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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让嘴里咬着一块排骨,看了一眼这个罗文,细细咽下排骨肉,擦了擦嘴角,才好脾气地说道:“今日我已经收摊了,罗先生不妨明日去我摊子上吧。”
罗文并未起身,依然跪在地上,连忙跪行几步到沈清让脚下,嗑了几个头才说道:“国师大人,小的若是方便,就不会这时候来找您了。”
“您切莫如此,快快请起。”沈清让虽然有些讨厌做神棍,但依然是个好国师,见不得别人如此求他,连忙拉着罗文起身来,又扶他坐下,给他倒了杯茶,这才说道:“罗先生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小开滴溜着眼珠子看着傅问渔,又望望沈清让,大概是在问这是怎么回事。
傅问渔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假装凶他:“不许看,不许听,吃饭!”
小开便笑开来,埋着头认认真真扒着碗里的好饭菜。
那边的沈清让跟罗文对坐,罗文拿出一张纸,纸上写着她女儿的名字,生辰八字,沈清让看了,掐了掐手指,十足十的神棍样子,眉头却是几皱几展,疑惑地望着罗文:“罗先生你是想替你女儿问什么?”
“问吉凶。”罗文急忙说道。
沈清让觉得这卦象有些古怪,便重新推衍一次,甚至打开窗子看了看外面的星象,半晌才说道:“罗先生,可能问一下,你女儿现在何处?”
“这个,这个不方便告诉国师大人您,您,您就告诉我,我女儿是否平安就好。”罗文吱吱唔唔。
沈清让摇了摇头,那罗文差点又要跪下去:“国师大人,我女儿怎么了?”
连忙扶住罗文,沈清让想了片刻才说道:“说来古怪,我算衍天象,您的千金应该还未出阁才是,但卦象上却显示她已为人妇,但又未有红鸾星动,说明良人未到,如此怪异,也是少见。”
“已为人妇?这不可能!”罗文大喊了一声,“她……她最是冰清玉洁不过,怎么会为人妇?国师大人你是不是算不错了?”
沈清让笑着安抚他:“正是因为古怪,所以我算了两次,罗先生,您的千金按卦象所指,命悬一线,气若游丝,若您知道她在哪里,最好还是将她接回来吧,以免受难。”
“你胡说八道,我女儿怎么可能有危险!”罗文这就有些不讲理了,不是你让沈清让算吉凶的吗?
但沈清让毕竟是好脾气,不易动怒,他只是淡淡地说道:“命这种东西,你信便有,不信便无,我只是算有的那一部分,罗先生若无他事,就请离去吧。”
罗文一听沈清让要赶人,连忙抓住了他衣角,声声道歉:“国师大人我不该口出恶言,只是我女儿,绝不该是这种命象才是啊!”
坐回桌上,沈清让重新拿起碗筷,看着快要被小开吃光的饭菜瞪了他一眼,惹得他发笑,又对罗文说道:“罗先生请离开吧,你若不信我,就当我今日什么也没有说便好。”
罗文又求了半晌,沈清让却无动于衷,只专心地跟小开抢着最后一块猪蹄子,罗文见求不动大国师,也只好对他和傅问渔行完大礼,神色怆然地退下。
最后那块猪蹄还是让沈清让抢赢了。
几人吃好喝好,打了个饱嗝,傅问渔起身收拾着桌上的碟子和碗,又擦了擦小开吃到鼻子上去的油星子,这三个人倒是其乐融融,就是屋顶上的毕苟痛苦得不得了。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跑回去给方景城报信,又滚上了饭桌,狼吞虎咽,满嘴饭菜地说着从傅问渔那里听来的消息。
方景城却觉得桌上再好看精致的饭菜也比不得傅问渔做的那一桌子吃的,所以吃得兴致索然,干脆放下了筷子。
“城哥哥,饭菜不合你味口吗?”这桌子饭菜是杜微微烧的。
方景城摇着头,想着事,毕苟努力吞下嘴里的饭菜,冲杜微微嘿嘿一笑:“你城哥哥没吃着傅小姐烧的饭菜,让沈国师抢了个先,这会儿气闷着呢。”
“就你话多,吃你的!”方景城随手捡了粒花生米打在毕苟身上。
杜微微听了扬起笑:“以后总有机会的,城哥哥你别急,傅小姐肯定会回来的。”
毕苟没想到杜微微会说这话,有些惊讶,看来她还真是放下了。杜畏摸了摸杜微微的头,自家妹子自己最了解,微微本性从来都不坏,只是,太年轻了些。
那罗文来过之后,傅问渔也不再让沈清让出去支摊子给人算命了,沈清让有些懊恼,那人何必要来得这么早,晚上几天,让自己多吃几天傅问渔煮的饭菜多好。
罗文这个人是谁,其实一点儿也不重要。
他的女儿,比较重要。
大概是一年前的样子,长老楼里重新选了三位圣女进去,傅问渔兜兜转转,找了很多方法才找到那三圣女的家世,都是再平凡普通不过的人家,先前来找沈清让算命的罗文,正是其一。
这罗文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年近四十,老来老了才得了这么个宝贝闺女,好好的养到九岁年纪,就赶上了额外的甄选圣女,他家婆娘是个信天神信成神经病的人,想着这等神圣之事一定要让自己的女儿去试一试。
也是命,罗文的宝贝闺女还真的就被挑中了,送进了长老楼里。tqR1
本来这也不算是多坏的事,毕竟往些年间,大家都相信圣女是服侍神灵的,是圣洁不可侵犯的,可是就这几个月,传出了上一任的三位圣女被人劫走的事,三大长老现如今除了各自扯皮之外,也没有给出个正儿八经的解释,族人都快要失去耐心了。
上一任的圣女出了这么大事,长老们不主持公道,罗文便免不得要担心自家闺女。
傅问渔让沈清让在族内马路牙子上支了个摊子,专门替人看命象,他是大国师,他看的命象那绝不会出错,所以来找他看象失络绎不绝,事情渐渐传开,总会传到新上任的三位圣女家中,傅问渔也是在赌,赌这三家人有没有宝贝自家孩子的,来替自家孩子算个命的。
这个罗文,就是傅问渔赌来的。
在这整个过程中,方景城做了两件事。
其一,他从新上任三位圣女的家世中挑中了罗文,派人在罗文耳边说了不少上一任圣女在望京城的惨状,说得罗文心肝儿发颤,担心不已。
其二,派人劝说罗文找沈清让去算命,促成傅问渔的赌一把,让她赢。
“少主,属下不是很明白,傅小姐这么做是为什么。”杜畏是一个不懂就问的人。
方景城见们饭菜吃得差不多,自己又没有胃口,便倒了一杯酒,边喝边道:“她想知道那圣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畏皱起他没有眉毛的眉头,认真细想了片刻,恍然大悟道:“属下明白了,傅小姐想知道圣女的情况,但是不知道那三位圣女是谁,就算有沈国师在,他不知道圣女的真实身份也算不出星象。最好的方法是让他们的家人主动找上自己,交出圣女们的情况,再让沈国师借此推衍!她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圣女!”
方景城握着酒杯冲他轻轻一点:“聪明。”
“难及傅小姐万分之一。”杜畏诚心诚意。这等引蛇出洞的机巧心思,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现在,已几乎是圣女的家人将圣女的情况送到了傅问渔手里。
这一天晚上,来得稍晚的春风温柔吹过天空,几缕白云遮住了月光,傅问渔与方景城两人隔着不过数十步之遥的地方,在同样认真地想着同样的问题。
既然圣女是为长老楼所保护的人,是神圣高洁不可侵犯的人,为什么她们的星象好像岌岌可危,命在旦夕的样子?
如果她们真的是神侍,就应该没有人敢亵渎她们,星象上又为何说她们已非完整之身?
这末族的圣女,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是否真如末族族中传说中的那般无暇高贵,还是他们只是傀儡?
傅问渔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只要能找到圣女,就能揭开这一切的谜团,也就能将她的计划推进一大步。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圣女在哪里。
傅问渔倚着窗子,吹着夜风,几丝扬起的头发在风中飘起又落下。小开知道傅问渔晚上吃得有点多,熬了些消食的茶,这会儿正端进来,依然听傅问渔的话,什么都不听也不看,乖乖巧巧地坐在一边,傅问渔便手肘搭在小开肩膀上,跟他说着闲话,偶尔逗得他脸颊发烫,傅问渔便笑得乐不可支。
“沈清让,你能算出圣女们在哪里吗?”与小开笑闹够了,傅问渔才抬眼跟沈清让说正事,圣女们是被送进了长老楼不错,可是那长老楼却是个大门四开的,平日里普通的人也都是去得的,从来也没有谁在那里面看到过圣女,这个圣女们,到底在哪里呢。
沈清让笑说道:“我只能推衍出她们依然在末族,要具体确定到某个地点,除非我能拿到与她们信念有着强烈关系之物。”
“比如呢?”傅问渔追问。
“你不用比如了,我自会想办法,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你也不明白。”沈清让笑道。
傅问渔挑挑眉,这话倒是真的,沈清让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她还真的不太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