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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竹寒执书的手紧紧地攥了一下,书页翻卷的模糊声音散在空气中,传来一声沙哑闷响。凌彻明显感觉到她犹豫的动作,知道她手上定是拿了什么重要的不能让他看的书籍,心中刹那想起了那件事情,然而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等待她作出回应。
“其实也不是什么书,只是偶尔淘到的一本古籍。”顾竹寒微微笑着,仿佛方才的犹豫挣扎不曾出现那般,她姿势平稳,将书放到凌彻摊开的手心,“呐,给你看看。”
凌彻心中的某根弦像是松了松,他也对着顾竹寒露出了一抹笑容,将书接过放在手里象征性地摸了几页,“我现在目不能视物,看书又谈何容易?”他说着又将书递回给顾竹寒,顾竹寒十分专注地盯着他方才的动作,害怕他发现出什么端倪,凌彻不是其他人,他是天之骄子,洞察能力非常人可比,就算只是这么摸几下也是能够察觉出某些常人不能发现的事情的。
然而他由始至终都是一副面容平静的样子,就连唇角笑纹都没有变过,顾竹寒将书接过,根本无法从他的笑容和表情中窥伺他内心的想法,最后她唯有转移了话题,“史杨找到了。他没事。”
“嗯,我知道,我也已经看过他了。”凌彻淡淡点头,答道。
“真的是不幸之中的万幸。”顾竹寒喃喃,而后接着又道:“你的眼睛找到人医治了么?”
“还没有。”凌彻摇头,如实回答。
“我方才托了薛先生替你医治眼睛,你可介意?”顾竹寒试探性问道,她并不确定凌彻的心思。
“是你给我找的人,又怎会介意?”凌彻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语气亲昵,“竹子,你我之间明明已经确定了关系,为何还要如此生疏?”
确定了关系……顾竹寒一愣,只觉得这句话从凌彻口中说出是如此奇怪,奇怪到让她感觉到这是多么荒谬的一件事,然而是她亲口答应了他的,她无法抵赖。
“不是,总要问问你本人的意见嘛。”顾竹寒故作轻松道,却被凌彻伸手一拉拉进了怀里,顾竹寒想要挣扎,可是最终还是没有,她伏在他怀中,听着他胸腔之中传来的心跳,心情难得平静,又带有点小女儿的羞涩,这样的自己真不像自己。
“竹子,明天我可能就要出发前往东海的另一个地方了。”凌彻颇为感慨地说道。
“嗯?你是要去哪里?”顾竹寒抬头,看向他。
凌彻却是把她的头给按回他的怀中,他难得遇到她鲜有挣扎的时候,虽然接下来说的话十分之煞风景,可是他还是留恋着她的馨香。
“之前我对你说过我找到了二哥和六哥私制兵器的地方,前几天已经传了密奏给父皇,父皇已经命令我前往剿灭他们的贼窝,是以我不日就要动身了。”
“这么快?”顾竹寒呆了一呆,想不到凌彻的动作加快了这么多。
“怎么?不舍得我走吗?”凌彻带着调侃暧昧的声音传来,他吻了吻顾竹寒的发顶,“若是你不舍得的话,今晚我热情点邀请你共度良宵?”
“净说胡话!”顾竹寒脸上现出一丝薄红,就想离开他的怀抱,然而凌彻却是紧紧卡住她的腰,掌心的温度几乎要通过那几层薄薄的衣料熨烫到她的心底,顾竹寒忽而觉得心头一软,不再挣扎,微微叹息一声,感受着凌彻身上静若浮光又浓若子夜昙花盛开的气息,心中刹那变得平静,他的肩膀可以依靠,这是毫无疑问的。
顾竹寒强迫自己不要再去多想未来不确定的事情,她此刻只想好好享受这分别之前的最后一刻,给自己一个机会去释放长久以来的不安与不稳定,希望,从此以后,她能摆脱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安宁地过下去。
“竹子,你回到帝京之后一定要等我知道吗?”凌彻忽而出声,“这一次去收缴他们私制的兵器并没有那么简单,搞不好还会打上几场战争,你在这边休养妥当之后便先回帝京吧,但是不能以纪寒的身份回去了。”
“嗯,我知道,你万事小心。”顾竹寒虽然知道凌彻定是胸有成竹,可是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
凌彻听得她这么关心自己,心中微微雀跃,他唇边勾起一抹略略带着轻佻的笑容,“既然分别在即,你我又是很久不能见面,你是不是应该要有点儿表示?”
“你想要什么表示?”顾竹寒不解看他。
凌彻放开了她,将自己的俊脸靠近她唇边,“好歹主动吻我一下。”
他说得脸不红心不跳,顾竹寒却是看着面前那张细致得连半个毛孔都看不出来的玉颜,瞪大了眼睛,耳廓渐渐红了。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为难我……”过了很久,顾竹寒才小声嗫喏道。
“那……换我吻你吧。”凌彻转了转眸,狡黠提议。
“你吻我……?”不用想顾竹寒都知道凌彻会吻她哪里,定是会吻她的唇,搞不好还会进一步行动,顾竹寒可不想在这种情况之下失身于他,所以最后还是十分矜持地又像十分快速地在他脸庞上一掠,给了凌彻比蜻蜓点水还要轻的一个吻。
凌彻意犹未尽,摸着脸笑得像狐狸,“这么轻,还是换我来吧。”
“你……”言而无信!不等顾竹寒将这句话说出口,凌彻便一把擒住她的腰,力气不大,可是角度却是刁钻,他俯身吻住了她,吻住了刚刚还在他脸色轻轻擦过的两瓣清凉红唇,守候了她这么多个日夜,终于等来了她接纳自己的那一天,心情澎拜之间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他吻得用力,像是要把此刻永恒记住那般,顾竹寒被他死死按在掌中,紧箍着的脑袋几乎令她不能思考。若然说凌彻以前是热情的,那么他现在简直是热情似火,身上莫名灼热急切又带有无限满足的气息几乎要把她浑身灼烧,顾竹寒唇上火辣辣的,此时此刻只觉嘴唇不是自己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凌彻终于好心地放开她的唇,微微俯身“看”着她,然而他只能感觉到顾竹寒的气息,不能确切瞧见她的样子,想起又要错过她此刻娇羞动人的模样,心里就不爽,他抬手,指尖抚上顾竹寒被他吻得通红的唇,那里还有他的气息存在,指下的人儿被他摸得轻微颤了颤,下意识想要避开他的触碰,却又不敢,因为他此时很坏心地扯住了她的下唇,若然她一动,他再一用力的话,她的唇瓣就要被他扯走一瓣了。
“对我的回赠还满意么?”凌彻微微笑着问道,依然是那副风采别人的模样,顾竹寒却是移开了目光,不想被他蛊惑,凌彻却是再靠近她一遍将她搂入怀中,再次吻了吻她才依依不舍地放手。
顾竹寒被吻得晕乎乎的,她抵住凌彻的胸膛,微微喘了喘气,大病初愈,她的身体还差得很,根本经不起他的折腾。凌彻也是感受得出她心绪的剧烈波动,不再纠缠,而是眷恋地摸了摸她的发,这才离开她的房间。
“记得等我。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他临走之前,留下了一个承诺等她。顾竹寒感受着自己仍在“嘣嘣”乱跳的心脏,许久之后才强迫自己平息下来,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大胆而铤而走险,将全副身心交托给凌彻是不是真的可行?但是她确实是得到了他的承诺,不论如何,她应该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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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彻在第二天早上离开了东海后方这个平静的城镇,带着十万兵马渡海而去进行新一轮的清缴。顾竹寒知道凌彻这回是要狠狠报复了,毕竟对方害得他们一路行来都过于狼狈,凌彻能隐忍等到这一刻,无论是忍耐力还是毅力甚至是遵从大局的目光都到了极致的地步,不得不说,要和他做对手真的是要有很大的勇气和能耐。很显然,凌熙和凌湛似乎都不及那人五成。
顾竹寒冷静地分析局势,东海这边其实已经没她什么事儿了,原因无他,东海官场震慑于凌彻的雷霆手段,任由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贸然再在凌彻的眼皮底下行事。两百多条人命换回来的安宁,可不是开玩笑的。凌彻竟然将东海的一切都打点妥当,顾竹寒自是懒得再去管,只是,人一旦闲下来就会变得懒散,顾竹寒终日无所事事,不是去怪人的临时急诊室看看还没有痊愈的史杨,就是去东海巡抚的府邸转转,和黎致远闲聊两句,黎致远在她大病醒来之后早已摇身一变变成了东海巡抚,还是凌彻亲自举荐给顺景帝的人物,自然是要好好拜谒一番的。
“黎大人,最近还好吧?”顾竹寒拱手笑着打哈哈。
“纪大人,你可折煞下官了。”黎致远也和顾竹寒打起官腔来。
依然是初见时那张黝黑的脸庞,笑容多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寻常轻松,许是家仇大恨得报,又是踌躇得志,是以黎致远整个人都从里而内散发出散发出一种不同于往日的光彩。
“诶,什么折煞不折煞的?东海巡抚可是个握有实权的大官,你就别称自己下官的啦,”顾竹寒大大咧咧,她特地选在傍晚时分来找黎致远,此时见日落西山,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没有空?去我那处喝上几杯……呃,茶?”
顾竹寒可没有忘记梵渊临走之前对她的吩咐,怪人言而有信,跟着凌彻上了船,临行之前也千叮万嘱让她注意饮食,不能饮酒等等,听得顾竹寒耳背都要起茧,此刻到了唇边的话自然而然转了个弯,却惹得黎致远哈哈一笑。
“纪大人真的是一个有趣的人。”黎致远也豪爽地拍了拍顾竹寒的肩膀,跟着她出门去了。
黎致远除了在凌彻传回来大败肖兴的消息时见了黎致意一面之外,其余时间他都没有见到他的妹妹。原因无他,他那天和她大吵了一架,直至今天他都没有机会见到黎致意。其实不是没有机会,只是你想不想见对方而已。
黎致远猜得出顾竹寒来找他的原因,定是为了黎致意的事情,是以也从善如流地跟着顾竹寒往行馆处走。
此时黎致意正和梅开在葡萄架下喝酒聊天,小日子过得逍遥得很,顾竹寒一看见他们二人,不由揶揄道:“哟,你们也够瓜田李下的。”
若然黎致远不在的话,黎致意定是顶撞回去,然而此刻见得自己的哥哥也在,立即和梅开拉开了距离,沉默不语。
梅开这几天以来可谓是和黎致意进展神速,一下子从死对头变成了不离不弃的恋人,这种迅速得令人咂舌的变化真是吓得顾竹寒一惊一乍的,若然黎致意一心跟定了梅开这个傻小子,那么是迟早要跟他回帝京的,黎致意不是孤身一人,她还有一个亲哥哥,这两兄妹相依为命活了这么多年,一时之间要分开真的可行吗?所以她才担心。
不是顾竹寒多管闲事,好歹梅开是梵渊的堂弟,是他在意的人,她欠了梵渊这么多的人情,又不知道何时才能偿还,是以只好多管闲事一下了。
“见到哥哥还不舍得叫一声吗?”黎致远见黎致意避开了他的目光,心中略有不愉快,又看见方才她和梅开有说有笑动作亲昵的模样,隐隐想到一些什么,但是终究还是缓了语气和她说话。
“哥,你怎么来了?”黎致意毕竟是和黎致远一起长大的,黎致远又大她两年,总不能不敬哥哥。
“你不回家,我就不能来见你一面吗?”黎致远微哂一句,逼得黎致意无话可说。
顾竹寒一看局面有胶着的形势,最后还是出来做和事佬,她拍了拍黎致远的肩膀,商量道:“我不能饮酒,要不我让梅开先和你出去饮几杯再作打算?”
黎致远挑了挑眉,他自是明白顾竹寒话中的意思,这样一来他又证实了心中的猜测,自己的小妹好像真的和梅开有私情,想起黎致意今年十八了,大姑娘了,也是时候要出嫁的了,探探梅开的口风也是必要做的事情。是以,他点头,答道:“好。”
他也不管梅开是否同意,直接拉着他就离开了行馆,出去饮酒去了。
葡萄架下只剩下顾竹寒和黎致意两人。
黎致意别扭地看了顾竹寒一眼,也不作声,就这样僵坐着,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顾竹寒有心想要逗她,挤过去硬是挤到她身旁坐了下来,还搂着她的肩膀,一副伤春悲秋的模样,“哎,当初黎姑娘还死缠烂打要做我的良人的,怎么现在过了几天了,就送怀送抱别人了?”
这句话立即说得黎致意浑身僵硬,脸上表情更是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