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感恩与赎罪

左耳黄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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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填完这张表格,你就可以走了。”

    省公安局局长坐在办公室里,微笑着对我说,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张表格,旁边还有一支碳素笔。

    我微微一愣,然后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看着“释放证明”四个醒目的大字,只是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兴奋。

    拿起桌上的碳素笔,在表格上一笔一划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轻轻的把笔放下。

    对面的警察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向我伸出了右手,微笑道:“恭喜你,刑满释放,你终于自由了。”

    我伸出右手,和男人握了一下,脸上绽放出一丝感激的笑容,语气诚恳道:“谢谢徐局长,这么多年了,多亏了你的照顾。”

    徐局长拍着我的肩膀,目光直视着我,满怀期望的道:“出去以后,堂堂正正的做人,脚踏实地的做事,不要再走以前的老路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冲着他,郑重的点了点头。

    和徐局长道了个别,扛着尼龙口袋,拖着自己残缺的右腿,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公安局。

    站在公安局门口,和煦的阳光撒在我的脸上,刺得双眼一阵生疼,不由得用手挡在眼前,缓和了几秒钟,才缓缓睁开双眼。

    在里面待的时间久了,都有点不适应外面的世界。

    一阵微风拂过,掠起我的素衣,好不惬意,我张开双臂,闭上双眼,贪婪的嗅着这久别多年的新鲜空气。

    “滴滴!”

    这时,一声刺耳的汽车鸣笛在耳边响起,只见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宝马叉六正朝着这边驶来。

    宝马平稳的停在了我面前,车门打开了,从上面走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只见男人梳着大背头,戴着一副墨镜,身体微微发福。

    “旭哥!”

    “大鹏!”

    我和中年男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大喊道,男人摘下墨镜,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大步朝我跑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我。

    我和他一直拥抱了很久,他才松开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打湿了他的眼眶,他红着眼,看着我。

    “旭哥,你终于出来了!”

    我点了点头,淡淡回应道:“是的,我出来了。”

    “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他擦了擦眼泪,但还是掩盖不住内心的兴奋,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反复的念叨着这句话。

    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冲着他笑了笑。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金表,一手替我提起地上的行李,一手搂着我往前走,催促道:“旭哥,咱们回家吧,这么多年不见,咱哥俩好好唠唠。”

    由于我的右腿不方便,所以跟不上他的步伐,他低头看了一眼我的腿,讪讪道:“旭哥,你的腿……”

    我笑了笑,摇头道:“没事儿,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他开车载着我,我坐在副驾驶位上,他不停的和我说着话,不过我没跟他搭话,只是透过车窗,目光呆滞的看着外面,内心百感交集,思绪万千。

    就在我陷入沉思时,耳边响起了他的声音:“旭哥,等会儿我打个电话给兄弟们,这么多年不见了,大家都很想你,大家一起聚聚,也为你接风洗尘。”

    我收回了目光,也收回了思绪,昔日的一幕幕,不断在脑海里浮现。

    “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手握方向盘,头也不回的说:“前个月我们还聚了一次,都挺好,大哥开了家小公司,二哥开了家修车厂,三哥开了个废品回收站,现在都买车了,老四在家带孩子,以前最不靠谱的是他,没想到现在却做了‘家庭主妇’,呵呵。”

    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接着补充道:“对了,你交代过我的事情,我一点都没忘,我每年清明节都去给大钟扫墓,有时间还经常去跟他唠嗑,以前他就话多,我怕他会孤独。”

    那个废话连篇的胖子,满脸肥肉的面孔,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心中不免勾起一丝愁绪。

    “对了,小飞回来过吗?”

    我明显的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颤抖了一下,刚才的兴奋劲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郁闷。

    看他这样的反应,我大致猜出了结果,也没有再继续往下问,只是在心里责怪自己,都是我害了他们。

    我和他,都陷入了沉默。

    那一晚,我和他把酒言欢,细数着年少时的点点滴滴,一直到凌晨了,却毫无困意。

    第二天,我和他去了大钟的坟前,上了柱香,陪大钟喝了几杯,唠了会儿磕。

    他递给我一支烟,还为我点燃。

    “旭哥,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对于这个问题,在没有出来之前,我想了很久,现在都已经想好了。

    我狠狠的吸了一口烟,才缓缓开口道:“你现在有多少资产?”

    “二十亿。”

    “借我十亿。”

    “什么!”

    他被烟呛了一下。

    “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如果不方便算了。”

    他一下子就急眼了。

    “旭哥,你说什么话呢,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别说是十亿,就算我倾家荡产,陪上我这条命,我他妈也乐意!”

    ……

    半个小时之后,某银行。

    我的银行卡里转入了十亿人民币,大鹏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还有些好奇:“旭哥,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开公司?还是重操旧业?”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打开车门上了车:“去希望小学。”

    他虽然有些好奇,见我不说,也没再往下问,启动汽车出发了。

    ……

    希望小学,校长办公室。

    带着眼镜,头顶微秃,衬衫洗得泛白的老校长,情绪激动的握着我的手,感激道:“真的太感谢你了,我代表所有的孩子们,向你表示最真挚的感谢,好人一生平安!”

    ……

    市区,孤儿院。

    有些年头的建筑,不是很高,墙上的漆皮已经七零八碎的了,墙角还有水渗透的痕迹。

    院子里,一群孩子在追逐嬉戏,他们的欢声笑语,飘荡在院子里,然后又随着风,飘出了窗外。

    只是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个小男孩,眼巴巴的看着其他孩子嬉闹,他明亮的眼眸里,带着一丝丝的羡慕,但更深处,却是让人无法直视的忧伤。

    恍惚之间,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时候,我也像他一样。

    ……

    回家的路上,大鹏专心的开着车,一句话也没说。

    我侧身看着他,说道:“大鹏,你别怪哥,以后我会想办法还你的。”

    他虽然没有回头,但是表情有些不悦:“旭哥,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这些钱本来就是你的,你再这么说的话,就是不把我当兄弟。”

    我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他又接着问道:“旭哥,你觉得这样做值吗?”

    我点了点头,语气坚定道:“我觉得值!”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看着前方。

    “只要你觉得值就行,不管你做什么,我王鹏绝对挺你到底!”

    我们刚到家,正准备齐饮叙当年呢,外面就响起了嘈杂的喧闹声。

    我疑惑的看着他:“大鹏,这什么声音?”

    “不知道。”他摇了摇头,说道:“我出去看看。”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差不多过了五分钟左右,他又回来了,气喘吁吁的道:“旭哥,外面来了一群记者,说是要来采访你!”

    我微微一愣,也猜出了个大概,顺手点燃支烟,挥了挥手:“让他们走吧,说我不在。”

    “不行啊,我都说过了,可是他们不走,说什么也要见你,不然他们绝不离开。”

    “实在不行就报警吧。”

    他有些欲哭无泪。

    “哎哟旭哥,本来只是做个采访,如果报警事情就更大了。”

    他说的也有道理,我两手一摊,一脸的无奈。

    “那怎么办?”

    他用央求的语气道:“天哥,你就去见他们吧,如果你再不去的话,估计他们得把我房子拆咯,反正做个采访也没什么,你也知道狗仔队,如果你不去的话,那么我们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平静。”

    我犹豫了很久,直到手里的烟都燃尽了,我才咬了咬牙,走了出去。

    一走出去,一大群记者就把我围得水泄不通。

    “这位先生,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至于我的名字,那就没必要说了。”

    记者有些无奈,然而更多的是失望。

    “好吧,听说你捐款建希望小学和孤儿院,而且一口气捐了十个亿,现在大家都叫您活雷锋呢,我们来就是想要采访一下您,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为了感恩,也为了赎罪。”

    记者有些诧异。

    “这个社会需要更多的正能量,您能给我们具体的说一下吗?”

    “因为我从小就是一个孤儿,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所以要感恩。”

    “那您说的赎罪呢?”

    我沉默了,一瞬间,眼神变得空洞无比,思绪回到了多年以前。

    昔日的一幕幕,又在我的脑海里浮现,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就像是昨天刚发生的一样。

    “为了给自己赎罪,也为了给我的兄弟们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