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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竹寒一想到李邃的唇不知道吻了多少个女人此时转而来吻自己就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恶心涌上心头,她再也不管一把推开了他,顺带掏出布帕狠狠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李邃见她这么嫌弃的样子也不介意,只是在唇舌之间回味方才那销魂的一幕,低声道:“真软。”
顾竹寒瞪他一眼:你丫的!
此时此刻她已经不想再知道李邃的秘密了,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他要画自己,而是一个转身往外走,她要马上找水来清洗自己的眼睛,那种被舔的感觉实在是太恶心了。
“竹子,为什么这么抗拒我?”李邃并没有拦住她,而是低了声音,语气落寞。
“你的女人太多了,多到我难以接受。”顾竹寒深呼吸一口气,没有回头,微微仰起了脸,语气之中带上一丝莫名的酸涩,“曾经我和一个人说过‘我不屑于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蠢话,我只求我的良人能够将我中心藏之,何以忘之’,好好对待我,莫要说他,你,能够做得到吗?”
李邃没有问她,她对谁说过此话,而是张了张唇,看着窗外阳光打在光滑大理石板上切割出来的剪影,微微叹气,他想不到她这么介意他拥有这么多妃子的事实,而他也无法否认这个事实。
但是,若然他告诉她,他由此至终喜欢的只有她她又会作何反应?以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定然是不屑吧?而他,又有什么资格说他由始至终只喜欢她,那些妃子只是政治之下的产物,与他无关。
“竹子,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我一点儿都不了解你,只是一厢情愿地对你说喜欢,而没有真正想过你想要什么。对不住。”李邃紧紧盯着她的背影,察觉她原本僵直的背影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他接着道:“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能够在一年前就将你的样子给画出来?这不是巧合,不仅仅是一年前你的模样,就连是两年前、三年前、四年前……我都画了出来。”
李邃最后对她说出的话真的是石破惊天,顾竹寒几乎是“唰”的一声就转过身来,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希望他给出一个说法。
李邃见自己成功留住了她,直接对她说:“你跟我来。”
而后便当先抬腿往里走,顾竹寒跟在他身后,穿过了一个庭院来到另一间大殿之前,李邃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抬手,毫不犹豫地将大殿的门给推开,恰好一阵穿堂风翩跹而至,拂起了两人的发丝和衣袂,顾竹寒在看见朱漆大门之后的情景之时,忍不住死死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满殿翻涌而起发出刷刷响声的画。
满大殿挂着都是同一个人的画,她们的面容相似,可是年纪却不尽相同,有些是孩童时期的模样,大概八九岁的样子,她正趴在河边摸鱼,一手伸进河里奋力捕捞,河岸之中倒映出她微微皱起的眉头,稚嫩的面容上满是焦灼;也有少女长至十岁之时的样子,其实八九岁和十岁的面容相差不大,可是十岁的少女却是长高了那么一点,她正在成百个巨大酒缸前站定,执了一个铜勺往酒缸里勺了一勺酒,在开得热烈的紫藤花下浅尝了一口酒勺里的酒,微微眯起的眼睛似是极度享受……也有少女独自一人对着棋盘对弈的,阳光通过镂空木窗打在她的侧脸之上,幻化出斑驳的光影,除此之外,还有少女对着月亮冥思的苦恼神情,她旁边放了一本书册,许是因着思考问题?
顾竹寒一幅幅画看过去,眼底映上那画中少女一年一变的容颜翻滚起比那艳丽颜料还要浓重的惊诧之色,她的目光定在最后一幅画之上,画上少女策马提剑,正杀得个不亦乐乎,她的脸颊上沾上了鲜血,可是还在百忙之中看向身后那人,对着那穿着绯红衣袍的男子露出一抹淡然的笑,那个男子看不清面容,可是不用猜,便知道李邃画的是谁。
这么多神态各异情境各异颜色各异的画轴在她面前翻飞而起,似被精心巧妙制作出来的万花筒那般,不断在她面前变幻着各种色彩和弧度,仿佛岁月重来,自己又看见了画中少女曾经鲜活活过的痕迹。
“你……画的全部都是我?”顾竹寒略微尴尬地看向李邃,晶莹的脸颊上已然染上了一丝薄红。
“是。”李邃早已敛尽以往的玩世不恭,换上一副不言苟笑的模样。
“为什么?”顾竹寒不明所以,只是心中对李邃的一些疑问已然解开。
“这么好的日子不喝一些酒怎么能说得过去?”李邃微微笑了起来,狡黠的又带有些许期待的,惹得顾竹寒不得不侧头看他,眼中尽是相询之色。
半晌,她终于答道:“好。”
李邃继续在前面带路,顾竹寒怀着一腔探讨秘密的心情跟在李邃身后,走了没有多久他们来到一座阁楼前,李邃说道:“上顶楼,风景好得很。”
顾竹寒点头,从善如流:“好。”
她说着便尾随李邃身后上了这座足有七层的阁楼。
待得上了第七层顶层,顾竹寒早已起了一身薄汗,然而被这迎面扑来富有江南气息的风一吹,瞬时让人觉得神清气爽,顾竹寒深呼吸一口气,随着李邃在窗边坐了下来,极目远望,不要说整个南唐皇宫,就算是皇宫之外的安京都能看个一清二楚。
李邃歇了一会儿,觉得歇得差不多了,这才站起身来进了阁楼的耳房取了一壶酒出来。
顾竹寒一看李邃手上捧着的那壶酒,眼前一亮继而又狐疑地看着他,“你手上拿着的不会是‘一斛春’吧?”顾竹寒隐隐猜出了答案,因为她看见了方才的画,有一幅是关于她酿酒的。
“正是。”李邃举起手中的酒,看着洁白瓶身之上画着的几朵精致腊梅,每每摩挲酒壶的时候都觉得是一种享受,因为这个瓷质酒壶的摸上去的触感很像在摸着她的手的感觉。
他轻笑一声,又恢复之前的玩世不恭:“这酒壶设计得真是好,每每摸着它就好像在摸着你的小手。”
“咳。你够了!”顾竹寒嗔怒地看他一眼,“有什么隐瞒着我赶紧说,别废话。”
李邃拿着酒坐了过来,他取出两个琉璃酒盏给他和顾竹寒斟了两杯,缓缓说道:“你还记得你的养父吗?”
“记得,哪有可能忘记?”顾竹寒端酒喝了一口,不知这壶一斛春存了多久,味道十分之甘醇,听起李邃说起她见都没见过的养父,心中有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然而她没有出声,静静等待他说下去。
“细细数起来,我都认识他很久了。哎。”李邃忽而暗叹了一口气,感慨道。
“啊?你认识我的养父?”顾竹寒眨了眨眼,似是听到什么惊天秘密。
“是。想听听我和你养父之间慷慨情仇义薄云天惊天地泣鬼神吓煞一干人等的故事吗?”李邃忽而调皮起来,说了一大串形容词,顾竹寒直接给了他一记眼风:爱说不说!
“咳,别这样嘛,竹子。”李邃轻咳一声,脸色因为喝了酒而现出薄红,“我们之间要有点情-趣才好嘛。”
“我以前压根没有发现原来你是个话痨。”顾竹寒十分头痛地看着他。
李邃但笑不语,喝完一杯酒之后,觉得气氛足够了,才缓缓启唇:“在你七岁那年,也即是我十二岁那年。在一个樱花翩飞美得惨无人道惨绝人寰让人忘乎所以的黄昏,我所居住的栖霞宫的庭院里忽而十分煞风景地跌落了一个浑身是血迹的男人,当时十二岁的我十分之机智勇敢临危不乱地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一把扶起了他,一看他,啊!脸上居然戴了蒙面的布巾,他当时已然晕倒过去,额头冒汗,隽秀的眉宇之间尽是痛苦之色……”
顾竹寒听他说了一个开头就觉得这果然是李邃本色,说一个这么久远的故事还要这么声情并茂添油加醋,丫的,怪不得他这么多诗集在民间发行,敢情是平日里给人说故事给说出来的!
她赶紧叫停,“主上啊,你能不能将两句话合并成一句话来说,听得我真是十分头痛啊。”
“呃,那我应该怎样讲故事?”李邃十分疑惑,“平日里我都是这样子讲的呀,你突然让我换一种说法,我说不下去……”
顾竹寒抚额,“你是跟谁学的这样的讲故事技巧!”
“我常常混迹于市井,当然是跟着说书人学的。”李邃说得理所当然。
“哎,那好,你继续说,我听。”顾竹寒视死如归。
“哈哈,好!”李邃摩拳擦掌,好像很久没有说故事而后终于逮到一个倒霉鬼听他说故事的兴奋样子,他继续道:“方才我说到他晕倒了过去,我那时候正是贪玩的年纪,觉得后宫的生活实在是无聊,是以让我英明神武又极其忠心于我的侍卫扶起了他,秘密将他安置在我所住宫殿的偏院里。”
“因着他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是以我用十分没品的阴谋诡计逼迫一个快要告老还乡又十分之有本事的老御医前来照看他,想起当时的情景,”李邃说到这里又喝了一口酒,细酌慢咽了一番之后,接着道:“哇,我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虽然常常偷跑出宫去玩儿,可是哪有见过那么多血迹啊,那个男子浑身是伤,不知道和谁打斗,老御医说,若然他再迟来一点儿医治他,很可能他就一命呜呼了。后来那个男子睡了三天三夜,浪费了我十二担心血十五碗汤药和二十瓶上好丹药才将他救活过来!”
“竹子,你想你养父想来第一句话对我说的是什么?”李邃忽而又停了下来,醉眼迷离地看着顾竹寒,他的脸上全是笑意,似天边一抹还未散去的红云,耀眼得令人心折。
“呃,”顾竹寒似乎被他的情绪感染,“以我养父的性格应该是……‘你这个杀千刀的!怎么把大爷的衣服都偷走了?!’这样子?”
“噗,竹子,你真是搞笑!”李邃差点将一口酒给喷了出来,“你的养父哪有你说的那么粗鲁不明事理?他醒来的第一句话是:‘你这个杀千刀的!饿了老子这么多天,还不上饭?!’”
“噗——”这次轮到顾竹寒要喷酒了,李邃所形容她养父的形象好像没有比她的好多少吧?
“当时的我毕竟年幼,竟然被你强势的养父给震慑住了!立即叫人上了饭给他,他也顾不得自己伤口疼痛,龇牙咧嘴地吃了起来,足足吃了五大碗上好优良外面百姓一辈子都可能吃不了一顿的白米饭,而后,他满足地抹了抹嘴,又昏睡了过去。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再次醒过来。”
李邃说到这里,脸上除了酒意之外,更多的是怀念,他望向檐角挂着的一长串铃铛,听着它们在半空之中撞击的声音,似乎又想起他们二人无忧无虑坐在庭院之中吃冰镇西瓜的午后,“你养父其实是一个话痨,他特别能吃,笑起来的时候又特别豪爽,他会说很多事情给我听,那些事情对于当时只能守着一方天地的我来说,是新奇新鲜又好玩儿的,是以我从那时候就拼了命学武功,妄想有一天像你养父那般走南闯北浪迹天涯。”
“但是,我知道他身上是揣怀了重大任务的。”
“嗯?重大任务?”顾竹寒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什么任务?”
李邃看着顾竹寒良久,直至看着她发丝微卷被熏风吹得翻转了许多个弧度之后,才移开了目光,他的语气变得严肃,“我不能告诉你。”而后像是坚定自己心思那般,对着她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顾竹寒挑眉,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坐姿,她没有纠缠这个问题,而是微微催促道:“我养父都和你说了些什么事情,具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