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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重噎住无语。
秋娘二人白了脸色。
顾至诚冷哼着,已然眼神示意着随同来的两名护卫护住沈宓。
吴重有些下不来台。他冲秋娘二人望了眼,秋娘微微打了个哆嗦,垂头微凝神,忽然扯开自己的衣襟便要往船头上冲!
她这一冲出去,假的便也成真的了!
沈宓目光倏地变了色,好在顾至诚身手敏捷,身形一闪便飞身上去将她扯了回来!
然而这边厢秋娘逮住了,那边厢喜月却几乎在同一时刻也解开了衣带奔上船头!
顾至诚再飞身出去,却已经稍晚了一步,已经有人因为喜月的哭喊而关注了过来。
吴重悠然地往沈宓望来。
沈宓心下一沉,顿觉事情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该死!”
顾至诚懊恼地咒骂着,将喜月捉回船舱,然后抬手便要往吴重身上打去,吴重往后错步,身后跟随来的十来个兵吏随即团团围上!
“至诚不可冲动!”
沈宓见状连忙上前拉住顾至诚袖子,略想了想,遂说道:“我看这事是冲着我来的,你不必理会,我留下来即可。”
顾至诚到底是手握兵权的荣国公府世子,刘俨再与功臣们不和也不至于拿这种事来坑他,何况因为太子被废,皇后如今势头大减,刘家也不可能在这当口再来挑衅荣国公府。既然如此,那他们就只能是冲着自己来的了。
如今还不能确定这伙人是不是把仙人跳玩到了他头上,但这四面都是来游玩的文人骚客或者朝中贵族,喜月已经引起了旁人注意,吴重若是再嚷嚷,他绝对已是百口莫辩,就算大伙相信他,也免不了背后议论,跟这种事搭上边,着实于他没丝毫好处。
“你当我是什么人?”
顾至诚听到这话倏地沉了脸,“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与你交朋友不是交假的。”说完然后走到吴重面前,手指着秋娘:“人是我叫进来的,有什么只管问我!莫说爷们儿今日不曾碰你一根头发,就是碰了你们,那也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既然要论是非——前面带路!”
秋娘姐妹被他这一指,顿时后退了几步。
吴重也被他的声势逼退了半步,抿唇拱了拱手道:“请!”
沈雁在书房里呆了半晚上,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正打算去正房跟华氏说清楚这些日子打听来的内幕,忽然见门房匆匆进了正房方向,在廊下探头看了会儿,便就也加快了两步到达。
“什么事情?”她问厅堂内的华氏。
“你卢叔在外头,来捎话说你父亲去了宫中。怎么会突然进了宫呢?”华氏蹙起眉来,满脸的不解。
沈雁顿住。
沈宓明明是去与卢锭聚会吃酒,就算沈宓进了宫,也该是沈宓身边的小厮来传话不是吗?怎么会是卢锭?而且,顾至诚也去了,就算是小厮也去了宫中,也没必要再让卢锭跑一趟,让顾至诚捎个话过来不就完了么?
她心底忽然升起些不祥预感。
谁让刘氏那事还悬在她心头久久未曾想出眉目呢?前世这个时候就是二房的多事之秋,沈宓虽然避去了广西贪墨案,但终归这段灰暗的日子还没曾完全过去。
“我去瞧瞧。”
她丢下这句话便转身去了前院。
府门外卢锭驾着马正要走,听见府门一开,便又停步回了头。见是沈雁,便立马又下了地。
沈雁走出门来道:“卢叔,皇上召我父亲进宫何事?还有顾叔呢?他可曾一道回来?”
卢锭拉着马缰,凝着双眉半日也没有句话出来。
他与李何二人出了东湖便分了道,他原是打算到沈家传过话之后便又回东湖去的,一路上并没有想过沈雁会追出来,所以并没有想好怎么圆这个谎,更不知道他们二人眼下究竟如何情形,是以站在那里,竟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沈雁眉头皱得更深了:“卢叔,是不是我父亲出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
卢锭沉默无语。
沈宓交代他回来传话予华氏让她安心,可是他如今越来越觉得这事恐怕不是三两下能解决得了的,对方连顾至诚的面子都给驳,只怕今儿夜里他们还未必能回得来。如此华氏迟早还是会知道。而若想了结此事,最好是沈观裕亲自出面,把这事压下来算数。
可是贸贸然去见沈观裕又是不妥,而华氏他是不能见,眼下沈雁这般问起,他该说还是不该说呢?
“卢叔!”
沈雁再一催问,他就吐了口气,点点头。沈雁虽是个孩子,但在这样情况下,能让她传个话到华氏耳里,也不失为一条途径。遂说道:“你父亲的确遇到了点小麻烦……”说罢,便把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了个清楚。
“方才我估摸着那形势,那两名女子即使与吴重不是同伙,也是有备而来。今夜他们不去趟北城营只怕是了结不了的。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凭沈家在京师的名望和朝中的地位,另还有顾世子在,五城营的人不敢对他怎么样。”
最多就是将这事闹去御前,受顿斥而已。虽说可能会影响皇帝对沈宓的印象,但时间长了淡忘掉,也就好了。
“卢叔!”
沈雁忽觉背脊有些发寒。
如果一定要发生些什么意外,她宁愿是沈宓打劫了钱财,或者掉下湖里虚惊一场什么的,怎么会这么巧,又惹上了官非?前世也是这个时候沈宓因卢锭的冤案而被牵连入狱,这次虽然没那么严重,却还是让人措手不及!
这是天意如此,还是人力所致?!
北城指挥使,北城指挥使?!……是了!北城指挥使吴重,不是跟刘普的岳家庞家是姻亲吗?!刘普被绑了,刘氏急需大笔钱财,吴重与人同谋诬陷沈宓猥亵民女……这么说来,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刘氏设的局?!
沈雁猛然打了个激灵,从前世过来,亲眼目睹了华氏死后沈宓对她的钟情专注,无论如何她都相信沈宓在这方面的人品,身为端方的君子,沈宓怎么会去做这种事?这一世卢锭避开了贪墨一案,刘氏便就炮制出了这么一桩阴谋来坑二房么?
刘氏一无财力二无背景,除了动用吴重这层关系又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
而她想夺华氏的私产,又岂是宅门里头随便几招小手段能够动得了的?
她既然要借助外力,吴重又岂会白白给她帮这个忙?就算他会白帮忙,刘氏能够相信他不会外传?于是在刘普所需的那两万两债务上,她必然又得多刨些出来以供打点。而前世华氏不见了大半的嫁妆而远不止两万两,也差不多就是这个原因吧?
刘氏为了谋财,这番心机用得不可谓不大了!
她站在门廊下心思如同翻江倒海,这些日子以来所掌握的线索扑天盖地地向她袭来,许多朦胧的地方变得清晰了,而许多不解的地方忽然也如云开日出,一段段地如同被线串上了的珠子,变得连贯和顺理成章,让人在这顷刻间恍然。
“雁姐儿?”
卢锭见她站在门廊下紧握着双手,浑身上下紧绷得像是根到了根限的弦,不由有些担心。
想她到底是个九岁的孩子,平日里又娇生惯养,连个豆大的挫折都没受过,几时面临过这样的变故?自然是有些承受不住了。心下不由歉然,连忙上前哄道:“都怪卢叔,没把话说清楚,雁姐儿的爹爹好的很,只是去北城营转转就回来了,啊。”
沈雁稳了稳心神。
事到临头,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露出破绽来!她要打起精神,一层层揭掉刘氏的皮,既然她敢向二房伸手,她就宰了她这双手!
她撅嘴抬起眼,堆起满脸的委屈:“卢叔可不许骗我。”
卢锭没有女儿,见着小丫头这娇俏样,一颗心都化了:“卢叔不骗你,卢叔什么时候骗过你?”
沈雁吸了吸鼻子,说道:“那好吧。卢叔回去的路上小心,我也回房去了。”
“去吧。”卢锭笑道。
沈雁进了府门,尤自在门内站了好一会儿才抬腿回二房去。
胸中的迷雾正在呈消散的趋势,她苦等未至的那个结果,原来答案就在今夜。刘氏,原来她找来找去的人,竟然是她!华氏无愧于天地君亲,她的不曾主动对公婆行不孝之事,她的任何东西外人都没有资格掠夺,刘氏,她凭什么?
回房这一路上她心潮澎湃,如果说改变卢锭入狱的命运是她的第一场仗,那么现在,今天夜里,将会是她目前为止遇到的最紧迫的一场仗。她要告诉华氏,这府里有人在觑觎她的财产,有人把她当傻子,想把她手上积聚的财富掠走!
她还要让沈宓睁大眼看看,他所信任爱护的这些家人们,是如何算计他的妻子的!
沈家这些人,究竟又是不是他所认为的那么样友爱互亲?
她怎么能让世事重来一遍,怎么能让刘氏再得逞一次!
进了熙月堂,她直接奔向华氏所在的正房。
庑廊上的胭脂见着她脚下生风地进了来,而福娘也被她落后好远,惊愕之余不由也跟了上去。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