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筹谋

陈云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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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丫头闻听吩咐,对视了一眼,都没言语。宝儿记起先前柳氏硬迫她去服侍章雪妍一事,就不肯动身。珠儿瞧了出来,说道:“还是我去罢,宝儿在这里服侍奶奶。”

    夏春朝点了点头,又说道:“你来时记得转到后院一遭,把姑娘请来,待会儿有裁缝上门来量尺寸裁衣裳。今儿事多,我要使你呢,你别又出去逛半日不回来。”珠儿含笑答应了一声,就转身出去了。这里,宝儿相陪夏春朝吃饭不提。

    珠儿出了门,想了一回,步子一转,先往上房去。

    走到柳氏房门外,就见长春在廊下一张藤椅上坐着,正低头绣着一件小褂。她迈步上前,低低笑道:“恭喜姐姐啦。”长春闻声抬头,见她过来,连忙起身笑道:“妹妹怎么有空过来?”又说道:“我又没有什么好事,妹妹恭喜我怎的?”珠儿微笑道:“昨儿的话,我都听见啦。姐姐离了这个火坑,可不该恭喜么?”

    长春见果然被她听去,脸上一红,低头不言。珠儿又看她手里的绣活,见是一方水红绫子短褂,其上一副蝶戏芍药的花样绣了一半。她认出是陆红姐的衣裳,便问道:“你人还没过去呢,姑娘就把活计派来了?”长春笑道:“姑娘房里人少,杏儿又小,针线上没有人。我横竖是要过去的,早些着手做也没什么。”说着,又问道:“你今儿过来,可是奶奶有话说?”

    珠儿颔首道:“就是你的事儿,奶奶打发我来告诉太太一声。”长春忙问道:“我走了,这房里便出了缺,奶奶可寻到替补的人了?”珠儿摇头道:“哪来那么快,你的事儿昨儿才闹出来的,奶奶又不是未卜先知能掐会算的。”

    长春便皱眉道:“那我去了,这屋里可就只剩忍冬一个了。她年纪小,不济事,又没人能补我的缺,只怕太太不放人呢。”珠儿却咯咯一笑,说道:“我的好姐姐,你就是爱操心。太太早嫌你碍眼了,不然昨儿那事儿怎样也推不到你头上,巴不得你早早离了她眼前,你还替她愁呢!”又问道:“太太在里头?可方便见人么?”长春说道:“在倒是在,只是老太太也在呢。”

    珠儿听见陆贾氏也在,倒放心下来,笑道:“这般倒好了,有老太太在,太太也说不出那些混账话了。”言罢,就拾阶而上,亲手掀了帘子进去。

    踏进门内,就见宝莲在内室门上立着,见她进来,便冲她摆手。珠儿走上前去,只听里头一人说道:“……拔了萝卜地皮儿宽,省的她在这里碍手碍脚。”她认出这是太太的嗓音,便停了步子。宝莲道了声:“奶奶打发珠儿过来说话。”一面就掀起了帘子。

    珠儿迈步进去,只见陆贾氏同柳氏在炕上坐着,柳氏脸色阴沉,陆贾氏倒是一脸慈和。

    她低头上前,屈身道了个万福,低头将夏春朝交代的言语说了一遍,又道:“奶奶说上房出了空缺,一时不及去买,叫忍冬先顶两日。待媒人送了人来,就给太太补上。”

    柳氏哼了一声,说道:“她倒惯会做主,里外充好人的。”一语未休,还待再刻薄几句,瞥见陆贾氏脸上神色,只得硬生生压了,说道:“也罢,那蹄子不好,既然红姐儿愿收她,也是她的造化。回去告诉你们奶奶,也不消从外头弄人了。厨房里上灶的春嫂家的二丫头倒很好,十四五的年纪,人也干净听话,在家闲着没个差事。她娘寡妇失业的,一人拉扯孩子也是不易,想叫她女儿进来领个差事,也算多个进项。我见过那孩子一面,倒是很好,就领进来补了长春的缺罢。”

    珠儿不敢答应,只说道:“太太的话,我回去必然转告奶奶。这底下的事儿,必然还要奶奶示下才好。”柳氏听见这话,那火又腾的冒了上来,张口要斥。就听陆贾氏在旁说道:“你这孩子素日看着伶俐,今儿怎么糊涂起来。你们奶奶向来孝顺,又怎么会驳了你太太的言语?你自管回去告诉你们奶奶就是了,她必定不会怪你。又不是什么大事。”珠儿见陆贾氏开口,不敢再说,只唯唯应下,又看两人再无吩咐,便告退去了。

    待她出去,柳氏便向着陆贾氏道:“老太太,你瞧瞧,她就打发个丫头过来向我这婆婆传话,架子这样大!您还在这儿坐着,她手下的丫头就敢驳咱们的言语了,可见她平日在房里,把咱们两人放不放眼里!我倒也罢了,老太太您是一家之长,合家子以您为尊。她这般行事,可不是不敬尊长么!”

    陆贾氏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点头说道:“自打你妹妹一家投奔来,你倒是会说几句像样的话了。”柳氏讪讪的,赔笑说道:“平白无故,又说她们做什么。”陆贾氏又道:“可惜机巧用错了地方,我是不吃这一套的。老大想收长春,你拦在里头不让,又嫌她一心向着孙媳妇,就把她看成了眼中钉,一心拔了她。春嫂那女儿,去年跟她妈上灶烫坏了脸,现下脸上还有块疤,你自是不担心了。何况,你叫了那丫头上来,差事是给你的,不怕买不住她的心,自然是对你言听计从了。这桩桩件件,我哪一件看得不分明?你还敢在我跟前弄鬼呢。”

    一席话说得柳氏哑口无言,半日才谄媚笑道:“老太太火眼金睛,这家里哪件事瞒得过您老的法眼?”陆贾氏瞥了她一眼,说道:“你也不用在这里蜜里调油的哄我,我晓得你还是为了你外甥女的事。如今勇哥儿既做了官,就是纳妾律条上也说得通。何况她夏氏入门也有年头,子嗣上总没个消息,终不成叫我们陆家断后么?她今年已二十了,往后就是生,只怕也是人丁单薄。咱们这样的人家,总是开枝散叶的好。”

    柳氏听了这话,虽不知这老妪为何忽然转了主意,心里倒十分欢喜,面上却故作愁色道:“老太太这话很是,然而之前席上我已亲口应了。再提这事,莫不是真叫家人打我板子不成?”陆贾氏望她冷笑道:“你这不成器的行货,这点子事就把你难住了?这酒后的言语,谁能作真?就是她当真闹起来,你是太太,谁还真敢打你板子?反了她不成!你自管放手去做,事儿弄出来有我做主。何况,勇哥儿是个知廉耻的孩子,坏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身子,还能翻脸不认么?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她夏氏再叫也不中用!”

    柳氏听了陆贾氏一番言辞,心花怒放,当即道:“老太太果然高明,这一家子的事,还得是老太太做主。”陆贾氏笑了笑,又道:“早上起来,我听闻勇哥儿天不亮就走了,昨儿夜里好似还同他媳妇绊了几句嘴。这时机可是难得,你叫你那外甥女上些紧儿。大人再操心,她自家立不起来也是白费。”柳氏一口应下,就说道:“老太太放心,雪妍那孩子素来伶俐。”陆贾氏点了点头,又道:“勇哥儿早上走前,同他老子说起,因初七有事,叫把请客摆酒推到初十,你不要忘了。”柳氏心里知局,满口应下。

    珠儿出了上房,先转到后院去见陆红姐。陆红姐因昨夜走困,这会儿才起,正在梳头。听闻嫂子相招,当即答应,又说道:“你先回去,我梳了这头就过去。”珠儿便又转了回去。

    回到房中,夏春朝已吃完了早饭,正看账本,同一应管家媳妇说话,算账发筹子。珠儿回来,见满屋子人,不好上去,就在一边站了。好容易待人散尽,她方才上前,将柳氏的话转述了一遍,说道:“太太已看好人了,说叫上灶的春嫂女儿去补缺。我说还得问奶奶,但老太太在一边发了话,我也不敢说什么。”

    夏春朝想了一回,问道:“春嫂的女儿,敢是去年厨房里烫坏了脸,再没进来的那个?”珠儿点头道:“奶奶好记性,就是她。她叫彩蝶,今年十五了。去年因在厨房烧火,不慎烧了脸,还是奶奶赏了医药银子,还给她请大夫。到底没好利索,到了目下脸上还是一大块疤。”说着,将嘴一撇道:“太太就是看中她坏了脸,才叫她到跟前,好不叫老爷惦记。不然,谁家房里使唤的大丫头不是挑平头正脸的?倒抬举这样的人!”

    夏春朝微微一笑,说道:“太太的心思,你既看穿了,就别轻易说出来。”说着,又点头道:“春嫂是个寡妇,膝下倒带着两个孩子,也是不容易。太太抬举她女儿,那也没什么不好。”珠儿急道:“奶奶!”夏春朝淡淡说道:“急什么,上房横竖还有忍冬在,叫她盯着些就是了。”

    说话间,陆红姐已走了进来。夏春朝便住了话头,起身含笑让她坐。姑嫂两个亲亲热热的携手坐了,陆红姐笑道:“我今儿起晚了,珠儿过去叫我时,我才起呢。嫂子别笑话我。”说着,又问道:“听珠儿说,嫂子叫我来,是要裁衣裳?”

    夏春朝说道:“昨日我同你哥出去,买了一匹好焦布。这不天热了,这布料凉快,我想着咱们两个裁几身衣裳。比甲也好,扣身衫子也罢,待裁缝来了一道量尺寸。”说着,便吩咐宝儿道:“把昨儿买的布料拿来。”

    宝儿走去取了包裹,回来当着两人的面打开。

    陆红姐别的不瞧,一眼就望见那卷葡萄紫织金妆花罗。她手快拿起,抖开一瞧,只见这纱薄如蝉翼,如烟似雾,颜色娇嫩,金丝也掐的周正,不由啧啧称叹道:“好鲜嫩的货!嫂子当真舍得,这样的纱怕不得七八百钱一尺?通京城算下来,没几家能出这样的纱。嫂子何处买来?”说着,便望向夏春朝,却见她也看着这卷纱,面上却怔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