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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让大家谈理想,那帮小P孩不是要做科学家就是做宇航员,只有凉生傻乎乎的站了半天说,他将来要做一个会做红烧肉的厨子。引得一帮学生狂笑,被老师罚在门口站了半天。理由是扰乱课堂纪律。
也是那个月光如水的夜,凉生拉着我偷偷回正屋,打来凉的井水,一言不发的给我洗脚。我的脚很小,凉生的手也很小。凉生说,姜生,以后要穿鞋子哦,否则脚会长成船那么大,长大了会没人要的。
我坐在板凳上笑,说,我不怕,我有凉生,我有哥。
凉生不说话,把我从板凳上背起,背回睡觉的屋子。
母亲早已睡着,梦里都有叹息。我就挨着凉生睡下,两颗黑色的小脑袋凑在一起,像两朵顽强生长着的冬菇。
小咪蜷缩在我身边,我蜷缩在凉生身边。
我几乎忘了刚刚挨过鞭子,冲凉生没心没肺的笑,凉生拍拍我的脑袋说,姜生,听话,快睡吧。
我睡时偷偷看了凉生一眼,月光如水,凉生的眉眼也如水。
凉生,我咬了北小武
半年后,父亲从医院里回到家里,下半身已经失去知觉,完全残废。左胳膊吊在脖子上,右胳膊截去。
我觉得这个新造型真奇特,不觉冲着这个有些陌生的男人傻笑,扮鬼脸。凉生狠狠瞪我,一头扎在他怀里,痛哭流涕。
我很难明白,很难理解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只在潜意识里觉察,我们家里的关系和别人家不同。
父亲已经口齿不清,可仍拿出家长的气势,对母亲呼来喝去。尽管母亲打过我,可我仍然爱她依恋她。所以,我很讨厌这个只知道坐在轮椅上晒太阳的男人!很多次,我在院子里玩时,都试图趁他不注意用小石头偷袭他。因为怕凉生不开心,只好作罢。
善良的母亲总把好吃的留给父亲和凉生。凉生负责给父亲喂饭,那本来是我的工作,可有一次母亲看到我把饭硬往父亲鼻孔里塞时,才换成凉生。
母亲已经惊觉,有一种朦胧的恨意在我幼小的胸腔里暗生。其实,我也想做一个善良的天使,可是因为母亲的愁苦如同一种荼毒,让我天使翅膀上的羽毛纷纷的风化消逝。
父亲总是舍不得吃,斜着脑袋,把好吃的留给凉生。而凉生再把好吃的偷偷留给我。我问他,哥,你不饿吗?
凉生说,哥吃过了,你吃就是。
魏家坪凉生与北小武一战,成就了凉生在魏家坪的霸主地位。此时我就是霸主他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北小武脸上的牙痕已经变淡,我们依旧在草丛里捉虫子。北小武为了讨好凉生,从家里偷了他妈盛盐用的小陶罐。说是供霸主装蛐蛐用。
我看得出凉生很喜欢那个陶罐。他从工地上装来沙,埋入一块生姜,悄悄放在床底。我问他,这样就能生出蛐蛐?
凉生说,姜生,你真笨哪!蛐蛐只能是蛐蛐它妈生,姜它妈只能生姜。
我说,噢,狗是狗它妈生的,猫是猫它妈生的。那凉生一定是凉生他妈生的!可凉生,你妈呢?
凉生的眼睛变得忧伤,黑亮的瞳孔中闪过一抹幽幽的婴儿蓝。此时,母亲恰好经过,她摸摸凉生的头,说,姜生,你听好了,你俩都是妈生的。
我撇撇嘴,说,哦。
北小武用来讨好凉生的陶罐又惹出了大事。
北小武他妈做饭时发现自家的盛盐的陶罐不见了,揪来北小武,好一顿家法处置,北小武把魏家坪孩子的小人风格再一次发扬光大。为了掩饰自己的通敌罪,硬说是凉生来家里玩,给偷走了。
北小武他妈就扯住交友不慎的儿子来到我们家,将凉生的罪行夸大百倍,那阵势就跟八岁的凉生席卷了他们整个家一样。我突然身体发冷,小声说,哥,北小武他妈一来,我就又要做你的替死鬼了。
凉生大概早忘了被月亮砸死的誓言,他说,姜生,反正你红烧肉没有白吃,长那么多脂肪,挨揍也不会疼的。
我觉得凉生被魏家坪的孩子给带坏了,变得如此小人。
母亲问凉生,果真偷北小武家的陶罐?凉生无辜的摇头。
北小武他妈风一样窜入我们家屋子,四处搜索,终于在凉生床底下发现了盛满沙子的陶罐。抱着陶罐冲出来,跟一对历经生离死别的母子似的,指着凉生大骂,就不是正路来的货,从小就这么手脚不干净。
我看着凉生的脸变红,眼神如同忧郁的海,心里恨死了北小武。我想反正最后替罪的总是我,家法处置的总是我,所以我就恶从胆边生,窜过去抱住北小武,摔倒在地,抱住他的脸,狠命的咬。
任凭大人怎么扯,我都不松口。北小武疼的都不会了哭。北小武他妈有气无力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怎么就遇上你们这么一窝强盗!
凉生说,你把陶罐还给我,我就叫姜生松口。
北小武他妈没办法,只好恨恨的把陶罐递给凉生,凉生看看里面的沙没有太多变动,就对我说,好了,姜生,松口吧!
彼时,我又成了邻居家的大黄狗。
北小武,我和凉生要上学了
北小武他妈拖着儿子哭着离开,说怎么碰到这么一窝子强盗?边抹眼泪边从我家院墙上再次摘走两大串辣椒。
父亲坐着轮椅从堂屋闪出,面无表情的看着母亲,嘴巴哆嗦了半天,哆嗦出一句话:看你生的好女儿!
母亲的眼睛一阵红,闭上眼,泪水落下。她挥起巴掌,狠狠的挥向我的脸,说让你不学好,带坏了凉生。
一声巨亮的清脆过后,我的脸竟没任何感觉。睁开眼发现,凉生挡在我面前,捂住半边脸,紧紧护住我,小声呻吟着,妈,别打姜生了,她从没犯错。那陶罐是北小武自己给我的,你要相信啊。
凉生的声音缥缈的可怕,堂屋里的父亲见母亲竟然错手打了自己的儿子,像一只发狂的雄狮一样扑出来。只是,他忘了,此时,他坐在轮椅上,是个废人!所以当他的半个身子撞出门后,重重抛空在院子里,只听咚的一声。
父亲再次被送进医院。
凉生也进了医院,医生说是营养不良。浑身不能动的父亲只能用两只眼珠狠命的瞪母亲!母亲觉得无辜。
其实他们不知道,凉生每天把好吃的都如数给了我。
每次,我们都会爬上屋顶,看月光如水,听虫儿低鸣,凉生通常把好吃的都藏在一个大碗里,带到屋顶上,端给我,一边微笑,一边看我狼吞虎咽。我问过他,哥,你不饿吗?
凉生说,哥吃过了,你吃就是。
月光底下,我听虫鸣的时候,忘了听,凉生的肚子也在咕噜咕噜的叫,那时的我,只是以为,是另一种虫鸣的声音。
哦,还忘了说,因为母亲错打得那记耳光,凉生的右耳朵变得有些背。从那时起,我喊他哥时,不得不将声音大幅提高。为此我曾偷偷的哭,我说,哥,我宁愿是自己变成聋子。
凉生说,傻瓜,凉生是男孩子,没事。你是小姑娘,变成聋子会嫁不出去的。
父亲的再次入院,让本来不富裕的家更是一贫如洗。原先属于工伤,报社可负担,而这一次,是个人原因,报社不愿意继续填这个无底洞。
父亲躺在病床上,像一具无了生命的尸体。临床病号的小女儿正在给她妈妈唱刚从学校学会的新歌——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人民当家做领导!
父亲可能看着眼热,便不顾一切催促母亲,凉生都超学龄了,你怎么当妈的,还不让他入学!
母亲只是唯诺的点头,说,她会做到的。
我跟北小武说,我跟凉生要上学了。
北小武是个跟屁虫。哭着跑回家找他妈。
不久,北小武他妈卖了几只母鸡,北小武背着新买的书包上学了。
也不久,我妈非法卖了自己的血,我跟凉生也背着母亲连夜赶制的书包上学了。母亲本来不想我读书的。我可怜兮兮的望着凉生,凉生说,姜生不读书,我也不读!
母亲无奈,狠狠心咬咬牙,再次非法卖血,我也就进了学校。进了学校我和凉生学会了社会主义好那首歌,我们也唱给母亲听,她开心的笑,像一朵美丽的花。
可是,妈妈,请您原谅,那时的女儿,太年幼,尚不理解什么是卖血,女儿只是以为那和北小武他妈卖母鸡没什么两样……
凉生,就让我做私生子吧
我和凉生读书很用功,因为老师说,读书是我们离开魏家坪唯一的路!凉生本来就不属于魏家坪,所以他极力想离开!而我,因为凉生要离开,所以也想离开。
我想吃凉生说的巧克力,我想去凉生所说的游乐场还有公园。我想成为他所说的城市小女孩城市小朋友。
尽管,我觉得魏家坪的草场已经很美。
凉生埋在沙里的生姜发了芽,绿绿的,很娇嫩,凉生抱在手里,不肯给我,他说,姜生,别胡闹,你会弄坏它的,弄坏了,我们就看不了姜花了。
我问凉生,姜花好看吗?
凉生挠挠头,想了半天,说,我没看过。不过,姜生,肯定比你漂亮。
凉生是魏家坪最好看的男孩子。却也是魏家坪妇女最痛恨的男孩子!魏家坪那场矿难夺去了她们男人的命!她们认为,而那场矿难完全是因为姜凉之和他的记者爱人进入矿井,他们的不伦之恋遭到天谴,所以矿井塌方,而她们的男人也因此成了陪葬品!由此,她们认为凉生是不祥的,会给魏家坪和她们的生活带来更多的新的苦难!
因此她们常常指使一些年龄较大的孩子,在放学路上,找凉生麻烦。
有一次,凉生被那些少年给压在地上,泥土满身,血不断从他的额角渗出,我和北小武拽不动那些人高马大的少年,就向河边洗衣的妇女哀求。我们年龄太小,并不知道,她们才是暴力事件的指使者。
她们只会疯一样嚷嚷,那个该死的私生子,就让他死去好了!
那时间,我的心是那样那样的疼,因为我看到,当凉生听到私生子这个字眼时,眼神变得那么凄伤那么痛楚。
我就像一只发疯的小狗一样,拼命的咬那些少年,他们的肩他们的腿他们的屁股,只要我能下嘴的地方,我就咬,狠命的咬。我和凉生,只想像平常的小孩那样,无忧的生活,我们只是孩子,理解不了大人的恩怨。
北小武被我们兄妹咬过两次后,可能已经觉悟咬人是一门极其厉害的武功,便他决心好好研习这门秘笈,所以也不顾一切像我一样嘶咬。
如此看来,北小武是个很仗义的男生!
可仗义对我们三个小P孩来说,是这样微不足道。最终,我们三个被晾在地上,满身是伤。那一帮少年得意逃窜。
我抹去嘴巴上的泥,试图拉凉生的手,可他的手握的紧紧地,泪花不停在他眼角绽开,我爬在他耳边,大着声音,我说,哥,你别哭,你不喜欢她们这么说你,我们换一换就是,我做凉生,你做姜生,我不怕别人骂我私生子!
凉生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泪水滚滚而下。
我和北小武一起把凉生扶回家。路上,北小武嘿嘿的笑,姜生,原来咬人是这么痛快。我抬头,看看他脸上隐约的暗伤,心里酸溜溜的,我想说,北小武,对不起!
那年,我和北小武十岁,凉生十二。
我们年少的生活就这样张牙舞爪的开始了。没法子,我和北小武不能眼看别人欺负凉生。
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 2
何满厚偷了我家的鸡(1)
可是年少时光总不会永恒,人总会长大,当我的思维变得清晰起来时,我已经十三岁。我渐渐的明白,我与凉生的关系,以及父亲的种种过往。
我依旧喊凉生哥。可是我看父亲的眼神却越来越冷冽,我也能感觉到,轮椅上的父亲眼神已经变得闪烁不安。我的眼睛,仿佛是一条无形的追命索!他已经很少在我面前对母亲大声说话,因为,此时的母亲,因为太多的操劳,已是风中残烛,生活的重负已让她过早衰竭。父亲似乎明白,如果母亲不幸离世,他将一无所有。
有时,母亲给他喂饭,遇到肉,他会示意让母亲也吃一口。不可思议的是,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