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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凑嘉禾始终认为自己不会看错,坐在那辆车上的正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小凑抚子……又或者现在称为深津抚子更加合适。
因为世界上不可能会有认错自己母亲的女儿。
她没有顾及欲言又止的宫城良田和一派茫然的灰崎祥吾,在认定是深津抚子如约回来找自己后就迅速跑回了家。
然而当她气喘吁吁回到家后,一推开门迎来的是“砰”、“砰”两声手拉式的小礼花在她脑袋上炸开,随后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小凑直跟小凑良宫灿烂的笑容。
“恭喜你们获胜!嘉禾!”
“刚才我跟你爸一直守着直播!你们学校篮球队真的超棒!”
小凑嘉禾愣了下,在看到他们的笑脸和祝福后,她反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忽然意识到就算她等到了深津抚子的来到,但对于现在的小凑家而言,有这份期待的也只有自己。
“宝贝你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了啊!”小凑直见女儿傻愣在门口,赶紧丢掉了手里的礼花,抱着她一顿扯动查看是否安好。
“好了,阿直,你下手总这么没轻没重的。”小凑良宫连忙把丈夫拉回来,又笑着对小凑嘉禾问道,“嘉禾你是不是累了?……对了,你没看到祥吾跟阿良他们吗?他们也去看比赛了。”
“……表叔他们在后面。”
就在小凑嘉禾说完这句话后,宫城良田神一般得带着灰崎祥吾出现在了门口,他焦虑地看着屋里屋外,在确定没有任何异常后才长舒一口气。
小凑良宫奇怪地看着前后脚出现的三人,这一个个还都是满脑袋的汗:“你们怎么了?都累成这个样子。”
灰崎祥吾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就开口回道:“还不是她忽然发了疯似的追……啊!!!”
他吃痛地喊了声,脚背被某人狠狠踩了一下。
“没事,我们就是看完比赛太兴奋了,绕着楼下跑了两圈再上来。”小凑嘉禾干笑了两声,试图用拙劣的谎话糊弄过去,然后招呼着堆在门口的人赶紧进屋,“别说了,在门口开什么家庭大会,先进去啦。”
脚还疼着的灰崎祥吾瞪了眼罪魁祸首,结果被反瞪了回来,还被一边的宫城良田一把拽住,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道:“今天的事你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吧。”
“哈?”
“如果你还希望这个家能好好的话。”
“……”
灰崎祥吾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或许窥见到了小凑嘉禾重重设防后的某些真实。
而这之后,也正如宫城良田所说的那样,没有人再提过小凑嘉禾曾在路上看到过疑似深津抚子的女人这件事,包括她本人也是。
事实也是如此,哪怕小凑直跟深津抚子的婚姻破裂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面对现在重组的家庭,她再对相依为命多年的父亲明面上说出始终没能放下生母的这种话,怎么想都是不合时宜的事。
况且如果真的是深津抚子回来找她了,她需要做的也仅是等待而已,那是她在过去五年反反复复、早已经做习惯了的事。
可是……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小凑家的门始终没有被敲响,那熟悉的身影也没有出现在门口,而很多时候转念成空比从未拥有更残忍。
起初,小凑嘉禾会想是不是自己搬家的事深津抚子不知道,所以她也去了旧宅向邻居一次次打听,但得到的都是一样的回答。
没有,没有人打听过小凑家搬去了那儿,而深津抚子也从头至尾都没有回来过。
眼前的事实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她,那晚自己所见的一切真的仅是错觉,她的亲生母亲仍旧没有回来找她。
小凑嘉禾不愿意相信,但直到一整个暑假都悄然过去,她终归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或许五年的等待和思念在长时间的积压后早已经变质,而这次微小的期待偏偏成了压垮她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
尚未褪去夏意的夜晚仍旧燥热,这已经是小凑嘉禾不知道第多少次睡不着偷跑到客厅沉默地看着玄关了,没有光亮的走廊在失焦后变成了个深邃的黑洞,仿佛随时准备将她吞噬殆尽。
整个暑假都没有好好出过门,除了篮球部频率稍微放缓的部活外,小凑嘉禾都呆在家里,生怕错过深津抚子的忽然来到,这使得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怎么好。
她疲惫地坐在沙发上,仰起头看向同样辨不清颜色的天花板,怅然地问着自己:“我到底在干什么?”
而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面前多出了个人脸,伸手再一戳竟然还是软的热的,原来是一大活人。
她眼角一跳,可当认出对方的身形后又松了口气:“……灰崎祥吾你敢不敢不要那么吓人?”
灰崎祥吾无所谓地挑了挑眉毛:“要是再有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客厅里晃来晃去,我就不仅要吓人,还要报警了。”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她理亏地收了声音,埋头抱着膝盖坐着。
灰崎祥吾没有作声,长腿一伸跨到沙发前面坐到了小凑嘉禾身边,惹得她不解地侧头望去。
“你不睡吗?”
“你不也没睡。”
她无言也对,毕竟没有规定这个时间只准她不睡觉在客厅坐着。
于是两人便乘着燥热的风沉默地坐着,灰崎祥吾侧目看着她,有些憋了足够久的话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哪怕宫城良田已经让他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全中决赛的那天晚上……你是看到你的亲妈了吗?”
小凑嘉禾愣了下,倒是没有想到灰崎祥吾这问题会问得这么直,她犹豫了下点了点头:“嗯……虽然我现在都不敢确认到底看到的是不是她了……而且不管是还是不是,我好像都不会高兴。”
“……她没有来。”
“是啊,她没有来。”
答案就是这么简单。
小凑嘉禾的手指划过深津抚子送给她的手绳,她一直视若珍宝的手绳,那熟悉的编制纹路让她眼眶又酸又涩,就好像终于有了宣泄的机会一般,她望着漆黑的玄关缓缓开口:“我爸妈是在我八岁的时候离婚的。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他们为什么离婚,我爸从来不说,我问了也只是被一句性格不合搪塞。但他们刚离婚那会儿,我哪里会懂,只知道妈妈要离开了……就算我再怎么哭闹也没有办法留住她,只是给我留了这么个手绳,说带着它就跟妈妈在身边一样,还向我保证等我长大了一定就会回来。”
“……”灰崎祥吾没有说话,只是作为一个听众静静地在边上坐着。
“这种话现在听起来,怎么都像是哄小孩的吧?”小凑嘉禾干干地扯起嘴角,自嘲地说道,“我竟然就这么相信着,还一直等到了现在。”
“……”
小凑嘉禾看向没有一句回应的灰崎祥吾,露出个难看的笑容:“很烂俗的故事吧?”
良久之后,灰崎祥吾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嗯,确实很烂俗。”
是啊,大魔王还是原来的大魔王,说话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不过,我有个比你更烂俗的故事。”他说话间顿了下,某些糟糕的记忆也随着沉重话题的展开从脑海里一一浮现,“我想我妈一定跟你说过吧?”
小凑嘉禾愣住了,她知道灰崎祥吾说的是关于他父亲出海发生意外的事,这还是他第一次正面谈及这个话题:“你……”
“所以说,你至少还有机会等,而我爸却永远都回不来了。”
“……”
“直到现在我都会做噩梦,但那又能怎么样,睁开眼是比噩梦更可怕的现实。”灰崎祥吾说这话时的语气满不在乎,就好像口中的话题完全与自己无关一样,“是不是比你糟糕多了?”
小凑嘉禾收回视线:“我说,我们这是在干嘛?比惨吗?”
灰崎祥吾侧目看了眼身边的少女,而后将目光投向窗户看更悠长的远方:“大概吧,至少还能有个人作陪,比惨兮兮的一个人好多了吧?”
“……”
不知道为什么,小凑嘉禾看着这样安安静静、甚至变相承认了自己脆弱一面的灰崎祥吾,她想起了那会儿跟他刚认识的时候,每次见面就剑拔弩张的气氛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因为他们各自对过去的执着吧。
不过,有一点他说的没错,两个人在一起总好过一个人。
“灰崎祥吾。”
“干嘛?”
“叫叫你。”
“你可真无聊。”
“大半夜不睡觉的你不也很无聊。”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