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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城的灾情在朝廷运送的物资、银两抵达后,得到了有效的控制,百姓有序的迁移到邻镇暂居,受灾的良田,也由朝廷进行补给,每亩补偿五两银子,朝廷的慷慨,使得民心归顺,当地知府甚至差人快马加鞭,将百姓自发写出的感激信函,连夜送到盛京。
大臣们争前恐后为天子高唱赞歌,而坊间,更是有文人墨客编写诗词,歌颂帝王的仁义之举。
“皇上,我今天备的饭菜,和平时可不太一样。”唐芯满脸春风地站在长桌旁,笑吟吟指着桌上的十八道佳肴,说,“这道是瑞雪丰年,这道是富贵吉祥,这道呢,名为龙行天下,这道……”
“停,”沈濯日略一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宫内近日有何喜事?”
“哎哟,真当我在深宫里待着,耳目不灵啊?”唐芯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外边都传遍了,说你是建国以来最深明大义、仁义宽厚的君王,我这不是赶着风头,想帮你庆祝一下吗?”
“除了这些词,可还有别的?”沈濯日姿态慵懒地坐在椅子上,轻睨着她。
“当然有了。”唐芯刚想把这几天听到的赞誉说给他听,旋即,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专程为他精心准备的这桌菜好么?
“比起用膳,朕更想听别的。”即便听腻了朝臣的歌功颂德,但同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让他觉得莫名的顺耳。
唐芯特想拒绝,可想到前两天他受到的压力,又忍住了。
一边替他布菜,一边在脑子里搜刮词汇,尽心尽力地褒奖、表扬。
也不知是饭菜做得太过美味,还是有她的温声细语作陪,沈濯日竟比往常多用了一碗米饭。
撤去菜肴,他起身走到外殿,继续处理桌上的折子,而唐芯则跑进内殿,从木箱子里翻出几卷菜谱,坐在他下首专心致志的翻阅起来。
暖暖的冬阳透过木窗折射而入,一室温馨、祥和。
李德在午后时分,捧着茶水、点心送到殿中,每样都备了两份,一份送与天子,一份则递给了唐芯。
躬身离去时,他悄悄看了眼书不离手,手不离点心的某人,嘴角不自觉抽搐了几下。
这人的心得有多大,才能坦然自若地享受御食?
他刚出门,就与不请自来的沈濯擎碰了个正着。
“老奴见过擎王。”
雾草!渣男来了!
手指猛地一抖,正要放进嘴里的糕点吧唧一声,掉到了地上。
“呜嗷!”她的桂花糕……
唐芯一脸肉痛地蹲了下去,将那块糕点捡起来,小心翼翼地吹气。
“唐大人,”沈濯擎笔挺的身影出现在了殿门处,居高临下地看着背对他,不知在做什么的唐芯,眼里掠过一丝幽光。
从她回宫以来,身边便有隐卫保护,他不好贸贸然接近,便一直在等着她主动联络,没想到,过了近十日,这女人就像是忘却了他的存在,莫说是见面,连一封书信,一句解释之语也没有。
想到这儿,沈濯擎身侧的气息愈发阴沉。
“小唐,此处无需你伺候,下去吧。”沈濯日凉凉睨了面色不愉的沈濯擎一眼,淡淡地吩咐道。
唐芯缓缓直起身,将糕点放进盘子,一手端着,一手捧着书,向殿门走去。
和某渣擦身而过的时候,她鼓着眼睛,狠狠瞪了他一下。
要不是这货,她至于会受惊过度,导致吃的掉地上去吗?
沈濯擎心堵得不行,他还未计较她自作主张弄走夏允儿的事儿,她竟敢对他不满?
“皇上纵容你,宠信你,那是你的福气,”他阴恻恻地启口,唇角挂着一丝冷笑,“但你不该恃宠而骄,本王贵为一朝王爷,而你,不过是区区一介下人,连最基本的礼数,都没有吗?见到本王,还不快行礼?”
也许是他前几次表现得太过无害,使得这女人忘记了,谁才是她的主人!
沈濯擎发了狠想要给唐芯一个教训,脚下一转,身体直直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忍!
深吸一口气,唐芯利落地弯了膝盖,随后,无所畏惧地回视他:“敢问王爷,奴才现在可以告退了吗?”
“本王几时让你起身了?”沈濯擎拧眉问道,她越是不爽,他越是觉得畅快。
“可您也没说不让奴才起来啊。”唐芯无辜地眨眨眼睛,话却说得十分挑衅。
拳头骤然握紧,力道重得连唐芯都听见了骨头间发出的咯咯声响。
小脑袋微微一缩,这货不会没品到要揍她吧?
求救的眼神下意识往后方转去。
接收到她的信号,沈濯日凉凉开口:“朕的人,不用擎王调教。”
沈濯擎有些意外,又觉理所当然。
毕竟,这位对唐芙的维护,他不是第一次见到。
深深看了天子一眼,他忽地展颜轻笑:“既然皇上有旨,本王也不好再同他计较。”
切,装什么大度,虚伪!
唐芯不屑地瘪瘪嘴,向沈濯日挑了下眉毛,这才晃出大殿,但她并未走远,而是在李德无语的目光底下,躲到了殿后的木窗下边。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渣渣不请自来,绝壁不会有好事儿!她得瞅瞅,他到底想干嘛。
打定主意后,她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边吃边听墙角。
李德悄无声息地凑近,几次张口,想要提醒她这么做有违宫规,是要掉脑袋的,又担心会惊扰了屋子里的贵人,于是乎,陷入了纠结。
唐芯见他过来,又直勾勾盯着自己,挠头想了想,方才恍然大悟。
低头在盘子里挑挑捡捡,可算是找到了一块体形较小的糕点,挂着笑朝他递去。
“……”谁要吃她的东西了?
李德顿时有些呼吸不顺,一张菊花连憋得发青。
嫌小啊?
唐芯郁闷地嘟起嘴巴,犹豫了几秒钟,才忍着肉痛挑了块大的,差点没把李德活活气死。
狠瞪了她两眼,憋着满肚子火,甩手离开。
说到底,这人究竟是来干嘛的?唐芯一脸懵逼,转瞬,小脸上绽放出一抹欣喜的微笑,捻着糕点往嘴里塞。
“皇上这儿,何时也有耗子了?”渣男恶意满满的声线,蓦地飘出窗子。
“咳咳咳!”唐芯吓得如囫囵吞枣般,将那块方形的糕点整个吞了下去,捂住喉咙拼命咳嗽起来。
殿中,沈濯日理也没理寻机挑事的某人,身若惊鸿,跃窗而出。
在瞧见唐芯痛苦跪地之时,眸中浮现了急切之色,伸手一榄,把人稳稳抱在怀中,飞身入了内殿。
徒留下沈濯擎愣怔的杵在原地,直到殿中的咳嗽声减淡,他才堪堪回过神来,眸中精芒忽闪,举步走向屋内。
“我已经没事了。”连灌了几杯茶的唐芯,瘫坐在矮凳上,背靠沈濯日的身子,有气无力的说道。
“好些了?”好听的嗓音从头顶上落下,带着丝丝担忧。
“嗯。”她笑着点头,“又不是什么大问题,歇歇就好。”
闻言,沈濯日暗自松了一口气,眉心一簇,暗衬道,桂花糕此物,今后不能再备了。
“你在想什么?”见他久不说话,唐芯好奇地抬起眼皮,问道。
说话时,余光突然瞥见了帘子旁,不知道站了多久的男人。
笑脸一收,蹭地从他怀里退出来。
“虽然早有耳闻,但亲眼见到唐大人和皇上的相处方式,仍旧让本王大吃一惊啊。”沈濯擎意味深长的说道,似在暗示什么。
沈濯日的脸色顿时冷了三分,正欲说话,可唐芯却抢先他一步:“王爷难道没听说过,皇上待民如子的美名么?”
特意咬重的四个字,宛如一根刺,扎进沈濯日的耳膜,笑容淡了不少,冷冷盯着唐芯:“本王岂会不知?”
“那王爷又怎会有刚才那番感慨呢?”唐芯的表情甚是纯良,脸上挂着大写的奇怪,“奴才虽是下人,但也是永腾国的子民,皇上见奴才受苦,出手相助,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沈濯日有些忍俊不禁,眸中荡漾的宠溺,满得似要溢出来。
“哦~”她状似明了的拍拍脑袋,“奴才懂了,定是王爷平日里把尊卑分得太清,对下人严苛要求,所以呢,才会对皇上的举动感到惊讶。”
她是在暗指自己不如沈濯日吗?
沈濯擎这辈子最痛恨的,便是矮沈濯日一分,如今被唐芯当面指出来,心头的怒火可想而知。
本就阴沉的脸色,这一刻难看到极致,身躯紧绷着,像是一头正处在发狂边缘的凶兽,分外可怕。
唐芯有些不安,可一想到他那番含枪夹棒的话,又觉恼火,神情倔强地直视着他,一副无畏无惧的模样。
氛围略显僵持,沈濯日敛去眼中的笑意,轻咳一声:“小唐,不得无礼,擎王如何治下,是他的私事,外人不可干涉。”
这话听着像是在责备唐芯,但实际上,却是认同了她的言论。
“是。”唐芯乖乖地行了个礼,没再吭声。
沈濯擎差点没被他二人一唱一和的戏码气到吐血,额角青筋直跳,好半天,才忍了下去。
“唐大人先前不是退下了?怎会在窗外徘徊?”
唐芯转了转眼睛,而后,不好意思的开口:“奴才原本是想走的,可是听李公公说,乾清宫的窗子掉漆了,奴才不太相信,就去窗边检查,最后查明,果真如公公所说,这不,奴才正想去内务院通通气,唤人抽空过来,把掉漆的地方重新补上,结果不小心吸了一口冷风,把自个儿给呛着了。”
话合情合理,哪怕沈濯擎明知她在瞎掰,一时间也找不到漏洞可抓。
只能冷哼道:“本王竟是不知,什么时候御厨也操心起了内务院的事。”
“没办法呀,”唐芯状似无奈的摊了摊手,“关系到皇上的住所,做下人的,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咳!”沈濯日握拳轻咳,拳头遮挡住了唇角那抹浅淡的弧线。
为了唐芯把人得罪狠了,他再度下了逐客令。
这回,唐芯可不像之前,而是昂首挺胸,意气风发地从沈濯擎的眼前走过。
待到她雄赳赳气昂昂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沈濯日才放平唇角,冷冷清清的说:“这奴才被朕宠坏了。”
沈濯擎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没什么,本王再不济,也不会和一个下人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