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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求求你,放过言青!”斯楠站在父亲的书房里苦苦哀求着。
“那你必须断绝和他的一切关系,以后也不许再有任何来往!”坐在书桌后的中年男子沉脸回答,冷冷看着他,眼神里有不耐,不屑还有不悦。
像所有有钱人家的书房一样,这个房间布置得精美奢华很有厚重感但总不免阴沉沉的,斯楠平时就觉得进到这里很压抑,现在这压抑要加个更字,压得他几乎气都快喘不上来了,但是为了和言青的感情,他必须坚持到底。
“爸,我做不到,求求你,让我和言青在一起吧,我真的喜欢他!”
话音刚落,桌子上的水晶烟灰缸就被他的父亲一把抓起朝他砸了过来,“你闭嘴!”
烟灰缸险险擦过斯楠的鬓角,哐当一声重重砸在门上。
父亲压抑着的怒气也随之爆发出来,撕裂冰冷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大发雷霆,怒吼,“你给我滚出去,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不要脸的儿子,和你那个不要脸的妈一模一样,为了个男人什么下贱事都做出来了,你再敢说这种话老子打断你的腿!”
斯楠的身体摇摇欲坠地晃了晃,脸煞白,挣扎道,“爸爸,求求你,我们是真的有感情,不是下贱!和他分开我会痛苦一辈子!”
怒气勃发的父亲猛地站起来,几步绕过书桌来到斯楠面前,抬手就是重重一耳光,“混账!”
斯楠被打得一个趔趄,耳畔传来残酷的声音,“从明天起你不许再出门,给老子在家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去,这期间你要是敢再去见那个男人,我就立刻给你办退学把你关在家里,你以后都不用再出去了,省得在外面继续给我丢人现眼!”
听到‘退学’两个字,斯楠心都凉了,他知道父亲说得出做得到。
他在本市h大建筑系读二年级,学建筑其实并非他的兴趣所在,但上几年大学然后得到一个还过得去的文凭借此给自己找份像样的工作是斯楠十岁后的全部人生目标。
他虽然更热爱厨艺,但是身在这样一个家庭中,斯楠是没有权利随心所欲按照自己的喜好去选择职业的,他必须保证自己安安稳稳地完成学业以便找到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工作,然后他才能搬出这个家独立。
这里是他的家,父亲也是亲的,但斯楠从没在这个家里感受过温暖,父亲对他从来没有过好脸色,稍有不快就会对他动手;继母天天阴阳怪气,防他防得厉害;继母生的弟弟更是从没把他这个哥哥放在眼里过,当面就敢叫他吃白饭的。斯楠要是和弟弟起冲突,那父亲回来不管三七二十一肯定先收拾他,要是心情不好或是听继母说了怪话,那斯楠挨顿揍是难免的。
斯楠辛苦的忍着。
小时候是没办法,不想逃出去饿死或是被拐子拐走就得忍着,长大点是看清了世态,知道冒冒失失地出走他也前景堪忧,打小工,送快递,端盘子之类的工作都不是长久之计,所以还得忍,起码要忍到大学毕业。父亲对他虽粗暴,但总算没有在花销方面苛刻过他,斯楠穿的用的还有零花钱一直都属于有钱孩子的标准。
眼看着胜利在望,还有两年斯楠就忍到头了,谁知老天却忽然跟他开了个玩笑,把言青派来捣乱。
言青在斯楠他们学校读研究生,是工作几年之后又回来上学进修,所以比一般学生不同,要成熟老练得多。
言青有一个自己的工作室,发展已经上了轨道,收入不菲,人又成熟英俊,一双桃花眼随时会放电,是个魅力十足的男人,在斯楠这个只对男人感兴趣的同性恋眼里堪称标准的祸水。
祸水很风流,在校里校外祸害了一大圈各色美女后,不知怎么着,最后竟然和斯楠看对了眼。
这时斯楠才知道祸水原来是个双/性/恋,自己平常那些掩饰很深的倾慕表现也许在正常男生眼里就是一个崇拜他的学弟该有的正常表现,但是在人精一样的双性恋眼里就是另一回事了。
对于斯楠这样一个缺乏爱,渴望爱,又因为性向原因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人来说,言青就是罂粟一样,诱人至极,明知道危险却又无法抗拒。
斯楠很快就陷了进去。
令人欣慰的是,斯楠能看出,言青也是喜欢他的,用最快速度解决掉了身边的花花草草,保证今后只和他一人在一起,而言青的实际行动也说明了他是认真的——他总是愿意和斯楠两个人甜甜蜜蜜腻在一起。
其实像言青这样的人安定下来有时会更执着专一,因为历尽千帆,已经很清楚什么是适合自己的,什么是自己最想要的。
言青对斯楠就像所有成熟的人对待自己的小情人一样,宠着他,爱着他,照顾着他,甚至管教着他。
斯楠渡过了有生以来最为幸福的几个月。
之后,好事多磨就成了斯楠生活里真正的至理名言。
言青工作室接的最大的一个设计案忽然出了问题,合作了好几年的合作方翻脸比翻书还快,限时解决,要是解决不了就要打官司要求赔偿了,赔偿金高得惊人,言青的工作室绝对承担不起。
言青连课也不能上了,焦头烂额地忙乱了许久,才让对方松了口,只是开出的条件匪夷所思,竟然是要他立刻和斯楠分手!再查下去才发现,原来那家公司已经被他的前情人收购了,那个男人已经结婚,并且一直坚信言青也会走和他一样的路,同性恋毕竟非主流,没有妻子孩子的后半生也不完美。
但是在偶遇了一次言青和斯楠后,他的想法动摇了,言青那双桃花眼中闪动的别样神采让他心目中那拥有娇妻稚子的后半生也变得不完美起来。
斯楠问言青,“他都已经结婚了,还想怎么样?”
言青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他让我离开你,他也会尽快离婚。”
“我x!”斯楠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言青,你以前是什么眼光,能看上这种人渣?”
言青摇头,“他其他方面很优秀的,况且我们那时说好了只是一起玩玩,谁也没当真。”
斯楠承认那人的优秀,要是没有能力也不会把言青逼到这个地步了。
只听言青又轻轻地说道,“去他的,我才不受威胁,我愿意爱谁我自己说了算!”这话像是说给斯楠也像是说给他自己,狭长的漂亮眼睛中闪烁的坚定让斯楠瞬间安心。
但是当几天后言青揉着太阳穴困惑地跟他说真是见鬼,怎么连耀华实业也来压制他,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过这家公司时,斯楠终于再无法乐观地安心下去了,手脚冰凉了半天才喃喃说,“耀华实业的斯华齐是我爸……”他爸肯定是查过他了,发现了他和男人在谈恋爱。
言青挺吃惊,“耀华实业的老总好像是姓斯,你竟然是他儿子!”
斯楠默默点点头,这一刻,他老子的电话很适时的打了过来,“斯楠,今天的事情是给姓言的小子一点教训,我警告你,他要还敢和你在一起鬼混老子保证他今后都别想再在这行干下去了!还有,你赶紧给我滚回来!”声音大得震人,可见正在气头上。
挂了电话,斯楠看看言青,言青也看他,两人都能从对方脸上看到一丝惨笑,最后还是言青拍拍他,“事情总能解决,斯楠,相信我,我不会放弃你的。”
斯楠苦笑,不放弃又能怎么样,他能眼看着言青的工作室倒闭,然后负债累累地硬撑下去吗?就算言青能做到,他也不忍心。
他能做的就是回家先去求父亲高抬贵手。至于言青的老情人那边,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斯楠从来没求过父亲什么,因为没有底气,对于不看重你的人,你的痛苦和渴望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不值。
只是这次斯楠别无选择,言青在为了他们的感情苦苦支撑,他也必须做点什么,心里其实隐隐已经猜到了结果,但依然要去撞这堵墙,明知道撞上之后要头破血流也要去撞,否则他对不起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感情!
“爸爸!求你!”
阴沉沉的书房,浑身戾气的父亲,卑微的哀求,斯楠的眼前在发黑,是刚才那一巴掌的后果,也是心理上的反应,他从小再想要什么也不会去求父亲,这是一种变相的自我保护,不求就不会有拒绝,就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爸爸虽然脾气坏,但我吃的用的都不差,我也什么都不缺,爸爸心里其实还是爱我的。
回应斯楠的是重重一脚,和心裂开一道口子的撕裂声,那道伤其实早就在那里,只是斯楠一直硬撑着,不让它撕裂,现在终于撑不住了,头顶传来父亲怒气冲冲的声音,“闭嘴,滚出去!”
斯楠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昏倒前的念头是:那我离开一段时间吧,我走了言青的旧情人和爸爸再打压他就没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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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寅再次醒来时又是感觉浑身疼,脸上得疼痛尤其明显。上次醒来时曜菡的惨状给他留下点心里阴影,这时一感到疼就十分紧张,忙努力睁开眼四周张望。
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宽敞舒适的卧室,和地牢刑堂之类的阴森地方差着十万八千里,这才松了口气,定下心,慢慢去翻看身体主人脑子里的记忆。
斯楠的过往很简单,除了和言青恋爱的那段时间稍许复杂了些,其他的经历都按部就班,一目了然,周寅用了半小时就理清楚了。
理清思路之后,周寅一个翻身就下了床,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收拾东西,他准备立刻走,这个地方真是多一分钟也呆不下去。
这次这个新宿主的处境其实比上一个好了无数倍,曜菡那时是一脚踏在鬼门关里,稍有不慎就会送命;而斯楠不过是与父亲不和,被打了两下,再加上这段时间郁结于心,一口气没缓过来,所以昏过去,绝对没有生命危险。
但周寅却觉得更心疼,他刚才看到的是一个男孩孤单无助的成长史,感情上的无助和孤单有时更甚身体上的伤痛,那颗心已经难过到了悲伤的地步。
周寅只拿了斯楠的证件和钱包,还有几件替换衣服,装在他那只小牛皮的书包里,像平常要去学校的样子推门走出卧室。
在客厅里遇到了继母,继母挑着描画精细的眉毛,满脸厌恶地看他,“小楠,你爸爸说了,这几天不许你出门。你还是老实回房间吧。我等会儿也要出去,没空总盯着你,不过我嘱咐家里保姆了,她会看着你的。”
周寅淡淡看她一眼,“阿姨,亏你想得出来,叫家里保姆看着我,这不是闹笑话吗,我一个二十岁的男人她能拦得住?”
继母徐娘半老的脸扭曲起来,“保姆当然拦不住你,我只是让她监督你,小楠,你难道没听明白,是你爸爸不许你出门,出去之后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明白,别把气撒在我身上。”
周寅哼了一声,朝门口走去,“阿姨,请你转告我爸爸,我之前任他打骂,从不反抗还手是因为我觉得他毕竟是我的父亲,再怎么样我也不能和他动手。但我也是人,也会受伤,也会痛,会难过。昨天晚上他竟然用不许继续上学来威胁我,我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用不许再上学来威胁自己的孩子,做父母的不都是希望孩子能好好上学吗?所以我不准备再继续忍下去了!既然相看两相厌,那以后就不用再见面了,请他放心,我不会去找言青,因为我很爱那个人,不愿给那个人带来麻烦。我会走得远远的,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惹他烦心了!”
继母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决绝的话,轻轻“呀!”了一声,随即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不敢自己做主,“你等等,我给你爸打电话,你自己和他说!”
周寅摆摆手,“我不想再见他了,你转达吧。”自顾自开门离去,身后传来继母急急忙忙奔去打电话的声音。
周寅步行到离家最近的公车站乘车。这个时间公车很难等,周寅干站了半天,一辆公车的影子也没看到,干脆坐上了一边等着拉客的摩托车,“去火车站。”
“路远,带上这个。”一个脏兮兮的头盔被摩托司机递过来。
周寅有点洁癖,不过为了安全着想,还是凑合着戴上了头盔,刚戴好抬起头就见一辆很眼熟的车子风驰电掣地从眼前冲过,朝他家的方向飞驰而去。周寅皱皱眉,心想斯楠的爸爸也有五十了吧,怎么还敢让司机开这么快的车,难道是心里还有那么点父子亲情所以听了继母的汇报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