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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家有外心
铁蛋失业了，谢雨涵在他们结婚后不久，也接到了王局长下发的让她回家待产的通知。表面上说是体恤员工，实则是变相让她下岗了。
道理很简单，谢雨涵不用动太多脑筋，就能想明白，这一切，跟顾远山脱不了干系。当初，他可以把她从清洁工的岗位调到档案室，如今，同样可以让她下岗。
对于这样的结果，她看得很淡，王局长态度转变太明显，看她横竖不对眼，勉强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
人啊，有时候真可笑，真以为自个儿能力有多强，被领导重用，实则是自欺欺人罢了。
两个赚钱养家的人突然同时丢了工作，对于一个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霎时，就捉襟见肘。
老人长吁短叹，铁蛋的压力倍增，他面临着一个现实的问题，要想办法糊住一家五口人的嘴，还得继续寻找娟儿和柱子的下落。
瞅着谢雨涵越来越大的肚子，过不了几月，又会有小生命呱呱落地，添丁进口是大喜事，但，无形中，又会增加一笔庞大的花销。
这些年，他把小暖从刚出生没几天养到现在，已经深知家里多了一个孩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各项开支剧增。
作为男人，压力再大，铁蛋也得扛着，他努力的去找工作，纵使捧着金都大学的毕业证，也并没有为他加分，依旧是处处碰壁。
前些年，谢雨涵每月的工资基本都被姜新糟蹋光了，没有什么积蓄，在姜新不再来纠缠她的这两年，她省吃俭用，才算从牙齿缝儿里抠下几个钱攒起来。
她没有把这一点积蓄拿出来给家里花销，也不是她自私，她有自己的安排：其一，这点钱在家庭庞大的开支面前，可谓是杯水车薪；其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毕竟不是杨家的血脉，她不能处处事事都依靠杨文铁；其三，生产、坐月子、养孩子，还有看不到的很多隐形的开支；她不能毫无准备，到时候让杨文铁囊中羞涩，干着急。
谢雨涵的理由是充分的，也是合乎常理的；换个人并不一定会这么想，反而会觉得她自私自利，没把自个儿当家里人。
这天夜里，小暖突然发高烧了。铁蛋急冲冲抱着她往医院去，铁蛋娘把身上仅剩的一点儿钱都让他带走了。这是一家人用于维持本月生活的费用。
铁蛋爹回燕雀村了，他准备把家里的粮食带一些来，剩下的都卖掉，换成钱，实在不行，把房子也卖了换些现钱，留着谢雨涵生娃儿的时候用。
对于一个山里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来说，不到万不得已、山穷水尽，绝不会想到买房子，尤其是对于观念守旧、传统的农村人，到死也得固守住自己的窝。
小暖被查出来患了急性肺炎，需要住院治疗，他身上那点儿钱连个零头都不够。他生平第二次求爹爹告奶奶去借钱，第一次也是因为小暖住院，他在医院巧遇谢雨涵，他迫不得已向她开了口；这第二次，他只能向金毛、胖子等好哥们呼救。好歹凑够了钱，交了住院费，他的心里才踏实一些。
铁蛋娘要谢雨涵，铁蛋爹又不在家，加之，小暖很黏铁蛋，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医院，无法分身再去做别的事情。
铁蛋爹回来了，带了不少山里的干货，一家子凑合着，也能吃一阵子。
家里多了一个人手，铁蛋总算腾开身，做些别的事情。
一天，铁蛋爹在医院陪着小暖，铁蛋带谢雨涵去产检，家里只剩下铁蛋娘。
她收拾屋子的时候，看到铁蛋他们的床上堆满了洗了没折叠的衣服，她便停下手中的活儿，帮着折。
折好衣服，打开衣柜，却发现衣柜里也是乱糟糟。
她嘴里嘀咕着指责两个人不爱好，顺手把衣服全部抱到床上，准备来个大整理，衣柜里的衣服清理完后，她发现角落里躺着一个小本本。
她伸手从里面把本本拖出来，拿在手里仔细看，翻来覆去也看不明白，因为她不识字。
咣当——
大门开了，铁蛋娘听到响动，手忙脚乱的把本本放回衣柜里。
她慌慌张张从卧室探出头，像做贼一样朝外张望。对于老实本分的农家妇女来说，翻动了别人的东西，就如同做了不光彩的事。
她看到铁蛋爹在门口换鞋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待铁蛋爹把鞋子换好，她这才神神秘秘的冲他招手，把他唤到卧室里。
她重新垫着脚把本本从衣柜里掏出来，递到铁蛋爹面前，说：“你瞅瞅，这是啥玩意儿？”
铁蛋爹接过东西，拿的远远的一看封面，再翻开看了一下，脸色变得难看，心存不满的说：“枉我们对她好，人家压根儿没把咱们当一家人！”
“啊？你说啥玩意儿？这究竟是啥东西？搞得我心里直打鼓！”铁蛋娘疑惑的看着老头子，不明所以。
“你当这是啥？这是存折。人家自个儿攒私房钱呢！”铁蛋爹没好气的说。
“你没弄错吧？你不也是大字不识一颗？可别弄错了，伤了和气！”铁蛋娘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宽慰老头子。
“不识字就不认识这个？没钱吃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我回去买房子，二喜就是拿这样的本本去县里取钱给我的，我看着稀奇，还专程捧在手里看来着！”铁蛋爹气呼呼的说。
“啊？照你这么说，这闺女还真有外心？可怜俺家铁蛋还对她掏肝掏肺！”铁蛋娘的心中立即产生了不满，为儿子鸣冤叫屈。
“我看啦，还不止这些！往后，得时常敲打敲打咱家铁蛋，别活得糊里糊涂的！给她放好。”铁蛋爹把本本塞到铁蛋娘手里，沉着脸走出去。
铁蛋娘捧着本本，久久不能平息，心里如同哽了一块骨头，胸口发闷。许久，她才长长叹了一口气，把本本重新放到衣柜里。
她把闷气都撒在了一堆衣服上，扯过来，扯过去，耗费了好长时间，才折好，放进衣柜里。
铁蛋爹坐在沙发上，闷鼓鼓的抽烟，把烟枪敲得咚咚响。
他心里寻思着：这城里的娃儿，就是没有山里人实诚，做什么事都防着一手！往后，这日子咋过？铁蛋自小憨厚老实，实心实眼待人，若不是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儿上，老两口是断然不能应承这门婚事的。一家子好心肠，到头来，落了个啥好？
铁蛋爹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就越钻牛角尖。他回想起这一路上的磕磕绊绊，就越觉得谢雨涵不是实心实意跟铁蛋过日子的好女人。
收拾完屋子，铁蛋娘钻进厨房做饭，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没精打采的。
当娘的，哪儿有不心疼自个儿孩子的。她回想着点点滴滴，觉着铁蛋付出那么多，不值！工作没了不说，捡了个二手货，还是歪心眼儿的。
想着想着，气愤填膺，她索性把菜刀往台子上一拌。
砰——咣当——
铁蛋爹被响声惊扰，扭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厨房门，看到铁蛋娘铁青着脸走出来。
“你干啥？发哪门子邪火？”他皱眉问道。
“做饭都没心肠！”铁蛋娘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眼瞅着老泪就要夺眶而出。
铁蛋爹瞅着她看了片刻，低下头往烟枪里塞烟丝，这是他坐下以后的第五管烟，心里的憋屈没处发，只好不停的抽烟解闷儿。这事儿，搁谁也放不下！
他重新点燃烟，吧唧嘴吸了一大口，这才说道：“弄饭去。你不给她吃，家里人就不吃饭了？再则说，你不给她吃，你儿子能肯？到头来，儿子跟你吵事，不还是自个儿倒霉！”
铁蛋娘抹了一把眼泪，不甘心的说道：“我就是看不惯她这么对咱铁蛋！心都挖出来给她了，这妮子还要咋？咱们哪儿一点对不住她了？这没良心的东西——就是一头喂不熟的白眼狼！”
“看不惯咋整？肚子里揣着咱们的大孙子，人家硬气，牵着咱们鼻子走路呢，等过了这一阵子，孩子落地再说。去，整饭去！”铁蛋爹宽慰她，心想着秋后算账。
铁蛋娘擦干了泪，不情不愿的往厨房走，嘴里嘀嘀咕咕，连他自个儿都不知道在嘀咕啥。
铁蛋爹继续抽烟，把客厅搞得乌烟瘴气。平常，害怕影响谢雨涵肚子里的孩子，他都躲到一边抽烟，这会儿，他彻底不管不顾了，屋子里充斥着呛人的烟雾。
门外悉悉索索，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哐当——
门开了，谢雨涵走进屋里，被烟雾呛得咳嗽了几声，抬手在鼻子跟前不停的扇风，铁蛋抱着小暖站在她的身后。
铁蛋爹没有抬头，却用余光看到了她的动作，心中更是不满。他故意吧唧吧唧吸连吸了几口，变本加厉的把烟子吐出来，仿佛，这样就能化解他心中的愤恨。是的，面对一个有二心的儿媳妇，他的内心极为愤恨，只是碍于她有孕在身，不好发作，只能自个儿生闷气。
“爹，你这是干啥呀？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铁蛋一边换鞋，一边说。
谢雨涵打招呼的声音还没出口，铁蛋爹就抬屁股进了厨房，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铁蛋和谢雨涵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老爷子究竟怎么了。家里的气氛很怪异，就连小小的小暖也看出来了，她朝铁蛋吐了吐舌头，说道：“爷爷不高兴了！别惹他！”
谢雨涵受不了客厅里的味道，径直进了卧室，铁蛋把小暖放到沙发上，走进厨房。
他发现爹、娘脸色都不好看，估摸着两人是不是吵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