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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若珂看到展勒言的太阳穴上,血管在有力的跳动,这是他强烈压抑情绪的时候会出现的情况。
她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去看展勒言的双眼。
她害怕自己会被那双眼睛牵住脚步,因为即使不用去看,程若珂也知道那眼神里满是爱意。
艾瑞克出手了,没有艾瑞克派来的那名律师,展勒言不会得救。
但这也意味着,自己无论是留在监狱,还是被宣判无罪,都将不能回到展勒言身边。
她答应了艾瑞克会留在他身边,就不能食言。
拘留所里的生活比程若珂想象的要好很多,因为她还未被定罪,待遇并没有被送去监狱。
因此生活条件和待遇都相对展勒言来说好很多。
只是她被关在一个只能容一人居住的小房间里,高高的墙上有一个小小的窗,床是软的,还算干净,饭菜定时有人送来。
她被警察告知有人探视的时候,以为是展勒言。
看到的却是艾瑞克。
“谢谢你。”程若珂见面第一句话便是道谢。
艾瑞克看着坐在对面苍白的程若珂,心没有来一痛。
“值得吗?”他问。
程若珂笑着点点头。
“值得。”她轻轻说道。
“他到底哪里值得你这么做?”艾瑞克自然心中不服气。
“我又哪里值得你为我这样做呢?”程若珂反问。
艾瑞克愣住了,他抽出一支烟点燃,半晌没说话。
“我会把你弄出来,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会毁了你。”他抽完一支烟,起身离开。
“你救了他,我会遵守我的承诺,留在你身边,但是,请不要对我指望太多,毕竟我还是那个我。”
艾瑞克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从这天开始,除了之前在法庭上出现的那名自称是她律师的人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来探视过。
她猜测展勒言没有来的原因,也许是检方不允许,也许是艾瑞克从中作梗。
但是程若珂并不在意,相反,她把眼下的孤独当成了一个机会。
一个让她停下脚步,重新整理自己人生的机会。
她夜里无眠的时候,透过那扇小的不能再小的窗,看着星空和偶然会路过窗子的月亮,从自己有记忆以来的事情开始整理。
她发现了一些很细微的事情,比如小时候妈妈会突然十分着急的把她从学校接走,带到国外或者很远的地方,过一阵就又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把她送回来,甚至有时候她在睡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个地方,现在想来,也许是亲生父母在寻找,养母为了将她藏起来才这么做的吧。
她还想起,程旭曾经在一次醉酒晚归的时候,打了养母苏柔,骂她是不会下蛋的鸡。
当时还小的程若珂抱着妈妈颤抖的身体,问是不是爸爸想要一个弟弟。
她那时候怎么会想到自己不是亲生的呢!
她想起程旭和苏柔带她去参加上流社会的聚餐,那是一片高尔夫球场,程旭故意让她在众人面前表演弹钢琴给那些看起来很有钱的人听。
那时候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里,有凌梵,有池城,有展勒言。
然而她虽然得到了大家的表扬,程旭却并没有显得十分开心。
现在想想,也许程旭是想要自己这个看起来长的还不错的女儿能被哪家的小少爷看上,定个娃娃亲之类的,和上流社会攀亲戚的。
养母抑郁而死,程若珂心知肚明是因为程旭在外面养着李美琴和李雏晴,但是当时她年纪小,只记得苏柔带着她,坐在一辆出租车上,跟着程旭的车子一路来到郊区一个居民楼前,李美琴牵着个子矮矮的李雏晴的手,站在楼下,见到他下车,李雏晴长着一双小手跑过来叫爸爸。
当时程若珂十分嫉妒,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别的小朋友叫自己的爸爸也叫爸爸。
当她想要下车去抢回自己的爸爸时,却被苏柔抓住了。
她返回家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两天,程若珂很饿,在厨房找了些吃的,剩下的时间就是坐在苏柔的房门口,等她出来。
直到程旭回来。
程若珂问他为什么他有别的孩子。
苏柔走出来,没有和程旭吵架,甚至都没有提起那件事,只是像平时一样,问他有没有吃晚饭,她去做。
但是从那天开始,苏柔一天比一天消瘦,直到死去的时候,几乎只剩八十几斤。
弥留之际她曾经拉着程若珂的手,说了许多次对不起。
程若珂只记得自己的眼泪都快哭干了。
也许是处于内疚,后来的几年程旭对她还算不错,不过自从她擅作主张选择了设计专业,程旭就对她再也不像从前。
李美琴和李雏晴被堂而皇之的接到了程家,而她,也就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外人。
直到她被用于交易,嫁到展家。
那个完全改变了程若珂一声轨迹的早晨,程若珂一大早被绑架到了结婚现场。
和一个从未谋面但如雷贯耳的男人,说了结婚誓词,交换了结婚戒指,由他牵着,住进了他们的家。
程若珂数着从窗子里能看到的有限的星星,嘴角渐渐浮现出一抹笑容。
也许,这就是她们的缘分。
那么恰好,她的心脏与他匹配,那么凑巧,在这段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里,他们先婚后爱了。
爱情,来的那么突然又猝不及防,程若珂觉得自己甚至没来得及反抗,就被展勒言俘虏了。
虽然他们之间有许多误会,有许多阻碍,但是他们是那么热烈的爱着对方。
这个房间微微有些寒意,程若珂裹紧被子,抱紧自己的身体。
她有些担心暖暖,但是转念一想,没关系啊,展勒言已经出去了,他会照顾好他们的儿子。
想到这儿,她踏实的闭上眼睛,安然睡去。
方粤就住在程若珂一墙之隔,此时,她跪坐在床上,愣愣的看着与程若珂同样大小的窗子外那片同样的天空。
外面透进来的微弱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如果有人此时看到方粤,定会被吓到。
她的面容狰狞如鬼怪,抓扯着自己的头发,低低呜咽着。
“我要杀了你们……统统把你们都杀掉!程若珂……展勒言……”
她像着了魔,一遍一遍重复着那么几句话。
巡视的警察路过这里,从门上的小窗用手电照射床上的方粤。
“喂!怎么还不睡?”警察用电棍敲击着铁门。
方粤像是被从梦魇中叫醒一般,看了看周围,又转头看了看门的方向。
随后慢悠悠躺下,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总有一天,我要你们为我所受的苦难付出代价!”
展勒言多次请求见程若珂,都被拒绝了,除了律师,任何人不得见嫌疑人。
展勒言和林生一次次出现在等候室门口,却从未能成功见到程若珂。
他焦急万分,不知道程若珂在里面的情况。
直到展亦扬打听到那天帮助程若珂的那名律师,是瑞金公司的法律顾问。
“也就是说,若若的律师是艾瑞克的人?”展勒言皱着眉问。
展亦扬点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程若珂为了救你,去求了艾瑞克。所以我猜,艾瑞克一定会把程若珂从里面弄出来。”
虽然这听上去是个好消息,但展勒言却心情沉重。
若若为了救他,去求了艾瑞克。
那么艾瑞克凭什么答应她?
一定是有条件的,这个条件又是什么?
展勒言决定暂时放弃见程若珂,而是去拜访艾瑞克。
他亲自去瑞金找艾瑞克,却被告知需要等候,他在开会。
于是他从上午等到下午,又等到了黄昏。
艾瑞克终于出现了。
展勒言起身,系上西装扣子,礼貌的朝艾瑞克伸出手。
两个人礼貌性的握手,像是生意伙伴那般,带着试探,和警惕。
“抱歉,久等了。”艾瑞克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脸上却丝毫见不到歉意。
而是带着一丝故意为之的快感。
展勒言权当没看见,自从被告知需要等候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今天注定要以低姿态面对艾瑞克。
没关系,他可以忍,比起若若为他做的,这根本不算什么。
“不久。”展勒言说。
秘书打开门,请二人进去,顺便端进两杯咖啡。
“你知道我为何而来。”展勒言开门见山,“若若的律师是你的人?”
艾瑞克轻轻啜了一口咖啡,闭上眼睛,十分享受的品味。
“这是最贵的猫屎咖啡,每次喝的时候,我都会想,人类还真是变态啊……”
“你脚上的鳄鱼皮同样变态。”展勒言看着艾瑞克那双鳄鱼皮鞋道。
“鳄鱼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人类,中国的成语我学的很好,人心叵测,口是心非,利欲熏心。”
“撕心裂肺,用心良苦,心照不宣。”
展勒言脱口而出。
艾瑞克愕然,随后放下咖啡杯,目光定定的看着展勒言,半晌,才缓缓开口道。
“你配不上若珂。”他一字一顿的说。
“你同样配不上她。”展勒言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