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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尔尔有着农村姑娘,尤其是大山里面的姑娘一样的特质,天生就是个眼窝子浅的人,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见识,梁于归打第一眼看到畏畏怯怯,只知道低垂着脑袋的她的时候就是这样认为的。
“你叫什么名字?”
“卿……卿……”
梁于归有些不耐烦了:“青草的青?你家里人应该叫你青青的吧,那我就叫你青青好了。”
“啊?”她慌乱地抬起头,又想起她叔跟她说过,她是大山里的姑娘,比不得是山下镇上的人,人家怎么说怎么应承就是,便又连忙低下头来,继续唯唯诺诺地应到,“嗯……嗯……”
梁于归见她把头低又低下了三分,突然觉出自己的几分不是,这才缓了缓刚才急躁的口气,问:“你家住在山里?没来过镇上吗?”
“来………来过的……”
从头到尾,卿尔尔就没能完完全全说好一句话,粱于归心里想:这竟是个傻子一样的姑娘!
不过这也正好,这傻姑娘不会影响他的事业和计划,傻姑娘不会挑三拣四,对他家有过多的要求,尽管他并不与家里父母和乐,但是心思和想法还是向着家里的。
现在的女孩子越来越麻烦,他在大学里早就认识到这一点的,一些城里女孩子成天只知道逛街娱乐,没见着做点正经事,结婚的时候也是一堆要求,娶回来要捧在手里,哪里有半点要过日子的样子!
农村的女孩子虽然没有城里的女孩子长得好看,但是也有她们的好处,至少性格上不会被父母骄纵得蛮不讲理,生活上不会吃不了苦,受不了委屈,在家里能帮着长辈做些家务什么的,这也是他答应他爷爷来相亲考虑到的一个原因。
只是,这女孩子看着,有点楞!
粱于归是梁家唯一的孙子,他今年刚刚大学毕业,他不是什么名牌大学出来的高材生,读的只是个三流大学,而且他还是个连低廉工作都没能签到的三流大学生。
粱于归毕业回乡的这段时间,被三姑六婆、街坊邻里问起工作工资单位等一堆问题的时候,难免尴尬,更是有些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来明知故问,让粱于归父母很是没面子,梁老爷子倒是还算稳得住,知道自己孙子没有签到工作也没有像儿子梁全福那样唉声叹气,直摇脑袋。
而粱于归自己是有打算的,在这个大学生泛滥的时代,大学生都已经变得低廉,一流大学毕业的大学生还不是一样很多连工作都没能签到的,所以对于自己现在的恶劣处境并不在意,满心想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他本想从这个小小的县城走出去,到大城市的市中心闯闯,可是家里人怎么都不同意。
他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小镇,随着年龄和见识的增长,这里对他而言只是个巴掌大点的小镇。
初中他就成了全镇上三个去县城读书孩子之一,让不少镇上的人艳羡,就连周边乡村的一些时常来镇上走动的人都知晓他,镇上赶集的时候,经常会有他不熟的人对他微笑点头问好,甚至连他觉得眼生的都会跟他寒暄几句,转过身去老半天也想不起这是哪户人家的大叔大婶。
从那时起他就成了村里乡里镇上给孩子们树立的楷模,家里人也觉着这以后会是个会光耀门楣孩子的。
高中开始,他的成绩就不尽人意了,无论他再怎么熬夜看书,疯狂做题,他都无法把成绩提上去,甚至一天比一天感觉疲劳,晚上再早睡觉都无法消除身体上的疲劳和精神上的怠倦感,就这样一路撑到了高三,毕业考试勉勉强强上了个三本,这是让家里所有人都大失所望的事情。
三本费用是相当昂贵的,每年的学费都是上万,再加上住宿和生活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尤其是对于他们家这种农村家庭,在镇上还算的上有点小钱,但一放到大城市这种高消费地方,他家里所有人,就算是老太爷就得为了他一个人拉紧裤腰带过日子,所以就算他爸妈虽然没有直接明确地表态,但是打心眼里不想他去读大学,这他是知道的。
他知事比较早,不像其他男孩子成熟地晚,家里的情况他都了解,也没有任性的权利,所以一天晚饭的时候,他当着一大家子说他不去读大学了,他和同学商量好了,过段时间就去县城打工。
哪知道对于这件事情一直不吭声,却在家里是人人尊重的爷爷不声不响地起身,站在那里把全家人都看了一遍,在所有人的不解中走到门口,在门口左看右看之后,拿起门口的荆条大扫把,走到粱于归旁边,不由分说,几扫把就往他身上招呼过去,从小粱于归就是家里人的心头宝,不是调皮捣蛋到一定程度,是没有人会去动他的,可这次梁老爷子力道上使得还真不轻,打的他从饭桌上滚下来,摸着被打的地方,在堂屋里东跳西躲。
梁老爷子直到气喘吁吁的时候才停下来,气的直接把手里的扫把往地上一扔,朝躲在门口角落的粱于归吼道:“你个没出息的混小子,给我在门口跪着!”
粱于归这次不躲了,皱着一张脸走到门口,扑通一下就双膝着地,腰板挺直地跪下了。
梁老爷子缓了两口气之后,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转头朝着在一旁心疼到眼睛里都是泪水的王冬梅吩咐:“儿媳妇,拿药酒给他擦!”
王冬梅连走带跑地从里屋拿了前些时候给梁老爷子泡的药酒,蹲到粱于归背后,拉起他身上的衣服,看见他后背被打得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粱于归跪在地上硬是没有吭一声。
梁老爷子的老伴早些年闹□□的时候,没挺过来,留下两个儿子就去了,梁老爷子这么多年也没想过续弦,梁老太太的遗像在堂屋里也挂了三十多年了。梁老爷子走到堂屋中央,扶着堂屋正中央的椅子,这把椅子,他一个人坐了三十几年了,他看着梁老太太的照片,这几年他越来越容易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老太太还活着的时候经常对他说:“我们家全福这么聪敏,喜欢读书,将来一定是个状元。”
梁老爷子慢慢坐下,看了看没有吭声的梁全福和正在给粱于归擦药的王冬梅说:“书,让他去读,他的学费,我出!”
就这样,他顺利地读了四年大学,用的是他爷爷的钱,是他爷爷养老买墓地和棺材的钱!
从他踏进大学校门的那一刻,他就想好了,等到他毕业后,一定赚大钱,给他爷爷养老送终。
无论他想做什么,一直最支持他的就是他爷爷,可是,当他想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反应最激烈的也是他爷爷:“不行,你二叔跑再远也不过是在县城里,我们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你却要跑到外地去,去工作?是不是还要在外地安家?把我们这些不中用的老不死的都扔在老家不管死活了?好一个背宗忘祖的大学生······”
“爷爷,你就应了我这次······”
“不行,没我允许,你爸妈谁敢放你出去,我就把谁撵出家门,逐出宗谱。”
后来,几经商议,再加上家里爸妈在中间调停,最终,有了这个协议:他在老家娶个农村姑娘,成了家再去外地工作。
他爷爷是想:我给你相好媳妇,你媳妇都娶在老家,难不成还怕你不回来,在外地安家?
梁于归却想的是:随你的意思,娶就娶,只要你们不拦着我出去。
而梁家老爷子之所以相上卿尔尔,也是有原因的。
卿尔尔的叔叔卿守业与梁家老爷子是相识的,每年种出的新鲜大米都是先往他家送,梁老爷子觉着这家人都是实诚的本分人,每每送米来,老爷子就会让梁于归给卿守业端水来解渴,叫卿守业一声“卿叔”,然后两人坐在门口,东南西北地聊着家常,通常不是谈谈今年收成就是谈谈家里儿女,一来二去,两家关系也就不浓不淡地维系着。
梁家老爷子是见过卿尔尔的。每周她到镇后街上的中学读书的时候,只要瞧见梁老爷子坐在门口,就会尊敬地叫声“梁爷爷”,偶尔会给他叔叔捎个话,像是“下个星期我叔叔就会把米送过来”或者“我叔说今年收成不错,到时候给您家多送点新米过来”之类的。
梁家的家长有了这么点交情,如今也就顺理成章地有了这么一出走走台面的相亲!
而这场相亲,没过多久,粱于归接了个电话,说了些卿尔尔听不懂的话,听着却是很想生意投资之类的。
粱于归挂了电话之后,这才正眼瞧着卿尔尔说:“青青,我有事情先走了,一会儿能自己回去吗?”
“嗯······”
这次决定了她一生的相亲就在她吞吞吐吐、支支吾吾。从头到尾只有应承的对话中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