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必有后福

文二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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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越的冀县一行有惊无险,韩遂在县中留下一部七百余牧骑,环绕为护卫,截取赋税,不过对马越的送粮队并未阻拦,而是放任其与百姓送粮。

    因为这些粮钱大头都被马越送给了牧民。

    迎接马越的不是韩遂指派的冀县令,而是汉阳郡望族姜氏的家主姜叙。

    姜氏为汉阳四姓之一,尽管有些传闻曾提及他们与早年间马氏有些龌龊,但马越并不在意,当年为的是什么,不过是几百匹战马而已,事到如今他马越还在乎些许马匹吗?他图谋的是整个凉州!何况,天下姓姜的不多,而恰恰有个姜维是他所知道的,天水姜伯约,蜀汉之名将。

    但他不知道,这个姜维,现在是否已经出生。

    “姜兄,你们家族中,可有叫伯约的?”

    “伯约?实不相瞒,在下字伯奕,族中先辈业已仙逝,不知使君寻的这个伯约,今岁几何?”姜叙笑着对马越说道:“可能是偏房远支吧。”

    “喔,无他,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马越摆了摆手,心中感到气馁,不过名将可遇而不可求,马越也不在意,对姜叙说道:“伯奕兄,此次地动,冀县百姓生计可落在大族之上,还望姜氏为百姓着想。”

    提到地动,姜叙至今仍旧心有余悸,拱手说道:“百姓安危,我等自当竭尽全力,使君此次派粮已然解去百姓燃眉之急,姜氏的粟米、钱财也在近日送出,哪怕倾全族之力也要保全冀县百姓,还望使君放心。”

    姜叙在内心里对马越这个州牧也是万分尊敬的,别的不说,单论韩遂叛军攻掠凉州之时冀县的望风而降,这位青年州牧非但不怪罪,在大灾之时居然还会亲自送出财货帮助他们支撑生计,仅这一点便足以收获凉州百姓的爱戴。

    谁不知道,陇县才是受灾最重的地方,听奔走相告的流民言语,州牧宗族栖身的张家川山林的大地甚至都已经裂开,州牧此时不在内安顿,反倒差遣物资输送各地,这何尝不是爱民如子?

    “都是凉州人,不用说那么多,既然如此,伯奕兄留步,在下这便告辞了。”

    马越完成了这件事,此次在冀县可谓是收获颇丰,单单是城里城外那些百姓看自己的眼神就知道,这一场不动刀兵的战争他已经赢了。

    在他离开姜氏府邸之后,姜叙想起马越曾提及的这个名字,召来宗族兄弟相问:“诸君,你可知道族中有没有名叫伯约的人?”

    一众姜氏族人聚在一起,年龄最长者有四旬,最小者不过十之七八,其中武士气概者有之,文士风流者亦有之,姜氏各房各丁皆有议事者,可问遍了所有人姜叙仍旧没有找到一个叫伯约的人,只好作罢。

    这些人中,有一个被称作季明的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刚刚得了字,方开始读《诗经》,节南山中有一句令他铭记良久,秉国之钧,四方是维。而这一句,恰恰可以简记作约。

    维,字伯约。

    表字季明的少年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名字,他要用来给自己将来的儿子取名。

    他的名字,叫做姜冏。

    ……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如今只有这句话能够形容马越的心情了,他人还未回到陇县,半路上便被陇县派来的骑手截了下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诉苦……派去美阳县收赋税的人分文未取,仅仅在那里留宿一日便急急忙忙回来,气的马越火冒三丈。

    “谁他妈敢截我马越的赋税!”又是天灾又是人祸,这些日子忙的脚不沾地,马越的心性早已濒临爆发的边缘,如今没有的赋税也收不到,他这个列侯焉能不气?“把手书给我,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身影就是江东猛虎孙坚孙文台,比起目无法度,就是他这个凉州大人也比不过孙坚,讨伐马越时孙坚一路北上,看上去稍有不舒服的官员被杀了个干净,留下一条荆棘血路,荆州一线许多官位都空了出来。一州刺史都说杀就杀,似乎截自己一县赋税充作军资思考上去也很正常。

    接着,马越便打开了骑手转交的手书,一眼便见到上面写着熟悉的字体,‘美阳侯君皓亲启’,除了程立还有哪个?

    程立在信上说他取用美阳一县赋税豢养死士亲信,欲行间使之时,三月以来已粗见成效,今有三百余刺客,七十六间使,不日启程奔赴各地或为官吏,或做商贾、农夫、工匠、伶人,希望马越能派来亲信掌管这个位于美阳县名叫‘劈柴院’的间使机构。

    “哈哈哈,天不绝马越,我有大将程仲谋!”信上没有说程立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抱着如何的信念征募到这群人,又是如何率领他们从兖州一路绕过洛阳走到右扶风的,他也没打算问,只是他心中对那个终日板着张脸的老头儿多了十分的感激。

    当时辅国将军兵败,放逐凉州,多数旧部失散不见,如赵瑾、朱灵之流,程立也在其中,投奔他人是人之常情,却不想在他都已经放弃凉州外的一切时,这天下间还有一个男人在为他谋划。

    程立为何要将间使组织放在美阳,那里距离凉州不过二百里之遥,但那里属于司州,位于中原,可间使天下。

    他内心的火还没熄,他身上的血还没凉!

    他还盼望着马越带凉州诸部的铁骑反攻回去,将那些曾放逐他的人一一驱逐。他还期待着重复辅国大将军府的往日荣光!

    马越抿着嘴,捧着一卷笔迹苍劲的手书默不作声,在他周围是眼望不到尽头的凉州荒原,在这望不尽的荒原里他紧握着拳头,向着东方虔诚揖拜。

    当你放弃了一件事,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角落却仍旧有人在为你用尽浑身解数想着办法。

    单单是这份执着,就令马越于心有愧。

    “启程,今夜回到陇县!”马越扬鞭长喝,羌中骑手随之奔走,他们都听得出,使君不知看到了什么,勃然大怒中居然会带着些许哭腔。谁都不敢答话,闷头在凉州东南的荒郊野地中穿行。

    这一路,五十里,连上推着单辕独轮车的民夫,两个时辰后他们看到了陇县的城门。受损严重的西南断墙如今已经有州郡征募的百姓及时修补,城外已经见不到流民了,城内的东西二街上搭满了屋棚,为流离失所的灾民提供居住的地方。

    坐在州治里,马越给程立回信,首先便是告诫他狡兔三窟,不能拘泥于美阳县一地,要在诸多县治开设酒肆之类掩人耳目的地方,派亲信之人担当掌柜,所有间使由程立主管,在外实行单向联络,降低暴露的风险。既然程立定名劈柴院,那么便继续沿用这个名字即可,但美阳县内要保持干净,以防有人追查到美阳,顺藤摸瓜使程立陷入危难之际。

    最后,马越在信里告诉程立他不会再派人过去,间使组织便直接交给程立负责,今后凉州的政事上程立也将是重要的角色,让他着眼于培养接管间使的学生。并且间使一时不要告诉凉州上下所有人,马越作为程立之上直接负责。

    吹干了墨迹,马越将绢布放入怀中,他觉得衣襟沉甸甸的。

    他知道,他身上装着的是凉州未来遍布天下的耳目眼线,是专属于他的情报机构。

    “使君,张家川急报,炼铁司刘坏请您速速前往川中!”

    马越方才轻松了一下,听到门外随从的报信急忙站了起来,揉了揉额头,不知道张家川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劈柴院’的建立让他的心方才松了下来,却又随着这一声来自张家川的召唤而重提了起来。

    “程武过来,把这封信送去美阳,你父亲在那。”马越走出府邸,一面走着一面将信件递给程武派他送去,上马告诉随从去让幕僚府的人着手全境查清灾后凉州百姓丁口,能查到哪里就查到哪里。

    他要看看,这一场地动山摇是不是真想坊间传言十之去三!

    奔马至张家川,牧民们满面焦躁,军卒也都整甲披挂,火把明亮的光影让坐骑受惊,看到这副情景马越顾不得许多,跳下骏马跑着拦住别人问刘坏在哪。

    这情景简直就是开拔前夜,回到陇县他还未曾听说要打仗大动兵戈,此际的景象令他后背根根寒毛竖起,若此时遭逢大战,要么胜,要么死。

    城池残破,民心不定,他拿什么去求胜?

    “刘坏何在?”马越扯着嗓子大吼出声,慌忙的牧民认出这个威风凛凛的身影,急忙为他指明道路,马越急切地跑到张家川以北的树林中,被牧民印着才走到密林深处,步入数百步眼前豁然开朗,数百名持弓携矛的军士立在林中拦住所有人的去路,兵卒让出一条通路,马越走到里面才见到百余步外站立的刘坏马腾等人。

    不过此时,他已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在他面前,是一条被地动震裂的深谷,绵延数百步的裂痕几乎将山体劈开,深度超过三丈,裂口足有两丈,地表的泥土覆盖下内里散布着大块黑色的、灰色的石头。

    刘坏见到马越难以抑制住心头的狂喜。

    “主公,铁矿,铁矿,整座山都是铁矿啊!”

    这整整一座山,全部都是铁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