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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在原地不敢向前,在浓雾密布的林子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唢呐尖锐的声音很急促,其中还混合着密集的鼓点。
声音是迎亲的曲子,但凡农村里哪家娶媳妇都会找镗锣队奏这曲子。
身后的那些东西,欢呼雀跃了起来。
“娶亲了,今晚又有好香好蜡吃了,这林子里已经好多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狗日的,这大半晚上的,难不成还有有人结婚。
我左思右想,身上的汗珠一层又一层掉落下来。也许是因为身上的媳妇重,也许是因为害怕。
我身后的那些东西,一哄而散,背后阴风阵阵,刮在身上寒气让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现在就剩下了我一个人,我将身体往前挪动了几步,靠近一颗百年的柏树,柏树巨大的身子挡着我。
那恍惚不定的红色蜡烛的火光晃动着,偶尔能照见那黑漆漆的洞。
洞里似乎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黑色的影子在里面不停晃动,里面人声鼎沸,仿佛是在办一场盛大的宴席。
掌席的礼仪,端盘的小厮,大声吼叫的宾客,声音显得热闹无比。
我准备绕道离开的时候,那写镗锣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几盏白晃晃的灯在齐膝高的茅草上面漂浮不定。
远处草丛里的窸窸窣窣声音让我不得不停下来,我擦了擦眼睛定睛细看。
一顶白色的轿子赫然出现,那轿檐边上挂着一朵白色的花,和花圈中间的白花一样,轿子是用纸糊的。
这东西在纸扎店都少见,除非是有人定制,用来配阴婚。
轿夫和婆子们穿着白色的衣服,那些衣服看上去像是寿衣,不过寿衣的胸前写着圆寿字,而这些人的胸前却是黑色的圆喜字。
不过轿夫和婆子们看上去总有些异样,寿衣上看上去湿漉漉的,那些衣料仿佛是贴在身上的。
唢呐和鼓夫走在最后,他们的身上没有穿衣服。
我看得咂舌,那些身体壮硕的男人身上仿佛披着一层黄白相间的鳞衣,指甲盖大小的鳞片一层又一层叠到了颈子下面。
男人们走路扭扭捏捏的,和大姑娘夹着腿走路差别不多,似是双脚被捆着。
而且他们的头上还有一撮一撮的水草,那些水草曲卷的盘踞在脑袋上。
看来娶亲的队伍是从水里来的。
这方圆几十里也就一条净身河,再说了昨天夜里从里面的确是上来过一些东西。
轿子在点着红色蜡烛的荒坟面前停了下来。
轿婆子和那些轿夫竟然跪在荒坟前面,他们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仿佛这是很神圣的仪式。
紧接着跪在最前面的轿婆子埋着身子爬到了那洞边,几乎是将半个身子钻了进去。
不一会儿从里面刨出了一个白色的陶瓷罐子,罐子上面满是泥土,轿婆子小心翼翼吹着。
她用湿漉漉的袖子将白瓷罐子擦拭干净后,慢吞吞将那罐子放入了轿子里。
而后又接过了轿夫递上来的香蜡,她将香蜡排成了一排,依次点染。
坟头前烟雾缭绕,看上去就像是仙山周围的云气。
那轿子被轿夫抬起来的时候,轿身往下一沉,纸糊的杠子一弯。
轿窗里分明坐着一个穿着红色喜服,头戴金黄凤冠的姑娘。
白面红唇,珠帘遮挡下若影若现。
越瞅那姑娘便觉得哪里有问题,脑袋里面如同一团乱麻缠绕在一起。
娶亲的队伍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它们慢慢消失在浓稠的雾气里。
就在我纳闷的时候,身后的媳妇垂下了手。
惨白的手在我的身体两边晃荡着,手指上的指甲已经乌黑了,那些黑色的指甲尖锐且厚实。
媳妇的脸也垂到了我的肩膀上,侧面瞅过去的时候还能看到她那双白瞳的眼睛。
我们挨得如此的近,她的脸如此清晰。
盯着她的时候,我忽然明白轿子里的姑娘为什么会感觉怪怪的了。
因为坐在轿子里的姑娘和我媳妇容貌一样,似乎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他们是双胞胎?
不可能,我背上的媳妇可是我爹花钱从城里面买的,这两者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
那些站在香烛旁边穿着寿服的鬼魂奋力吸食着缭绕的烟气,坟头前的香烛燃烧的和纸烟一样快,鬼魂脸上洋溢着幸福的面容,很享受。
我爹再一次出现的时候衣服竟然破了几个洞,那些洞里隐隐约约有细长的伤口。
“狗日的,这林子里的雾气怪的很,迷迷糊糊的就走错了方向。”
我爹并没有说伤口时怎么回事,他朝着那座气派的荒坟,继续说道:“有些事情不该看的别看,免得惹上麻烦。”
“爹你的伤口?”
我爹将已经烂了的引魂幡丢到了地上,从背后抽出了桃树枝条握在手中。
他走在前面,走一步朝着空气里左右来回抽打一下,嘴里念念有词。
那些娶亲的队伍离开后,林子里的雾气似乎随着一阵阴冷的风慢慢飘散,我爹带着我离开那片坟地。
估计是因为我爹手里拿着桃树枝,那些穿着寿服的鬼魂只是站在远处眺望,后来也就消失了。
到了姑娘坟,氤氲的夜色里它显得有些孤单。
挖走我娘的尸骨后,我和我爹按照原样封了土,无非就是昨天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
按理说新翻了泥土不该长草的,可是眼前的姑娘坟上面却是半人高的茅草,一夜之间不能有这样的景象。
我爹看到之后脸色阴沉走到了姑娘坟旁边,他在姑娘坟上掐了一截茅草。
那茅草在光亮的照耀下分明呈现出深黑的颜色,被掐断的地方还有暗黑色的水珠附着在上面。
“爹,茅草怎么长这样?”
我爹没回答我,而是撩开茅草后,将那棍子径直插到了坟里,抽出来的时候能看到上面满是酱紫的颜色,就像是黑血染了。
我爹闭上了眼睛,直接深深叹息了一声。
他从兜里掏出了那几个碗,按照白日里的样子,在地上摆了法阵。
在我爹的帮助下,我们将媳妇放在姑娘坟边的法阵里。
我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想着能休息一会儿,我爹盯了盯天色,瞅见苍白的月亮被黑云遮挡,他立马吼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快将坟挖开,不然天就亮了?”
我指着那姑娘坟,有些害怕。
“爹,坟里有东西,刚刚你也看到了血泥?”
我爹直接给了我一耳光,骂道:“狗日的兔崽子,老子喊你挖,你害怕啥子,搞快点。”
现在没有锄头和铲子,我只能用双手一点点扯开坟头上面的茅草,茅草割得我的手很疼。
当我的手插入坟里的时候,双手一阵温热的感觉,就像插入了温暖的被子里。更奇怪的是坟土居然湿漉漉的,有些稀。
“爹,里面温热,泥也是稀的。”
“别他妈废话,我让你挖你就挖,是不是另外那张脸也想来一耳光。”
我继续埋着头,双手往外面刨着那些暗红色的泥巴。
我爹将背来的那些桃树纸条放在地上,一根一根插在姑娘坟的周围,他很细心,插每一根之前都仔细试探好几个位置。
最后那洗桃树枝竟然将整个姑娘坟给围了起来,想要从里面出去就必须拨开桃树枝,想要从外面进来亦是如此。
在我挖开姑娘坟后,我爹摆的桃枝阵也弄好了。
我好奇的盯着我爹,想要从他的脸上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爹走到姑娘坟边,瞅了瞅里面的那个头骨,头骨已经被染色了,看上去怪怪的。
“你和你媳妇都躺到里面去,然后我将坟给填上。”
我爹说这话的时候,我差点吓晕过去。让我躺在里面还行,和媳妇躺在里面也勉强能忍受,只是这将姑娘坟重新给填上,不就是将我活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