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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案子这种闯龙潭,入虎穴之类的事儿,自然有高枫和秦文渊两个大男人,再加上一个病重也不肯安心卧床的白云生去处理,秦亚茹最大的任务,不过是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小秀和大郎,安安心心地等待。
虽然詹玉死亡是个大事件,但秦亚茹和秦文渊都有志一同地并未把事情始末告诉小秀,小秀年纪还小,又根本不认识詹玉,没必要让她为了此事伤神。
高枫和秦文渊自此不见人影,若非两个人偶尔还会送点儿点心,或是来封信,讲个笑话哄哄美人,秦亚茹怕会觉得这两个人不知道牺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一转眼,便入了夏。
开封城不同于均州陈家庄,在陈家庄秦亚茹都是自己挑水喝,辛辛苦苦的,还要时常为草丛里隐没的毒蛇担惊受怕,在开封,不说饮用水,就是洗澡水,也有人贩卖,要不然,开封城的骄民们也不会越来越懒惰,懒到连做饭都不大乐意。
在这地方生活了数月,便是秦亚茹,也开始犯懒,不大乐意亲自下厨,都是厨娘在忙活。
怪不得东京人除了那些能使唤得起女使,仆人的富贵人家,都很是不乐意再去乡下住,实在是身在此地,生活方便,娱乐也多,说开封居民是当前世界上最幸福的百姓,也并不为过。
厨娘做的点心好吃,做的饭菜也不错,完全能满足秦亚茹已经算是相当挑剔的舌头,她也就越发懒怠。大约也就高枫和秦文渊来了,才能偶尔鼓动她做几样儿特别的小炒,让大家换换口味儿了,连小秀都说不公平。
这日,风和煦,阳光也温柔,可到底是夏日,这天儿还是有些酷热。
秦亚茹买了一堆水果,切成丁儿,用高枫特意送来的冰给冰好了,送到南云书斋给小秀和大郎,还有他们的先生赵公子解渴,解暑。
结果,她跑过去一看,只有大郎老老实实地坐在屋子里描红,其他两个人根本不在,一食盒的水果,除了大郎享受了两块儿之外,其它的都便宜了在南云书斋里那帮子聚在一块儿互相品评文章的儒生。
这群人现如今跑来,huā几个小钱,要上一壶茶水,一坐就是大半天,到不只是为了看书,更多是为了交流,一般都是同窗好友一起过来。
秦亚茹在南云书斋坐了小半个时辰,才看见秦小秀蹦蹦跳跳地跑来,手里举着一根糖葫芦,嘴上还挂着一点儿冰糖银丝,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此时的小秀,显然再不是教坊司那个虽然锦衣玉食,却活得压抑,全不知未来如何的姑娘,而是活得〖自〗由自在,通体上下都散发出青春洋溢色彩的美*女。
“大姐,你看好不好看,是赵先生写的?”
上好的薛涛笺上,一手漂亮的行书,写了两句——‘晓耕翻露草,夜榜响溪石。来往不逢人,长歌楚天碧。’。
字写得极好,只是这诗句里,却多少含怨,就是不知道那位赵先生是随意而写,还真是有些感触。秦亚茹叹了口气,又忍不住笑——一个年纪那么小的郎君,出身富贵,又哪里来的怨气?
望着小秀高高兴兴地收起薛涛笺,脸上露出快活的笑容来,她忽然有些担忧,但总不忍心对一直沉郁,好不容易才解脱出来的妹妹说,你最好莫要和赵先生走得太近,他的身份过高,姐姐怕你受到伤害。
其实秦亚茹是明白的,她们家小秀很是聪明,有自己的想法,她既然不会不知道赵子常的身份,不说秦亚茹已经明示,就那赵公子乱七八糟的掩饰,也瞒不了人,即使明白,她却还乐意与他走得这般近,自然是想清楚了,确定自己能承受得起。
这孩子的人生已经够苦,又何必再给她压力。
一点儿〖自〗由和快活,是秦亚茹能给,也愿意给小秀的。
因为天气热,詹玉的尸身到底不能久存,案子虽然还未有结果,但该验看的都验看过,总不能由着詹玉停尸太久。
随着天气一热热锅一日,官家发了话,允了让詹玉入土为安。
他出殡那一天,开封城的许多闺秀都来相送,白菊huā摆满了坟茔。
秦亚茹也带着一脸懵懂的小秀,撑着伞去送了一程,明明是阳光明媚,却是萧索难当,眼睁睁看着简陋的棺木入了土,白云生苍白着脸立在墓前发愣,漆黑的瞳子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耳边忽然传来呜呜咽咽的痛哭声。
秦亚茹一回头,那竟然是个熟人,虽然打扮的和以往大为不同,但这样的女子,是很难让人忘却的。
素淡的衣裙也挡不住好布料带来的光彩,没有化妆,面容憔悴,却一样是说不出的秀美。正是詹玉以前救助过的那位小娘子燕燕。
她哭的压抑,严重通红,秦亚茹心里也是一阵难受,大约能猜出这女孩子的心思,与其他女人有一点儿不同,她怕是真的情根深种,只是不知道具体身份为何。
詹玉的葬礼算不上奢华,就连选用的棺木,也还算普通,事情过了也就过了,便是有再多的人喜欢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说到底他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官员,除了真正亲近的人,并不会有人把他的死亡太过于放在心上。
送走了詹指挥使,秦亚茹一整日都觉得憋闷,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好觉。
一直到三更天,才昏昏沉沉地有了那么一点儿睡意,睡了半晌,帷幔忽然一动,秦亚茹猛地惊醒,随手就去枕头底下摸随身的手术刀,柔荑却被一双有些粗糙的大手给握住。
秦亚茹一静,停了停,苦笑道:“就算你想偷香窃玉,好歹也避讳着点儿,万一让我哥哥知道,怕会以下犯上,宰了你也说不定。”
灯烛亮起来,光芒不是很明丽,颇为黯淡,门外的晚翠看到光,高声问道:“娘子?可是想要什么?”
幸亏秦亚茹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女使在一旁伺候,否则,非要闹出事儿来不可。
“你歇着吧,我不过起来坐坐。”
叹了口气,秦亚茹披上衣服,坐起身,倚在床头,看高枫那张阴郁中又透露出一丝喜悦的古怪面孔,无奈道:“有什么消息,竟这般急着见我?”
高枫挑眉,把手里的一叠发黄的纸张递了过去。
秦亚茹一愣,随手接过,本来还漫不经意,却是越看脸色越是难看,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读了,一双美目,不觉泛红。
这字十分熟悉,虽然潦草,可秦亚茹绝不会认不出自家父亲的信件——信是写给秦易之恩师的,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了襄阳王拉拢他时所许下的诺言,还写了襄阳王藏匿了一处金矿,还私藏了大批的弓弩,都是强弓,强弩,全是朝廷绝对禁止民间私藏的东西。
秦易之具体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信中并没有说清楚,但有时间,有地点,有人物,还列举了详细的人证,想必不会有假。
至少秦亚茹是绝不会相信父亲会把没有根据的话,写在信里,还送去给自己的恩师看。
“我该谢谢庞家那群混蛋,他们虽然一向谨慎小心,却比任何人都多疑,这么危险的东西,居然也不肯毁掉,还让人偷了出来。”
高枫的脸色难看“要知道欧阳悦掌握的是这么危险的东西,我绝不肯让詹玉涉入其中,怪不得襄阳王跟疯了似的,这玩意简直是颗定时炸弹。”
秦亚茹默然不语,良久才道:“你怎么拿到的?可有危险?”
本来只是想追查秦家所谓‘私藏龙袍’的真相,不曾想,真正一追查,就不是小小一个秦家能了结的。
现在,秦家平反,反而不是难事,难的是之后会不会被牵扯进更恐怖的洪流里。
高枫吐出口气,笑了笑:“你心里有数就好,最近注意安全,我抓住了当初从戏班里买龙袍的那小子,他能清清楚楚地说出那件儿龙袍的huā样,用料,就算细节上有些不同,却也足够秦家翻案的,你就等着准备继续做你清清白白的秦家千金吧,陈文岳那个混蛋,也落不到好。”
说完,高枫给秦亚茹掖了掖被角,哄着心里五味杂陈,忐忑不安的女人躺好,高枫也没走,一直到天亮了,秦亚茹醒来,虽然没见到人,却还能感觉到身边触手温热,枕头边上放着一张字条。
照例是高枫那全然算不上好,只能说比狗爬的要清楚些许的字迹。
两个月内,必见分晓,敬候佳音。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十二个字,就让秦亚茹的心绪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她缓缓地起身,把自己收拾干净。
她一向相信高枫,从很早很早以前,就相信那个男人无所不能。
清晨,微风徐徐。
秦小秀端着一碗羊奶慢慢喝,总觉得今天的大姐,看起来神色古怪,眉眼间既有那么一丝喜悦激动,又掩藏不住忧色。
小秀喝了羊奶,莫名其妙地听她大姐说——“小秀,去置办几套绸缎的衣裳吧,你都好些日子没穿过正经的好衣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