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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馆是一间专门刊印书籍的书局,以印制各类定制书籍为生。
随着朝臣地位的提升,尤其是庞大文官集团的形成,周国的刊印业也开始发达起来,和刊印业一同发达起来的,还有著书业,各类书籍层出不穷,几乎囊括尽了世间万物,其中不乏贬弊时政、讥讽朝局的书籍,著书者仗着周明宗当年随口说出的一句“言者无罪”,竟丝毫不惧周国朝廷的审查。
周国历任皇帝也算大度,遇到有朝臣上书此事,大都不过付之一笑,不予追究。
也因为这种宽松的环境,造就了“周国文明甲天下”的盛世场景,周国成为历代文人墨客学者心目中最崇高的圣地,也不怪前代曾开创一派白话文风的吴国先贤岳孤北特别赞曰:“天下文礼出新周”。
流云馆早已经将印制好的书籍捆放好,楚河和赵牧一到,很快就领完了。
将十数捆还泛着油墨香味的书籍丢上马车车箱,楚河驾着马车回返太傅府。
近二十年来,周国和周边国家的战事愈趋频繁,随着战事的逐渐加剧,为了保证马匹这种战略资源的供应,朝廷颁布了《蓄马令》。
随着《蓄马令》的出台,周国境内的寻常百姓已经失去了用马拉车的权力,只有身具功名之人,又抑或是像孙朗这样位高权重、位立于周国权力核心的大人物家人才能够使用马车。
当然,这一政策能够得到推行,也得益于轻山符的普及。
由符师绘制的轻山符能够让重愈千斤的重量变得若鸿羽般轻盈,贴上这种符咒的畜力车能够轻松拖动数百上千斤的重量,使得牛车、羊车除了速度不如马车之外,在其他方面并无太大区别。
楚河驾驭的马车沿着一条笔直的大道向前行去,沿途两边尽是书铺书局,来往牛车装载着满满一车的书籍,悠悠行进,整条大街都充溢着书卷的香气,相熟的客商相互招呼,显得热闹非凡。
不远处一座青砖砌就的参天巨塔矗立在前,塔尖高高入云,只隐约可透过蔼蔼白云看到几分模糊形状。
作为汉秋城、乃至是大周国的标志性建筑,这座名为“凌云”的千丈高塔无论从汉秋城的任何位置都可清晰看见,高塔内存放着大周国历代功勋贤哲,对于周国人来说,如果死后画像能够挂入凌云塔,便算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浑体雪白的骏马徐徐而行,踩踏出哒哒蹄声。
赵牧坐在马车的另一边,仰起头颅,眯起眼睛望着高塔,口中轻声喃喃念道:“大丈夫生当拜国相,死当入青塔。”
楚河侧目望去,他倒是没想到父母皆是奴人的赵牧竟然有如此大志。
赵牧察觉到楚河的目光,露齿一笑,说道:“我知道这话很可笑。”
楚河摇头说道:“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可笑不可笑,只要你自己不觉得可笑,那么便没有人能够笑话你。”
赵牧微怔,旋即摇头解嘲笑道:“你这个说法闻所未闻,倒是有趣。”
正在行路间,远处忽然喧嚣声。
二人循声望去,一群青年男子策马而来,言笑晏晏,偶尔居高临下扫视周围路人,露出睥睨自傲的神色。
青年男子们不时指着沿途景色,展开一番即兴创作,大声流利地吟诗声引得周围路人的齐声喝彩。
走在最前面的领头一人紫袍高冠,玉面剑眉,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只有在关键时刻才在众人瞩目中出声评点几句,隐隐然一股领袖风度。
“呿,原来是去年中第的进士,想来是闲的发慌,一起相约出城赏雪。”赵牧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听着耳边传来的路人称赞声,小声嘀咕道:“这些喝彩的人都是傻子么,真相信这是记性创作出来的?”
他转过头对楚河说道:“我敢保证,这群家伙一定是早就已经打好了草稿,甚至是绞尽脑汁想了好几个通宵才做出了这么些小诗。”
楚河正在注意着领头那名紫袍青年,听见赵牧的说话,失笑说道:“没想到这许多人里面,也只有赵兄看的最是通明了。”
赵牧撇撇嘴说道:“也不知道这些百姓瞎起什么哄,这些个书生整日只会空谈误国,肚子里面装的全是废料,浑没半点用,要是敌国真打了过来,难道还能够指望这群废物抵御住?”
楚河摇头,对赵牧这个观点不甚赞同,但也没有反驳,而是岔开话题问道:“赵兄说他们做的是些小诗,那不知道在赵兄心中什么样的诗才算是大诗?”
赵牧皱眉想了片刻,慢慢吟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楚河眼睛一亮,赞道:“果然大气磅礴!”
赵牧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笑道:“这可不是我作的,而是从一名先生那里听来的。”
楚河颔首说道:“能够作出这样句子的先生,想必一定也不平凡。”
两人正在闲聊,那边几名青年忽然大声称赞道:“我们无论诗词中藏了多少典故、用了多少手法,司马兄都能够轻松点出,司马兄的才学果然远超我等,实在是让人佩服。我相信,以司马兄的才学,定然能够让我大周重现昔日荣光。”
那名紫袍青年淡淡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王兄过誉了,不敢当。”
“诗词都是小道,要说佩服,我却是更佩服司马兄前不久那篇《讨楚》檄文,我已经读阅了不下二十遍,每每读来,都仍是热血激扬,恨不得楚贼就在我面前,被我用小刀一刀一刀片下肉来。”旁边一名青年驱马来到紫袍青年身边说道。
“对啊,对啊,那篇文章我也看过了许多次,实在是写的太妙,将楚冬那贼子的恶行恶性完全彰明,真应该让天下那些还替楚贼喊冤叫屈的无知民众都看看,让他们知道楚贼乱臣贼子的真面目。”说话那人顿了顿,接着说道:“说起来,听说司马兄还曾受过楚贼的恩惠,这次能够大公无私地站出来指证楚贼,司马兄的品性委实令小弟钦佩。”
紫袍青年眉毛一挑,蓦地朗声说道:“不错,我司马宗的确曾经接受过楚冬那恶贼的资助,可是我却时刻铭记着我乃是大周的百姓、大周的臣子,生是大周人,死是大周鬼,楚贼就是给我再多的恩惠,也休想能够收买我!对楚贼的境地,我只有一句话想要说,那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好!”这话一出,周围青年、路人纷纷喝彩鼓掌。
赵牧乜了紫袍青年一眼,轻蔑说道:“司马宗这小子听说在中状元之前,只是一个贫苦学子,是当年楚北王看他可怜,怜惜他的才学,才给了他继续攻读下去的资助,没想到这家伙反过来就咬了楚北王一口,竟然说是想要收买他,还真是一头喂不熟的白眼狼。”
楚河嘴角衔着笑,似乎对于眼前的场景不甚上心,忽地,他拍了拍赵牧,说道:“赵兄,敢不敢和我一起驱马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