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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可以永远消失在我面前了。”凌彻压根看也不看他一眼,“当初你胆敢这样做就意味着你想好了你要承担的后果,现在在我这里哭苦,是没有用的。”
凌彻说到这里终于大方地赏了凌越一个眼风,然而那不轻不重毫无情绪的一个眼神却吓得凌越寒毛倒竖,大气都不敢呼出一口,他只听见他继续道:“若不是念在你侍候了我这么多年的份上,今天的你便是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这样的事情我能容忍一次却是不会再容忍第二次,现在我还有用得上你的地方,所以才对你网开一面,你不要再得寸进尺。”
这一番话说得极其阴毒残忍,凌越自七岁起便侍奉在凌彻身旁,当初还是将军的顺景帝攻进大诺帝都的时候先是派的凌彻作为先锋去狙截出逃的大诺遗孤,然而对方却是狡诈无边,在路上布下了炸药引凌彻前往追击,最后炸药引爆,将年仅七岁的凌彻炸落于崖下。对方起初的时候应该没有预料到前来截击他们的人竟是这么年轻,埋下的炸药分量是对付成年人的量,还是双倍,也即是说凌彻当时其实是九死一生,十分之难有生还的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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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当年的事情,即使时隔十多年,凌越仍旧心有戚戚,作为凌彻的贴身侍卫,理所当然义不容辞第一个下崖去找他。当年也因着凌彻无端遇袭是以错过了剿杀大诺遗孤的最好时机,这个祸患一直到十二年之后再次展现出来,凌越偏偏没有想到当年把他年幼的主子给整下悬崖九死一生的人在十二年后无意识地卷土重来将他早已长成一个神的主子给弄至五脏六腑甚至是灵魂皆为她而活,而那个人在南唐却逍遥快活,不留给他的主子只言片字。
有时候命运真的是一个巨大的玩笑,明明应该是死对头的两个人却因着有着几近相同的性格而互相吸引,到最后又因为一个无法磨合的矛盾而背道而驰,各自一方。凌越纵使被凌彻责怪,而这件事在今后也会成为他一生的污点,可是他仍旧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面没有做错,原因无他,只因他不为凌彻做这个决定,以凌彻微妙的身份便会被顺景帝怀疑,一旦顺景帝在这件事上有所怀疑那么顾竹寒的处境会更不妙,到时候……真正要死的人不是谭芙和顾玉骆,而是顾竹寒。
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他还是救了顾竹寒一命的人呢,凭什么他还要受到惩罚?
若然凌越此时此刻的想法让凌彻知道了的话,那么凌越定是活不过下一刻。
可惜不等他来得及再次请求凌彻,宫中便来了人传话,传话的内侍正是顺景帝身旁最信任的德公公,德公公宣完旨之后脸色十分不好,他对凌彻提醒道:“彻王爷,宫中局势不定,你进宫面圣时可要留神。”
一句话听得凌彻意外地挑了眉梢,他掏出锦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唇,一刻钟之前的灰败不复存在,他从长榻上站起来,负手透过巨大的香樟树影看向深远天际,如琉璃般剔透的眼眸折射出一痕亮光,璀璨得让人无法逼视,半晌,他若有若无地启唇,似起誓那般,“既然你不搭理我,那么我,就亲自将你追回。”
就在各国朝堂都出了大事的时候,顾竹寒在破烂的慈宁宫里睡得好不欢喜。
只是她睡眠一向浅淡,又来到这样一个新的环境之中,无法避免地会发一些不太好的噩梦。
许久没有梦见的纪行没有再坐轮椅,而是站了起来捧了一束康乃馨对她说:“姐姐,谢谢你十多年如一日对我的守候,对我来说,你不是姐姐,而是妈妈,这束康乃馨就献给你。”
她在梦中老怀安慰,然而一照镜子发现自己满脸是皱纹,老了四十岁不止,她一惊还未找到原因便又看见谭芙和顾玉骆一身是血地站在她的面前,说是黑白无常说他们命不该绝,只要把她杀了便可还魂。若然这件事是真的那还好说,可是这分明是一个骗局,只因谭芙脸上露出了贪婪的神色,她在梦中没有武功,只能满世界地逃走,到得最后走到一堵墙前面,眼看着就要被谭芙给杀死了,却突然听见门外有两个人在低声对话,顾竹寒从梦中及时睁开了双眼,由于梦里的场景实在是逼真,她当先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除了多了几颗痘痘之外,她还是年轻的模样,至于梦中梦见的谭芙和顾玉骆……她用手捂住了眼睛,任颤抖的羽睫****,眼角滑下晶莹一滴。
宫室之内十分寂静,是以她能够轻易听到外面两名男子的对话之声。
“请问顾小姐在吗?”
“她在里面休息,请问你找她有什么事情。”
而后说话的人顾竹寒认得出,正是她的贴身护卫银五。
“主上在临走之前交了一些东西给我,让我转交给顾小姐。”
“什么东西?”银五接着问。
“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书信之类的东西。”那个人说着便顿了顿,似在回想一些什么,“主上临走之前对我说,收不收是顾小姐的事情,不过,他替她保管了那么久,也已经够时间了。”
银五对于这种模棱两可的事情自然是不予接受,他想了想,终是道:“等姑娘醒来了,我再问她要不要收……”
“银五,让他进来,我已经醒来了。”
不等银五说完,顾竹寒便在宫室之中对外面说道,银五一听,脸上神色一顿,他低低应了一声“是”,而后示意李邃的下属推门进去。
破败的宫室之内,顾竹寒早已起了床,她此刻正在桌旁吃茶,刚刚醒来的惊惧迷茫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脸上尽是淡然之色,除了脸色苍白了一点之外,看不出丝毫端倪。
李邃的侍卫携了一个布袋进来,他一进来便先自我介绍道:“顾小姐您好,我是主上身旁的亲卫李清,主上在临出宫之前交给了我一个布包,说是要转交给你。”
顾竹寒微微笑着看着李清手中攥着的背包,半开玩笑道:“你主子不会是突然良心发现给我一袋银票让我出逃到宫外逍遥快活吧?”
李清汗了一滴,不自然地笑道:“顾小姐真的是会开玩笑,我想主上给小姐你的应该不是银票。”
方才他们在宫室之外的对话她都听见了,她略略沉吟,不知道李邃葫芦里卖什么药,唯有说道:“把东西放下,我会看的。”
“是。”李清心中舒了一口气,原以为顾竹寒会一件事情问到底,怎料没有,实在是令他意外。
顾竹寒见他将布包放下,这才抬眸看向他,问道:“你们主子现在到哪里了?宫中的情况又要怎样处理?”
李清拿捏着语气,对于面前这位既算是他的当家主母又不算是的女子,他还是按照他主上的意思来传达吧。
“主上在临走之前不是给顾小姐留下了一块鸾佩吗?鸾佩的用法顾小姐应该知道的吧?”李清没有将话给说尽,而是话锋一转,“而且,主上还留下了一道密旨,让属下在关键时刻拿出来,帮助你掌握南唐政局。”
“哦?你们家主上还真是一手好棋。”顾竹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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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心中一滞,果然他未来的当家主母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仅仅是这么看似丝毫不含压力的一句话便把他吓得背脊冷汗倒流,他唯有恭谨地拱手道:“主上不会做任何置顾小姐于危难之中的事情,你只要安心留在宫里便可。”
顾竹寒长久地看着他,并不说话,她笑意盈盈,晶光似玉的脸上光彩连连流连,明明是这么和煦的笑容在李清眼中看来却如蛇蝎般恐怖。
“若然顾小姐没有什么事情交代的话,我先出去了。”李清不欲再与顾竹寒打交道,只想早早告辞了出去。
“稍等,”顾竹寒叫住了他,李清回头,只见前一刻那个脸上还淡定如斯的女子此刻脸上现出了一丝可疑红晕,“你的主上身体还好?没有大碍吧?”
李清顿时明白了顾竹寒脸红的原因,他想起了小太子正在病中,根据华妃他们的叙述是说顾竹寒下毒致使的,她现在问他这件事定是担心主上也着了道,所以才有此一问。
只是,这关心人的手段也太别扭了吧?
李清禁不住摸了摸鼻子,眼中带了笑意,“主上没有事情,倒是小太子的情况堪忧。”
顾竹寒心中一滞,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升起来,“你放心,小太子昏迷只是暂时的,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你家主上要好好照顾他,自是会不会让他再出任何事情,给我一两天的时间就好了。”
“多谢顾小姐挂心,主上和李清都信得过你。”李清深深鞠躬,对她说道。
“嗯,好。我没有事情了,你可以出去了。”
“是。”
待李清走了之后,顾竹寒才开始留意桌子上的布包,她先是瞄了瞄桌子上淡青色的布包,怎样观察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布包而已,若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就是布包的材质特别好,别的和其他的一样。
“银五,我担心布包里有诈,你先打开来看看。”片刻,顾竹寒吩咐道。
“呃……”饶是银五这么不言苟笑的人此刻都被顾竹寒这样的冷笑话给冷倒,顾竹寒见他有所迟疑,剔了剔眉,“怎么?难道你不认为现在是你表忠心的时候?”
“不是,属下不是这个意思。”银五额头暴汗,简直视桌子上的布包如洪水猛兽,顾竹寒催促:“快点,就算真的有诈,也有我陪着,别怕死。”
银五:“……”
终于,银五扛着极大的心理压力打开了李清送来的布包,原本以为布包里定会有些古灵精怪的东西弹出来,岂料他们都多想了,淡青色的布包里只静静地躺了十数封上,银五一看信封上的大红落款,眉头顿时一皱,脸上微不可察地出现了一丝残忍,顾竹寒一见他表情有异,立即放下了杯中茶盏凑近去看,“你表情怎么这么古怪,莫非真的……”
她后半句话卡在喉头,刚刚下肚的清茶忽而变得冰冷起来,搅得她五脏六腑难受,顾竹寒也是同样看到了信封的落款,她低低喘了一口气,便闭上了眼睛,不欲再看那个布包一眼。半晌,她对银五吩咐道:“拿走,我不想看见这个人的字。”
银五听见她的拒绝之后,心中应该觉得高兴才是的,可是事实上并非如此,顾竹寒越是反应剧烈越是证明她还没有放下这个人,越是没有放下这个人则是对那位大人越加不公平,所以他把心一横,对顾竹寒说道:“不,属下没有资格拿走。”
“拿、走。”顾竹寒瞬间寒了脸,冷声道。
“小主人,不是属下不听吩咐,属下而是觉得小主人还没有完全将这个人给放下,不然你也不会在看见这个人写给你的信之后反应这么激烈。”
“小主人,有些事情你应该比属下更清楚才是,”银五觉得既然将话说出口了,很应该表达到底,纵然残忍痛心也是一瞬间的事情,“有些事情理所当然要快刀斩乱麻,你表面上看起来绝情,但是一旦动情了便是深入骨髓再也容不得反叛……属下只是粗人一名,并不会说这么高深的句子,这是那位大人给出的评价,他曾经一度担心你会陷入情障而不能自拔,现在看来,他的纰缪居然中了。”
银五破天荒地暗叹了一口气,“小主人,无论你是否选择留在南唐,对于往时旧事很应该要直接面对,而不是一味逃避,这对那些逝去的人而言并不公平,也对一直默默守候着你的人不公平……属下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先出去了。”
银五将这么长的一段表白给说完,而后再也不敢看眼神早已变得空洞的顾竹寒一眼,他躬身而出,只留下顾竹寒在桌子前发呆。
“快刀斩乱麻么?”顾竹寒涩然一笑,放在虚空之中的目光终于收回,她看了桌子上那一大堆信一眼,深叹了一口气,除了被面前这堆信给困扰,她更多的是被银五口中所说的那位大人给困扰,鼎矶阁究竟有多少事情是瞒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