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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枉做小人?”
“侯爷如何得知人并非他们所杀?”冯古道更加好奇了。
“尸体上的伤口是钩子,袁傲策用剑。何况像他这样骄傲的人,若真是他所为,是绝对不会不承认的。”他顿了顿,道,“我虽然不想恢复魔教,却也不屑用这样卑劣的手段陷害他。”
冯古道轻笑道:“侯爷和他虽然不是朋友,却比朋友更了解。”
“他是个值得了解的对手。”薛灵璧道。
冯古道道:“我以为侯爷很讨厌他。”
“目前是。”
“目前?”
“等我打败他之后,应该就不会讨厌了。”薛灵璧说着,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正在想象胜利后的情景。
冯古道愣了愣,很快将目光移开。
马车行至侯府。
薛灵璧下车后对冯古道道:“你先回房休息,我去书房。”
冯古道道:“侯爷真是勤力,这么晚还要处理公务。”
“不是处理公务,是等人。”
“等人?”冯古道眼珠一转,便知其意,“史太师会来?”
薛灵璧道:“父子连心。死的是不是史耀光,史太师一见便知。但无论是与不是,他都会来。”
冯古道道:“若是,他来自然是为了问凶手的事。若不是……他还是来问凶手的事。”
“不错。此事既然牵扯上史耀光,那么无论是非,史太师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冯古道道:“侯爷猜此事是何人所为?”
薛灵璧缓缓摇头道:“此事蹊跷,我也没有头绪。”他伸手将冯古道的大氅往里拢了拢道,“夜里风大,你早点回去吧。”
“好。”冯古道转身就走。
“冯古道。”薛灵璧在他身后喊。
冯古道的脚步顿住,慢吞吞地转身。
薛灵璧微微一笑道:“和你平心静气讨论事情的感觉……还不错。”
冯古道躬身,目光垂地,“能得侯爷指教,是冯古道三生之幸。”
薛灵璧的笑容略浅,“嗯。去吧。”
冯古道走得飞快。
薛灵璧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冯古道一路疾步,直到走到房门前,狂跳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伸出手,正要推门,手却猛然顿住。
一股浅淡,却不容忽视的血腥味正从房间里传出来。
他的手搭在门板上,一点一点地慢慢推开。
月光流泻进来。
房内无人。
冯古道的目光一下子落在那只孤零零放在桌上的脑袋上。
惊恐外凸的眼珠,死灰的脸色……组成的是一张他晚上刚刚见过的脸——
史耀光。
冯古道波澜不惊地进门,反手将门关上,脱下大氅,然后点燃蜡烛。
看来他估计的不错,杀史耀光的是血屠堂,而目的,是警告他和陷害袁傲策。
他在桌边缓缓坐下,倒了杯茶,洒在史耀光脑袋前的地上,算是祭奠他。毕竟在整件事中,他所扮演的不过是个无辜受牵连的角色。
今天去春意坊完全是因为在茶馆时收到魔教暗号。
血屠堂已经来了京城,如今正在春意坊落脚。而袁傲策的计划,就是让他去春意坊作饵,将血屠堂诱出来,以便化被动为主动。
但是计划落了空。
他故意在春意坊外面站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给血屠堂足够的时间布置杀他的陷阱。可惜他没有引出血屠堂,却引出了薛灵璧。
血屠堂显然已经发现袁傲策和纪无敌在春意坊内埋伏。他们之所以杀史耀光,一来是想借刀杀人,嫁祸给魔教。二来是想给他一个警告,告诉他他们不但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而且早已看破他的花招。
只是死的人是史耀光,落在其他人眼中,事情就不是这么简单的。
冯古道又倒了杯茶,送入口中。
茶是凉的,喝到喉咙里更让他冷静警醒。
其实他还是感激血屠堂的。若非他们有他们作为杀手的坚持和原则,喜欢亲力亲为杀人,那么他绝不可能在侯府这样安安稳稳地呆到现在。
想到安安稳稳,他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离计划完成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至今为止,一切尚算顺利,就算杀出血屠堂这个程咬金,但是无损大局。如今唯一让他担心的,是薛灵璧。
想到他这几日越来越严重的反常,冯古道的头隐隐作痛。
只怕进行到最后,就算魔教能恢复,也会树立起雪衣侯这样的大敌。
他揉了揉额头,盘算着如何将伤亡减到最低。
门外传来脚步声。
冯古道急忙将茶壶茶杯往椅子上一放,然后扯起桌布包裹住史耀光的脑袋,迅速丢进床底。
脚步声越来越近。
冯古道将茶壶茶杯放回原位,迅速打开门出去后,反手关门。
来的是宗无言。“侯爷传你去书房。”
冯古道向前迎了几步,挡在他身前,微笑道:“这等小事何劳宗总管亲自来?”
宗无言倒是很直接道:“有事问你。”
冯古道道:“既然如此,我们走吧。”
总无疑狐疑地看了看他的身后。
冯古道面不改色。
去的路上,宗无言开门见山道:“你可知史太师为何而来?”
冯古道道:“以宗总管的耳目,不可能不知道刚才发生的大事吧?”
宗无言瞥了他一眼,“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知道。”
“知道什么?”
冯古道道:“宗总管刚才不是问我是否知道史太师为何而来吗?我的答案是,知道。”
“为何而来?”
“自然是来找侯爷的。”
宗无言眯起眼睛。
冯古道陪笑,笑得非常无辜。
扑朔有理(三)
书房的门敞开着,橘色灯光从里面透出来,与地上的月光混至一处,映衬着两旁的走道越发暗沉。
屋子里静谧无声,仿佛无人,都是一走近,沉郁之气立刻伴着橘黄灯光迎面扑来。
宗无言走到台阶下,背着月光,地上露出他和冯古道被拖长的黑影,将灯光剪出两个半重叠的人形,“侯爷,冯古道来了。”
“进来。”薛灵璧声音清朗,仿佛连昏暗的灯光都精神起来。
冯古道踏进门槛,眼睛迅速向房间一扫,然后冲着坐在桌案后的薛灵璧躬身道:“见过侯爷。”
薛灵璧一指茶几的方向。“这位是当朝史太师。”一个中年男子半瘫坐在椅子上,过于圆润的肚子拼命顶着衣服,好像一只涨起来的球。
冯古道连忙转身行礼道:“参见史太师。”
史太师有些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转头对薛灵璧道:“侯爷果真是少年风流。”
薛灵璧对他的嘲讽不以为意道:“当时他与本侯一同在场。本侯是怕太师跑两趟。”
“那侯爷现在能说了吧?”
“本侯并没有看见凶手。”
“但是听捕快说,他们赶到时现场只有侯爷和他两个人。”史太师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悲恸难以形容。但是在朝中混迹多年的城府让他强行将这口气忍在肚子里,脸色虽沉,说话却是有条不紊。
薛灵璧道:“本侯到时,看到的就是一具无头尸体。”
‘无头尸体’四个字显然刺痛了他的心。史太师的手指猛然抓住扶手,指关节根根发白。
薛灵璧道:“那个人……真的是史总督?”
史太师深吸了口气道:“不错。”他顿了顿,双眼露出阴狠恶毒的目光,“若是让老夫知道是谁杀了他,老夫一定将他挫骨扬灰,千刀万剐!”
砰。
他的手重重拍在茶几上。
茶几上的茶具齐齐一跳。
冯古道看着他的手,心想:这一定很疼。
手疼终究比不上心疼。史太师胸膛连连起伏,一张脸几乎涨成紫色,“侯爷……”
“史太师。”比起史太师的悲愤交集,薛灵璧则淡漠得近乎冷酷。
“侯爷既然是第一个案发现场,可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史太师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脸,双眸血丝密布,犹如两张网,无时无刻都准备着将对方网在中央。
薛灵璧道:“我到不久,捕快就到了。”
“那么在这段不久的时间中,侯爷在做什么呢?”史太师缓缓道,“老夫听当时同在一层楼的其他房客说,案发的房间里曾传出兵刃相交声。”
冯古道心头一紧,目光不由自主地向薛灵璧望去。
薛灵璧不紧不慢道:“说起兵刃相交,本侯也曾耳闻,可惜当本侯到时,人已经不见了。”
“但是老夫听说当时还有人在走廊里说话。”史太师眸光一转,看向冯古道。
冯古道张大眼睛,无辜道:“说起来,我似乎也的确曾听到说话声。”
“是么?”史太师身体微微前倾,“你听到了什么?”
“没听清。”冯古道道,“好像很多房间里都有说话声,不知道太师指的是哪个?”当时他和纪无敌说话声音都不大,而刀剑声又重,房间里的又没什么高手,他不信当时有人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史太师眯起眼睛。那些人的确没一个说的出走廊里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在官场打滚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薛灵璧和冯古道纵然不是凶手,也绝对隐瞒了什么。
“那侯爷心目中,可有可疑人选?”
面对史太师的逼视,薛灵璧泰然自若,“有。”
“是谁?”史太师眼中厉光一闪。
薛灵璧道:“太师可曾听过血屠堂?”
冯古道讶然。他不知道他提起血屠堂是有所察觉还是歪打正着。
史太师道:“有所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