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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县以北的陵水马场故地,自王国等人一把野火烧毁之后马场便业已废弃,近日里山谷重新驻军,两千余个汉子在这里伐河畔林木以成屋舍,张家川的物资车马源源不断地运送过来,十余日的时间搭起雏形。
最开始只有数百人应征,随着后面募兵规模的扩大,在二月初终于达到千余人的庞大数目,随着各种物资与屋舍建筑完毕,马越下令停止募兵。
这是中平七年的二月,前些时候天子下诏废除中平年号,始称初平元年并大赦天下。
正因为大赦天下马越才有机会征募到千余之巨的兵员,给了他迅速成立新兵部曲的机会。
这一日清晨,马越下令将所有人都聚拢在马场中央,千余人将整个马场堵得水泄不通,登上搭建的高台,马越抬手道:“想必诸君都明白,此次成立凉州私军,是为我马某人之部曲,既是部曲,便有幡号,来人,起幡!”
台下列阵的凉州新兵乱七八糟的站在一起,闻言都安静下来,等待着他们的幡号,尽管他们自募兵之日起便晓得他们是州牧大人的部曲私兵,但对于幡号仍旧很是好奇,其中不乏有识之士,早就对类似董公仲颖麾下飞熊军、叱咤幽州的公孙将军部下白马义从之类的幡号。
任谁不会幻想,今日这一支由凉州流民、异族羌众组成的杂兵来日也有若他们的统领,前辅国将军马越一般仇威震天下的一天?
只见马越抬手一摆,立在台下的凉州少将军马超当即抗纛而上,碗口粗的丈八巨木在少将军掌中举重若轻,‘哐’地一声立于高台,一卷黑色纛幡系于杆上。马越反手一拽幡索,黑色大纛轰然盖下,黑底红字威风凛凛。
“凉州覆甲士!”
几乎就在大纛迎风垂下的瞬间,便已有军中识字之人念出声来,接着便是面面相觑,环视着周围这些面黄肌瘦身着麻袍皮袄的凉地汉子们……覆甲士?哪里有一点覆甲武士的模样?
就连抗纛的马超听着下面的议论声也是脸上发烧,他本想给马越的部曲叫个什么凉武骑、锦骑之类的名字,却不想马越愣是给起了个这么大的名字……覆甲士,哪里来一千套甲啊,就是皮甲以凉州之财力、物力都难以齐备。
听着耳边的嘈杂,马越静静地摇了摇头,他早已料到是这么个反应,马越抬起手掌压下众人的疑惑的声音,看着底下一双双望向自己的眼睛,马越朗声说道:“土地贫瘠、百业凋零,我这个州牧手下除了你们无一兵一卒,我想组建一支身负巨铠,马重骑、人重铠的军队。但马某甚至在州郡武库中找不到一柄精铁打制的兵器。”
“我们发现了铁矿,数量少的可怜,散布在张家川的山林中,哪怕只有那么一点,我也要为你们装备起来全凉州最锋利的兵器,最坚固的铠甲。尽管今日我等只能穿着皮袄在寒风中站着,在这个除了木头空无一物的古旧马场中看着这杆可笑的‘凉州覆甲’旗,但一定会有那么一天,我要让你们全副武装上战场,用最沉重的马蹄声让五里外的敌军因为站不稳而战栗,我要让你们能够阻挡最锋利的兵器砍杀。我要让你们成为一支无坚不摧的军队,任何敌人在你们面前都只是土鸡瓦狗,一击即溃!”
这千余个满怀悲壮的身影,就这么面对着马越身后的这面黑色大纛站着,他们有些人想看到马越所说的那个时刻,如今站在高台上的青年州牧挥动手臂,他们策马扬刀地奔出,他们挥舞着最明亮锋利的马刀,骑着最烈性强壮的野马,顶贯最坚韧沉重的铠甲在战场上肆虐,铁蹄奔过的每一寸土地都因他们的到来而震裂,践踏的每一个敌人都因他们的嘶吼而胆裂、溃散、逃窜、跪地讨饶。
有些人则不以为然,他们明白他们看不到马越所说的那个时刻,他们终将好似这天下的任何一支将领私兵一般,战时掩护主公辗转各地,闲时拿起锄头在主公的田垄间劳作,吃着州郡汉兵难以期盼的上等精粟,拿着全凉州最优厚的军饷……这才是真正诱惑他们的地方。
但无论如何,马越的这番话都说了出来,许多士卒高呼,接下来便看到了一副令他们大跌眼睛的画面。
高台上的州牧一挥手,数十驾他们以为载着粮食军饷的车驾在马銮铃叮当乱响的声音中行进过来,接着军卒搬下来一套又一套沉重的木甲,还有那些木制的箭矢、兵器。
这些木制的甲胄都要比平时的铁铠皮甲大上两圈,那些兵器也是一般,做工极为粗糙,但掂起来却分外沉重,一套甲胄足有三十斤的重量,这甚至超过了六百余铁甲片组成扎甲的重量。那些兵器也是一般,木环刀只比铁环轻上些许。
连带着还有几套各式各样的石锁铁锁,更多的还在炼铁司源源不断地打制出来。
“自今日起,少将军马超为覆甲士重骑将,阎行为覆甲士轻骑将,其下各有两名军侯自行任命。”马越朗声宣布完,一歪头对关羽说道:“云长,你便带着孟起和兴霸麾下兵马训练,像长水军那样操练即可,辅以铁索石锁,待一月后便叫他们穿上木甲绕马场冲锋一圈、疾行一圈,前四成完成者选入重骑,剩下的编入兴霸的轻骑。”
“诺!”
木制甲胄与木刀齐备添在一起近四十斤的重量,陵水马场一圈十余里,冲锋十里再疾行十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随后,从张家川的羌兵送来十余头宰完的猪羊,就着大鼎烹食之后的肉汤几乎被这班饥寒交迫的军士哄抢一空,之后便在关羽的带领下开始了各种军阵、手搏、对搏、骑射训练。
后来的日子,马越便在陵水马场驻扎下来,每日与军士一同训练,同吃同睡,一起策马穿行山野,奔过平原,泅过陵水,以木箭对射,以木刀对搏。除了每旬回陇县两三次陪伴独守空房的蔡琰,即便是这样第二天早间也会摸黑策马在陇县与陵水马场之间的小路上,赶着与军士们一同晨跑。
除了这种切身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三天一肉汤、五日一肉食的方式,马越不知还有什么方法能训练出一支只服从、只信仰自己的军队。
之所以要组建‘覆甲士’这么一支部曲,可以说是马越这些年征战所得。北方骑战传统古已有之,最战术战略尽管各种奇谋,但说到底还是兵力与兵力的碰撞,而北方骑兵最重要的军事文化,或者说是最行之有效的战法便是集中少量的骑兵或步兵,从最合适的角度直接冲击对方主帅所在的本阵,或是直接撕开缺口斩杀敌军主帅,摧毁敌军指挥将领,从而使敌军阵型失去指挥,被迫溃败而取得胜利。
简单来讲,就是浅显地‘擒贼先擒王’,这种战术适用于多种情况,尤其对马越这种掌控领地的诸侯而言最为合适。所需要的条件也并不复杂,只要有足够精锐的先锋部队,辅以数量庞大的军阵,抓住最合适的机会冲击敌军,便可轻易地击溃敌军。
而马越,已经掌握了这个战法最难的部分——一个勇武无双的猛将。
无论是马超还是关羽,阎行还是徐晃,亦或甘宁,他们的勇武都足够充当最锋锐的尖刀,带领他的部队走向胜利。
这也是马越征召这支部曲的初衷,凉州现在已经不大需要那些由普通士卒组成的军队,二郡四县的财政维持各地常备的六千军力再附带上各个将领的开支及州郡建设已经捉襟见肘,这还多亏了各个将领摄取大量财富能够维持各自足够数量的私兵部曲。简而言之,凉州现在养不起数目庞大、战力普通的军队了。
即便是集结全凉州之力,只怕也就才堪堪能养五万私兵,不然韩遂还为何要不惜麾下士卒死伤地去发去一场接一场地战争。
因为他养不起!
马越只能以自己仅有的财力,以最优厚的军饷、食材去供养一支将来可能在数目上达到五千、六千的精兵,亲自掌握这一支仅属于自己的部曲,靠着强大的战力去震慑、收拢那些类似马玩、程银等掌握着私兵部曲的小诸侯为自己奋战,他才有把握收复凉州。
刘坏与裴徽掌握的炼铁司凭着山野中捡拾的铁矿缓慢地炼铁,打制军械,这种困境随着三月初河东裴氏的车马运送三千斤铁石才得到了初步的改善。
然而,就在马越大张旗鼓将这属于自己的千余私兵训练带上正途,四百重骑、七百轻骑的择选完毕,步入系统化的训练之时,敏锐的马越突然嗅到了战争的气味。
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覆盖了凉州东部七郡,受灾最严重的陇县土石房屋崩塌,城墙出现九个缺口,三次余震使城中三成百姓死伤,整个汉阳郡哀鸿遍野。
而随着探马回报,受损最轻的两个郡,一个是作为韩遂大本营的金城郡,一个是宋氏兄弟盘踞的陇西郡。
马越清楚地认识到,这场发生在初平元年四月的凉州地震,有很大可能会引发凉州局势上更大的‘地震’。
敌强我弱,一场战争只怕已经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