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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脑子又是一阵剧烈疼痛。我第一时间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努力回想却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这时妈妈从门外走进。看到我醒着,她急忙走来,嘴里还在说着什么,但脑子混沌的我一个字也没听清,直到她把我从床上扶起,我才模模糊糊听到她说:“把水喝下。”然后一个水杯被递到我唇边。
我低下头,看到半杯灰黑色的液体,脑海里大叔烧符纸的景象顿时浮现。
我这才想起他来时的情景。
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想起大叔吩咐妈妈做符水的话,又看着就在唇边的浑浊的水——虽说我从小到大喝过的符水不下一百次,但对它的厌恶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我听到妈妈催促,又看了一眼恶心的符水,这才强忍着厌恶一口气把它喝光。
符水的温度刚好合适,显示我昏睡过去的时间并不长。符水下肚后还有残渣留在嘴里,我紧抿着嘴巴万般忍耐才压制住想吐的冲动。
妈妈见我如此神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随即抬手轻拍起我的背——喝了符水不能马上喝水,这点她是知道的,她只能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不住地宽慰道:“喝了病就会好了,忍耐一下,很快就会好的……”
我听到她哄小孩一样哄着我,心里突然感觉一阵凄凉。多少年了?离她最后一次哄孩童时的我直到现在,多少年了?我想她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待我这个长大了的孩子吧。
无奈地笑了笑,我躲开她的手告诉她我还想再睡一会儿,然后就直直躺回床上。她没有察觉到我的心思,伸手理了理我额前的碎发后,她道了一声“晚安”就起身走开了。
在后面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感觉到深深的无奈,而重躺到床上的我感觉脑袋还是浑浑噩噩的,根本没有力气去思考更多的事情,于是我干脆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管,再睡一觉,把身体调整好再起来。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几颗若明若暗的星星散布在空中,让人有种沉寂的感觉。
我撑着疲软的身子坐起来,感觉体温有所下降。但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理不清半点思绪。
下床看到柜台上的手机,我不由自主地停了一下脚步——最近昏昏沉沉的状态令我动一动的心思都没有,就更别说顾及到本就电量不足的手机了。我想它已经因此关机了整整一个星期了吧?
这时,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会不会有人因此担心我”的想法,但是马上我又把这个念头掐灭掉了,因为想也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吧?
无奈地笑笑,我拿起手机用充电器和手机连接上,然后重新开机。开机之后,屏幕上显示的未接来电和短信的数目却令我一阵惊愕:数十个未接来电和短信,几乎每天都有。来电者不是赵月茹便是许君泽,而那些询问我身体状况的短信主人也是他俩。
看着这些记录,我突然有点无措,然而也感到很是窝心。窝心的自然是他俩对我的关怀,而无措,一来是习惯了独自一人的我不知如何回应这两位热心的人,二来看着手机上数目算是惊人的记录,我心想他们的热情程度也太高了点……
最后仍是轻轻一笑,迅速给两人回信告诉他们我已无大碍,并感谢了他们的关心。把手机放回桌面上,我刚准备下楼找点吃的,却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回头看去,看到显示屏上俨然是许君泽的名字。
我感到自己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是守在了手机边上吗?
感到神奇之余,我回去把电话接起:
“喂?”
“莫语?”
“嗯。”
“你还好吧?”
我哑然,难道我方才发的短信不足以令人置信?
“已经没事了,谢谢关心。”我回答,并把我已经在短信里面解释过的,我生病了好几天以及手机一直关机的原因再解释一遍,好让他确信我身上真没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虽说我这所谓生病的“原因”也只是一个谎话。
听了我的话后,许君泽终是半信半疑地接受了我的解释,可最后还是不死心地补充一句:“可我怎么听你的声音好虚弱的样子?”我这才发现我的声音沙哑,也难怪他一开始就问我还好吗这样的话。我连忙佯笑两声,称这是睡了太久才起床的缘故。
听到许君泽拉长语调说了声“哦”之后,我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而缄默了。而对方好似在思索什么,同样默不作声。窗外的风此时悠悠地刮进来,沉寂的空间中我仿佛能听到它微弱的呼吸声。
就在我觉得尴尬得无以复加的时候,许君泽终于沉吟一声,似沉思许久终于下定决心一样开口:“那个……莫语,你生病的这几天除了我和月茹,还有没有别的人给你打电话?”
“别的人?电话?”我听得莫名其妙,回答说:“没注意,我手机才刚开的机。你说的别人是……?”我心想他不至于把我通电话的对象也了解一遍呀。
只听得他果然在手机另一边解释说:“没,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额,你还记得我们出去那晚坐我旁边的学长吗?”
“……路央旗?”
“嗯,对。”
我一时愕然,想起那晚他出现在女厕所把我“救”出去,不由得又一阵汗颜。我不解地问他:“记得,怎么了?”
对方突然一声讪笑,语气怪异地说:“没什么,就是感觉有点奇怪……他之前有问我你的出生日期和手机号码。”
“诶?出生日期和手机号码?”
许君泽也一腔不知其意的语气,说:“是啊,我也有问他原因,可他就是没说。”末了沉默一下,再问:“你确定没收到什么陌生人的短信或者来电?”
我苦笑一声,说:“还真没注意,短信是绝对没有的,电话嘛……”我在脑海里回忆一下,“也没看到什么陌生号码。”
听到我的回答,许君泽又没有说话了。片刻后,他才道:“嗯,那没事了,我也就随便问问,他想了解的信息其实我也不知道,所以最后也没有告诉他啦!”说着,他突然顿了一顿,话锋一转道:“既然你已经康复了,那差不多可以回学校了吧?”
“嗯,我明天就回去。”我点点头。
手机那边忽然传来明朗的笑声,像窗外忽然明朗的风。他笑着说:“那我们学校见吧,现在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见!”
我微微一笑,心想还不知道他打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但我还是应道:“嗯,学校见。”然后挂了电话。
挂了许君泽的来电之后,又收到赵月茹的短信,内容无非是让我注意休息小心身体,我回复了她,放下手机离开卧室下楼。
下楼之后才发现妈妈不在。不知道这个时间点她去哪里的我也没有打电话询问,只是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到里面几道晚餐留下来的菜。
看到它们全是我爱吃又清淡易消化的菜色,又看到上面全然没有动过的痕迹,我知道妈妈用心了。想到这点,我的心情好了不少,把冰箱里的菜全端出来,放进微波炉加热,再把电饭煲里一看就是妈妈特意煮的米粥重温,我把热好的饭菜一齐端到餐桌上。
坐在餐桌边慢条斯理地吃着,我开始把从那晚到现在这段日子里发生过的事情重温一遍:
红衣女鬼的出现对我无疑是一个极大的影响,我对她在脑海里有很多疑问——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但奇怪的是脑内好似有一堵无形而厚实的墙竖立在我和这些疑问之间,无论我从哪个方位触碰它们,这堵冰封般的墙都把我抵挡在外,把疑问封印在一个圈里。
我很受不了这种感觉,仿佛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硬生生剥离隔绝,想接近却被反弹甚远。脑海里总有一块领域是我无法操控的,而这块领域出现的时间,是大叔几天前被妈妈请来给我“看病”的时候。
暂且放下这些问题不谈,我也还有关于路央旗的疑问。他那晚给我留下的诡异印象至今还在心里盘旋不去,而刚才许君泽告诉我的有关他的事情,更是让我对他产生强烈的戒备——我害怕他从中看出些什么,更害怕他把我异于常人的事实说出去——我长年以来孤僻冷漠,一大部分原因正因如此。虽说他看来不像是会搬弄是非的人,但只要他告诉任何一个人,比如他的好朋友或者许君泽,我都已不敢想象以后的结果。
除此之外,还有那天他接近我的时候,我身上的寒意和手腕的刺痛感消退之快也令我十分讶异。我曾听闻关于人身上阴阳两气的说法,大叔曾指出我是一个阴气极重的人,把这种说法反用在路央旗身上,我推想他莫非就是那种阳气极重的人?
就这几个算起来并不算多的问题,已经很快把我的脑子折腾得翻江倒海,我开始感到头脑作痛,并且越想越痛,心想莫非是因为我发烧才好,并不适宜多动脑子?
可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想起那天大叔到来的情形,又想到我如今的状态,我隐隐觉得他才是导致我现状的最可疑人物。
最后,我决定过几天有时间了,我要亲自到“讛語”问清楚这件事情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