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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定北这次偷鸡未成反落得两手空空,几家国公府都觉十分解气,隔夜徐国公就在自家后园子里设宴,招待顾薛韩三家的亲眷。席间不免说到庞定北的作死,董慢薛亭以及顾颂均自相视不语,离了席之后三人才又禁不住得意暗爽!
庞定北自己也觉倒霉,原本他在左军营里呆得好好的,虽说暗地里偶有微词,可是也没到非要跟董家闹掰的地步,是皇后派了刘括前去游说他,他这才动了心。
哪知道搞到最后连毛都没得着一根,如今反而被手握兵权的几大国公府排挤在外,而其余勋贵们因为庞家失势,又纷纷与他们保持了距离,心里那股恨意自然就转到了皇后头上,就连素日见着刘家人也再没有好脸色起来!
顾颂自打跟踪了韩稷回来,似又多了重心事,本来就还没曾与沈雁见过面,近日更是提也不再提她。只是常常拿着她编的字帖若有所思地发呆,又或者默不作声地练上一两个小时的字不挪窝。
郑明策上任后楚王也邀韩稷上王府夜饮过一回。
席间他幽幽道:“我原以为她不过是胆大活泼些而已,没想到还有这番心计。真让人无法小看。”
他并没有提到名字,可韩稷竟就是猜到了他指的是谁。筷间夹的一块鹅肝在半空顿了片刻,才又落到碗里。
楚王微笑望着他道:“这次你帮了我大忙,我亦不会食言,接下来我会想办法帮你拿到世子之位。等你手掌了兵权,咱们再一鼓作气把储位争到手。”
韩稷扬唇,将鹅肝咽下去,举起杯道:“王爷必然马到功成。”
酒后回到府里,辛乙给他端来醒酒汤。
他摇晃着怀里的汤水,眼睛望着前方若有所思。
辛乙过来道:“楚王拖了快一年,都不曾提起替少主争这世子之位,这次倒是爽快。”
韩稷微哼一声,喝一口汤,说道:“他也不能不帮我,年后郑王便要开府,到那时他的情况也没这么乐观了。”说完他抬头道:“东辽那边仗也打不久了,狗皇帝如今咬牙硬撑着,但老蒙古王一死,他也不可能再撑下去。格尔泰和巴特尔都是狠角色,我若猜得不错,他最终连议和的念头也会打消,以省得对方提出开放马市,介时以给他们踏足中原之机。
“这么样一来,父亲便会很快回来,营里到时候也会有些职务变动,你想办法跟左、秦二位老将军多保持联系,我要在他回来之前塞几个人上去。这世子之位不那么好争,虽说有楚王答应帮忙,我也得做两手准备,以防万一。”
辛乙颌首,又道:“这次秋狩护驾的事,那么理应会有少主一份了,少主可让王儆将军他们充作副将,有个功名,左、秦二位将军也好斟酌。”
韩稷仰脖将汤水喝尽,吐气道:“这是自然。”
五城营的事终于平息。
沈府里热热闹闹地准备着中秋宴的时候,沈雁这日也就得到了消息:宋寰在通政使如坐针毡的呆了几日后,终于在早上收到了一纸调令,让他去鸿胪寺任了少卿,掌管朝会宴会等事,名头上虽成了二把手,但却远离了政务,着实算是明升暗贬了。
“也合该他倒霉,本来没犯什么错,但谁让他不自量力沾惹了夺储之事?这事我看十成十是楚王下的手,不借宋寰长长威风,往后那些人还不都上赶着借这事起夭蛾子了?”
华氏冷笑着说。
沈雁想了想,却望着沈宓道:“宋寰此人心胸狭隘,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死心。“
沈宓看着手上书信,淡淡回应道:“楚王郑王二者若不胜出其一,很多人都不会死心。”
沈雁深以为然。
不过皇后接连受挫,楚王若是能再接再励,再狠创她几下下来,离打败她的日子也就不远了。只要皇后倒了,郑王也就等于没了靠山,目前来看,凭他自己想要与楚王争储,并没那么容易。不过从他以撞墙那样的方式迫使沈观裕留下帮他来看,这也不是个糊涂人。
“下个月不是秋狩了么?郑王明年也将开府了,兴许皇上这次秋狩上有他的用意也未定。”沈宓将书信合起来,一面收进怀里,一面起身拂了拂衣襟。“再有两日就是中秋,你三叔应是这两日就要回来了,难得咱们手头烦恼之事都已解决,已可好好放松两日了。”
“三叔终于要回来了么?”沈雁闻言也不由站起身来。
沈宦这一出门好几个月,上次因着陈家那事,陈氏意欲替他说媒,谁知又怒打了沈莘,以致于弄出后来这么多的事情来,如今尘埃都落定了,他终于也要回来了,这下又不知道甩出去的那一巴掌要怎么收场?
陈家虽然没有说成这门亲事,但沈观裕还是在皇帝面前打了个招呼,原先五千匹马的定量改成了四千匹,虽然还是有难度,但太仆寺自己想想办法,最终还是圆了过去。
这不上个月底户部正好要送粮草去西北,顺便这匹马就随军同去了。
而这门婚事也且搁了下来,那曾氏仍在陈家住着,陈氏似乎满心里对她过意不去,但碍于又曾经提过这档子事儿,于是曾氏连来串门也不那么方便。这次沈宦回来,不知道这事又会有个什么样的结局?
沈宓回头让葛舟传话去上房,沈观裕却正在端敬殿。
郑明策正式于五城营走马上任之后,现如今朝中也像是端离了火炉的一锅水,渐渐平息下来。原本声势略高于楚王的郑王在皇后接连几次的败北之后,颓势已显,楚王如今风头很盛,已然直接参与秋狩的行程计划。
皇帝虽然并不见得十分偏心哪一个儿子,但郑王尚且年幼,并不能参与政事,所以相对而言势弱了几分。而假如连眼下的实力也保存不住,对他而言便是个致命的打击。
郑王纵然老成,也有些坐不大住。他走下丹樨直冲到沈观裕面前,深深地作下一揖:“这次事败在宋寰身上,我知道不怨先生,母后那边请先生不必放在心上。但是冲眼下的情形来看,我们已然处于下风,不知道先生可有应对之策?”
五城营的委任状下来后,皇后对沈观裕自有一番不满,虽然不曾有针对他的什么动作,但终归已非最先时那般礼贤下士的态度。
沈观裕盘腿坐在席上,捏着手上的玉盏,说道:“过犹不及。当初我给皇后的建议便是让她韬光养晦,等待王爷开府之后再行动作。淑妃就是再卖力,她也只是个庶妃。只要皇后不出错,有满朝文人士子相护,淑妃并占不了什么便宜。
“可惜皇后按捺不住,纵容安宁侯罔顾法纪,如今先丢了亲兄弟,又丢了五城营,莫说我沈某人并非神仙,就算我真有那通天之术,又怎禁得起这番自作孽?”
郑王默然。
皇后私下拉拢沈宓之事曝露之前,朝中风向的确是大大利于皇后的,可此事曝露之后皇后不但不加安抚沈观裕,反倒是言语相逼,过后刘俨更是暗地里打起了沈顾两家的算盘,这才引起了沈观裕的抵触之心。
而接下来的事情究竟真的全都是皇后与刘俨作死所致,还是沈观裕也在顺势为之,又有谁知道呢?
他看向沈观裕,撩袍在他对面坐下来,“先生之意,莫非是对皇后与小王已然灰心绝望?”
沈观裕抬眼,眸色平静:“社稷天下,本由天子作主。
“为人臣者,又岂有奉宫廷内闱惟命是从的道理?内闱不理外朝之事,在帝位传承上,皇后又焉能与王爷相提并论?我曾经说过,我奉的是王爷,并非皇后,王爷当日舍身撞墙挽留下官之时,不也就是打的从皇后身边将我抢过来的主意吗?”
郑王微顿。
沈观裕垂眸抿茶,姿态悠然自若。
“王爷是个明白人,我乃是个读书人,哪怕如今卷入这宫闱之争,效忠的也是我大周未来的君主,来日坐江山的乃是王爷您,难道您真希望下官对皇后惟命是从?王爷花了那么大心机留下来的人,若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王爷岂非白费了心思?”
郑王面色缓下来,若有所思望着地下。
沈观裕将玉盏置于案上,扬唇道:“皇后所做的一切乃都是为了扶助王爷称帝,而沈家的百年清名能否得以延续,还得由王爷来日赐予,下官又岂会本末倒置,有现成的君主不去追随,反去追随那牵线搭桥之人?”
郑王的面色由暗转明,眉宇之间也逐渐开阔起来。
他张开双臂,又冲他深揖了揖,说道:“先生果然是具有大智慧之人,有先生这番话,弟子就安心了。先生才比孔孟智比诸葛,有您从旁辅佐,弟子必当事半功倍。往后弟子但凭先生示下,还请先生指点,接下来我又该如何是好?”
沈观裕下地起身,缓缓负手行到窗前,说道:“接下来自然是按兵不动。五城营的事已定,楚王为巩固势力必然有番筹谋。这其间咱们若是再有动作,一则不易成功,二则若是让对方捉到了把柄,更是有机可乘。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