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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过年,从年初一到年初五,太子和太子妃都是要进宫领宴,至于府里其他的嫔妾,则视情况带上一两个。
而今年么,太子自然还是要进宫领宴的,而且还要唱主角。因太子妃和徐莺都怀着孕,太子便干脆集体给东宫的妃妾都告了假,反正如今皇帝连国家大事都是全权交给太子了,东宫几个妻妾来不来赴宫宴的事,还不是由着太子折腾。
而往年,宫宴时太子的主要职责便是和其他兄弟一起代皇帝给各位大臣敬酒,而今年,呵呵,不用皇帝代太子敬酒就不错了。而领宴的百官,往年还能将太子仅当成太子,但今年,他们看到的可不仅只是个太子了,就是皇帝敬下酒来,他们怕都不敢接。
新年的宫宴,皇帝只在大年初一的那天出现了一下,但看着自己身边冷冷清清的,加之身体不好,没坐多久就觉得好生无趣的离开了,接下来的几天便也都全权交给了太子。
太子觉得,这是他自出生以来,过得最扬眉吐气的一个新年。每日从宫中回来,连脚步都是轻快的。
徐莺不曾进宫,不知道宫宴时内外命妇那边的情形如何,只听闻今年是萧贵妃在招待。但如今萧贵妃是丈夫失势,下一任的皇帝又不是自己的亲儿子,招待起来也没有什么底气,新年宫宴便过得颇有些冷淡。
过了春节,转眼就是十五。
徐莺的这一胎很会挑日子出生,正好在十五那日中午发动了。徐莺已经生了几个孩子,生起孩子来驾轻就熟,这一次连参汤都没有用,一口气顺顺溜溜的,在十五那天的晚上就将孩子生了下来。
是个大胖的小子,出生的时候比他的姐姐和哥哥都重,整有七斤六两重。生出来的时候产婆笑眯眯的跟她道:“还没见过个头这么大的孩子,却生得这么顺溜的,可见娘娘是个有福气的人,神佛都在保佑。”
这里面自然有奉承的成分在,但说的却也是实情。
自来小皇孙出生的时候,为了尊敬皇帝之意,都是要请皇帝赐名的,像大皇孙二皇孙等人,包括四皇孙等孩子都是皇帝赐的名。而这一次太子很兴奋,终于可以轮到他亲自给儿子取名了啊。
当然,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太子还是十分恭敬的去跟皇帝报了这个喜讯,然后恭请皇帝赐名。
不过皇帝也很上道,哪里不明白太子只是做表面功夫,便道:“你自己的儿子,你自己取名吧。”
于是太子想了两个晚上,从几个字里面划出了一个字。
晗,寓意天将明,迎接美好的清晨,希望到来之意。
于是,东宫的五皇孙在出生第三天的时候有了名字,李晗。
三郡主对这个弟弟一直很期盼,自五皇孙出生之后,每日拿了糕点来看他,但趴在他的小床上,看着他半天不睁开眼睛,只会吃了奶便睡,睡醒了便要哭着要找奶喝,拿糕点喂他,还要被奶娘说小弟弟现在还吃不了糕点,要长大点才能吃后,便对他失去了兴趣,然后继续找四皇孙玩儿去了。
三郡主和四皇孙的感情现在越来越好,虽然两人也常吵架,常常互相来徐莺和太子面前告状说对方不好,但一天不见,却会念叨着了,有了什么好东西也会吩咐给对方留一份。
当日三郡主说不喜欢弟弟的事一直在徐莺心里留着一个疙瘩,虽然后来两人和好也一起玩,但徐莺只怕三郡主是为了讨好父母才勉强如此,直到现在,徐莺心里的这个疙瘩才慢慢解开了。
太子给五皇孙办了一个洗三礼,广发请帖,办得极为热闹。洗三的时候,徐田氏带着徐鸾也来了。
徐田氏看着健康红润的五皇孙,对徐莺松口气道:“这下好了,多一个孩子,你在东宫的底气也足一些。”
而她还有一层没有说出的心思是,太子眼看着就是皇帝了,到时候封赏后宫排份位,论的是孩子、娘家和资历。徐家这个娘家徐莺暂时还靠不上,论资历她在东宫反而是最浅的,能比的就只能是孩子多了。至少暂时来说,徐莺生的孩子是最多的。
母女两人讨论了一下育儿经,徐莺又让三郡主和四皇孙出来拜见外祖母和姨母,然后两人便说起了徐鸾跟孟二少爷的亲事。
徐鸾和孟文硕的婚期定在二月初二,这婚期在年前就是已经定好的。孟文硕过了年就十九了,徐鸾也是十七了,两人年纪都不小,婚事不好再拖。加上孟文硕八月要下场秋闱,怕接着明年也要试水春闱,孟家是想尽快解决了孟文硕的终身大事,然后让他安安心心准备科举的意思。
徐莺原还想着徐鸾成亲的时候,亲自去给徐鸾做脸的。徐鸾上头没有公婆,但有一个长嫂看着不像是好相处的。
自来长嫂如母,孟宋氏嫁进孟家的时候孟文硕年纪还小,孟文敷忙外头的事对这个弟弟的照顾有限,孟文硕几乎算是孟宋氏照顾长大的,于情于理孟文硕要将孟宋氏这个嫂子当成半个母亲来对待。所以徐鸾过门后,对孟宋氏便不能像对待普通的妯娌。
年前徐鸾和孟文硕婚期定下来后,按理是要将孟文硕身边的一个通房打发出去的。但孟宋氏却提出道:“……但那丫头喝多了汤药坏了身子,若此时将她打发出去实在有损阴德,我看不如将她留着。她以后生不了孩子,又是个老实本分的,左右碍不了二小姐什么,不过是多赏口饭的事情,亲家就当积分善德了。”
谈婚论嫁的事不能孟大人一个大男人出面,孟家自然是孟宋氏出面,那些话是讨论嫁妆的时候,孟宋氏当着媒人的面跟徐田氏说的,徐田氏当时就气得差点甩袖子走人。
孟宋氏当着媒人面跟徐田氏提出来,根本就是在逼迫她答应。人家说了那丫头喝多了汤药坏了身子生不了孩子了,她是为了谁才喝坏了身子的,是为了孟二少爷,若是这种情况下徐田氏不答应下来,那便是显得徐家刻薄不善了,徐鸾还没进门名声就先不好听。
若是答应下来,哪个当母亲的不希望女儿进夫家门后跟女婿和和□□的,有这个一个自小伺候丈夫的通房在旁边刺女儿的眼,还怎么和和□□下去。
何况她说是喝坏了身子生不了孩子,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徐田氏用心女儿的婚事,又怎么不会去打听孟文硕的房里事。她可知道,孟文硕于女色上并不上心,跟通房同房的次数一个月也数不上三次,这都能喝坏身子,其他府上那些拿汤药当饭吃的同房妾室都不用活了。万一等徐鸾进门后,那个丫头的肚子又鼓了起来,孟宋氏一个大夫误诊倒是糊弄过去了,于徐鸾来说,却是一辈子都戳心窝子的事。
徐田氏从这事上也看明白了,这位孟大夫人对他们家怀有敌意。偏偏这还不是普通的嫂子。徐鸾进门后要当半个婆婆来侍奉的长嫂。
不过好在孟大人是个明白人啊,当天就将那丫头打发了,又将孟宋氏训斥了一顿。
孟文敷也气啊,明眼人都能看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形,皇帝大势已去,太子会登基已经成了定局。这种时候,主动跟徐家搞好关系还来不及,偏偏孟宋氏嫌跟徐家的关系太好了。还常自诩是侯府嫡女呢,这点明白劲都没有。
其实孟宋氏也不是看不明白,不过是心里堵着一口气罢了。那种恨不得情敌倒霉,结果人家不仅没有倒霉日子还过得越来越好,自己甚至要去巴结她的心里,孟文敷又怎么明白。
不管如何,徐鸾和孟文硕的亲事还是顺顺利利的定下来了。
徐鸾的嫁妆徐莺是早就准备好的了,整整两万两的嫁妆,就是公侯家的嫡女出阁也差不多是这个数了。徐莺打听过,当年孟宋氏出阁也就是这个数。按说徐鸾是弟妹不好越过孟宋氏这个长嫂去,徐莺本也打算将礼数做全的。只是通房事件,让徐莺觉得应该给孟宋氏一个警示,虽然没有让徐鸾的嫁妆越过她的去,但也持平了。
徐莺其实也能猜测到一点孟宋氏的心思,若说他和孟文敷真有点什么,她或许还会心虚愧疚,但他们两无论身还是心都是清清白白的,她凭什么容忍她在那里作啊。
徐莺对徐田氏道:“等到鸾儿成亲那日,我还没出月子,就不去了,但我会让芳姑姑代我去一趟。”
徐田氏道:“什么事能比你坐月子重要,你好好坐月子就是。”
而后母女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徐田氏逗了逗五皇孙,然后便带着徐鸾离开了。
等送走了徐田氏和徐鸾,徐莺又在床上坐了一会,接着看到外面有影子晃动,接着三郡主清清亮亮带着愤岔的声音传来:“花灯是我的,濂哥儿给我的,为什么要给她。”
说着帘子一晃,三郡主从外面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芳姑姑和刘淑女。
徐莺看着三郡主噘起的小嘴,一副不平的模样,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们三郡主了?”
三郡主愤愤的坐到了她旁边的椅子上,扭着头不说话。芳姑姑开口道:“是三郡主和五郡主在花园里,因为濂公子的花灯吵起来了。”
徐莺皱了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芳姑姑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三郡主在宁国长公主府住了两年,跟长公主的孙子楚濂感情好。哪怕后面三郡主回了东宫,楚濂也时常会来东宫找三郡主玩,送个吃的玩到东西,无论什么楚濂见到什么觉得好的,都会亲自送一份东宫来给三郡主。
前两日是元宵,元宵又称花灯节,长公主府的工匠做了许多花灯挂在府中,楚濂看中了两盏,一盏是兔儿灯,一盏是南瓜灯,今日兴冲冲的送了来给三郡主。兔儿灯是给三郡主的,南瓜灯是用来讨好四皇孙的(主要是四皇孙霸道,霸占着三郡主不让她跟楚濂玩,南瓜灯是用来贿赂四皇孙的)。
三郡主对楚濂送来的东西自来都是要先嫌弃一番的,这次也一样,便说我家的灯比你送的这个兔儿灯要好看。楚濂说不信,然后三郡主便带了楚濂去花园看等——元宵节的时候,东宫也是准备了花灯挂在花园的树上的,这时候还没取下来。
三郡主带了楚濂去看灯,然后很骄傲的跟楚濂道:“看吧,我家的灯比你家的多,也比你家的好看。”
两个小孩子为谁家的等好看争执了一番,在楚濂有意相让的情况下,三郡主争赢了。三郡主很高兴,收了楚濂送的兔儿灯,然后牵了楚濂的手道:“我母妃又给我生了一个小弟弟,我父王说长得跟我可像了,我带你去见我的小弟弟。”
然后两人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由奶娘牵着也出来看灯的五郡主。五郡主见到三郡主手上的兔儿灯,便指了它道:“我要这个。”
三郡主虽然面上嫌弃楚濂送的兔儿灯,但心里还是喜欢的,加之两人平常见面少,姐妹之情淡薄,三郡主怎么肯给,便道:“这是我的,濂哥儿送给我的,你要,那你让你奶娘从树上取一个给你。”
五郡主人小,平常又让赵婳和奶娘纵着,性子颇有点霸道。见三郡主不肯给,便要上来抢。又有五郡主的奶娘在旁边帮腔道:“三郡主,您是姐姐,不如将花灯让给妹妹?”
三郡主不敢推她,只好将花灯举着不肯给,一边说着:“这是我的,你不准抢。”
楚濂哪肯自己送给三郡主的花灯让别人抢走,将抢东西的五郡主抱到一边,举着拳头威胁道:“这是我给昕妹妹的,不是给你的,你再上来抢,小心我揍你。”
五郡主听得缩了一下,接着顿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徐莺和赵婳不和,赵婳院子的下人和徐莺院子的下人本就有些互相看不顺眼,五郡主身边的奶娘等人一听五郡主哭了,闻言便先嚷起来道:“三郡主,您怎么能欺负五郡主。”
三郡主身边的人哪里肯认,反驳道:“你那只眼睛看到三郡主欺负五郡主了,明明是五郡主霸道。”
两边争来争去,争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是赵婳和芳姑姑及闻讯来的刘淑女来将五郡主和三郡主各自带走。
徐莺觉得有些脑瓜儿疼,怎么自己这边无论什么事都能跟赵婳扯上关系,真是阴魂不散呐。
三郡主还在继续碎碎念,道:“那花灯是我的,濂哥儿给我的……”
徐莺拉着她的手道:“我知道了,花灯是你的,濂哥儿给你的,不会让人拿走了它的。”
说着又问道:“濂哥儿呢,回去了吗?”
刘淑女道:“在外面呢,大概是怕你罚三郡主,所以一直不肯走。”
两个小孩子吵架,大人大都是惩罚大的那个的,楚濂大概也是清楚。
徐莺点了点头,让人带他去隔壁的屋子吃东西。三郡主继续碎碎念:“花灯是我的,濂哥儿给我的,才不给她……”
徐莺被念得耳朵都要起茧了,懒得理她了。刘淑女在旁边道:“妹妹,这件事还该让人去跟殿下说一声才是。”
徐莺明白刘淑女的意思,三郡主是大的,五郡主又哭了,三郡主是错也错,对也错。总要先跟太子说一声,免得被人先告状,让太子对三郡主的印象不好。
但徐莺是相信太子的,不会因为别人三两句话就挑拨得了的。何况还是赵婳的人去告状,先就减了三十分的印象分。
而另一边的西院里,赵婳用热水帕子替女儿抹着哭花的脸,开口对她道:“母妃是怎么跟你说的,见到你的哥哥姐姐们,哪怕心里不喜欢面上也要友好,为什么还要去抢你三姐姐的花灯。”
五郡主本是想在母亲这里求安慰的,结果如今还被训斥了一顿,越发伤心了,边哭边道:“我也想要花灯……”
赵婳道:“府里没有花灯吗,为什么非得要那一个?”
五郡主不回答,只是哭得越发伤心了。赵婳叹了一口气,这个女儿真是被她宠坏了。
旁边的奶娘给赵婳出主意道:“三郡主是姐姐,理应要让着妹妹才是,您不知道刚才濂公子恐吓五郡主的样子,连奴婢见了都怕,五郡主哪能不哭。这件事,该让殿下知道才是。”
赵婳瞪了她一眼,赵婳的眼神阴狠,奶娘吓得立刻不敢出声了。
看来五郡主会变成这样,这些奶娘也有一份功劳。看来,不能再让这些人留在五郡主身边了,免得她好好的孩子被她们教成了一个愚蠢只会蛮横抢东西的姑娘。
等哄过了五郡主之后,赵婳将青盏叫了过来,对她道:“收拾点东西,我们等一下去西院给徐选侍赔罪。”
太子对的印象已经不好了,她如今挽回太子的印象还来不及,何况这件事一问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真像奶娘说的先去跟太子告状,嫌太子对她的印象不够差么。太子狠下心来,让三皇子和五郡主也离开了她也说不定。
何况她先去赔罪,越能反衬了三郡主没有谦和礼让之度,不友爱妹妹。三郡主是大的,在这上面就亏了一分。
只是等她们找好了礼物,还没将礼物送出去,徐莺却先让人来赔礼了。赔礼的礼物是十个兔儿灯,芳姑姑笑容恭敬的对她道:“我们娘娘说了,三郡主没有让着妹妹是她不对,我们娘娘已经教训过三郡主了,说了下次五郡主再上来强要时,三郡主一定会让给妹妹的,这次就请赵娘娘和五郡主不要怪罪。这些花灯是我们娘娘代三郡主的赔礼,若是五郡主还嫌不够,我们娘娘再让人送来,要多少有多少。”
芳姑姑将语气加重在了“强要”二字上面,让人听着不像是来赔礼的,更像是来讽刺五郡主没有规矩的。
赵婳恼怒得很,却仍要打起笑脸来,说“哪里,这次是五郡主不对,不知道三郡主宝贝那盏花灯。”
芳姑姑含笑不语,总之花灯带到,她也就回去了。赵婳看着那些花灯,气了一回。
而等晚上太子回来,听闻了这件事后,只将这件事定义为姐妹两个的小口角。但却又说起伺候三郡主和五郡主的下人见三郡主和五郡主吵起来,不将两人劝开,反而胡说什么“谁欺负谁”,故意将事态扩大,该罚。
于是两边伺候的人都被赏了十大板,但照顾五郡主的奶娘除了被赏了板子之外,还被打发了出去,这样一看,太子认为哪一边错得更多就不言而喻了。
赵婳听后又被气了一会,她想将五郡主的奶娘打发出去是一回事,让太子打发了出去又是另一回事。这件事五郡主做得不对,但三郡主让楚濂恐吓五郡主难道就没有错了,真是偏心得没边了。
无论如何,这到底只是一件小事。于东宫的日子中,如同雁过无声。
二月徐家送走了徐鸾,徐莺出了月子。再接着转眼就到了三月。
三月中旬,太子妃足月生产,产下一女,太子取名“明”,李明,是为东宫的六郡主。
这件事不知让多少人松了一口气,至少赵婳和柳嫔是松了一口气的。
碍于太子,赵婳不敢对太子妃的肚子打什么主意,但并不表示她想让太子妃生出儿子。好几次她看着太子妃圆鼓鼓的肚子时,都恨不得她能发生点事故,或者东宫的其他人会对太子妃做点什么。太子妃若生下儿子,那也是嫡子,就算二皇孙没了,那也论不上她儿子什么事。
不过有人欢喜便有人忧,太子妃的母亲魏国公夫人看着襁褓中的外孙女时,很是叹了一口气。就是一向稳得住的太子妃,脸色亦是有些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