳婆才敢动一动,却是面面相觑,一个比一个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