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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问渔回到傅府,没想到的是傅怜南比她更早到家,她正坐在堂中等着自己。
“想不到五妹这么好的手段,连国师大人也为你所用。”傅怜南端庄地冲傅问渔笑着,手中端了一杯醒酒的热茶,身上还穿着那件精心挑选的礼服,浅绿色的长裙,这娇嫩的颜色让她像是冬天里的一抹亮色,只可惜她再多精心的打扮,也在今日化作了空气。
她百般算计,怎料到最后却还是败给了傅问渔的精心谋划。
傅问渔笑着走进去,不急不徐地说道:“长姐你在说什么?什么国师大人?什么为我所用?”
“五妹是聪明人,我们又何必装模作样呢?”傅怜南定性极好,鲜少会被激得动怒,但这会儿实在快要被傅问渔的一问三不知气得要口出恶言了,若不是时时记得她是左相府的大小姐这一身份,她又何必跟傅问渔在这里惺惺作态?
傅问渔感叹她定性好,只怕傅品泉以后在阅王府的日子依然不好过,就算今日她不能杀了傅品泉,以后还是会动手的。
花璇扶着傅问渔坐下,眼尖地看到毕苟已经回府,对着她点点头,比了个大拇指,便知道这是来回信了,低声在傅问渔耳边说道:“傅品泉无事。“
傅问渔不着痕迹地点头,对傅怜南说道:“今日是四姐大喜之日,长姐却怎么好像不高兴一样?还说我装模作样,嫁给阅王爷的人又不是我,我装什么?”
“是吗?五妹跟着城王爷想必见识极广,可否告知今日那诸神香到底是怎么回事?”傅怜南心中作好打算,一定要将此事揭露出来,不仅是傅品泉,连傅问渔她也要一并除掉!
“国师不是说了那是护主圣香,我怎么知道。”傅问渔打得一手好太极。
许是被傅问渔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虚枪晃得心烦,傅怜南挥了下手,定定地望着傅问渔,说道:“傅问渔,我也不跟你打哑迷了,我告诉你,在这左相府,在这京城中,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任何阻拦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傅问渔几乎忍不住发笑,方景城说她忤逆了的话没有好下场,傅怜南也说得罪了她没有好下场,试问,她傅问渔不声不响做个沉默的人时,可又曾有过好下场!
如今倒是好笑,个个都以为能随意安排自己的生死了?!
傅问渔抬眼,眼底寒意惊心,长眉一扬,抿紧的红唇轻掀:“那小妹就拭目以待。”
“我不过两月未回府,这府上可是越发热闹了。”门口传来傅念春软绵娇媚的声音,一阵香风袭来,她一摇一摆坐到了傅问渔旁边,眼儿媚地瞟了一眼傅怜南:“怎么,长姐是不是太久没有杀人,寂寞得只好拿我们这些庶出的妹妹练手了?”
“傅念春,这个家不是客栈,由不得你想回就回,想走就走,还有,你不要忘了你是傅家子女,说话做事,总该记得一个女子该有的脸皮!”傅怜南看上去十分不喜欢傅念春,说话也毫不客气。
傅念春掩着嘴咯咯发笑:“长姐这话说得有意思,这傅府是我的家,我想回便回,难道还要长姐你来允许不成?傅家的女儿怎么了,长姐你可是忘了我们的那位好爹爹是怎么说的,有用的人,才配在傅府活着,如今看来看去,最没用的人可是长姐呢。我们这位新来的五妹,不都已经跟城王爷定了终身么?”
她说着把目光挪到了傅问渔身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妩媚的眼中不知在做什么打算。
傅问渔以前便知道这位二小姐行事不拘,跟傅怜南的关系也绝算不上融洽,听着她这话,是想跟自己结盟了?
于是傅问渔扬起一点笑意,偏头看着傅念春:“二姐谬赞了。”
傅念春却直勾勾地盯着傅问渔,左看右看,看了半天才说道:“我的小五妹啊,你可知道你生得好看极了,比咱位傅府里头三个姐姐都要好看呢,难怪城王爷看上的是你。”她的话音拉得很长,跟她的眼线一样,每个字都透着无穷的回味。
傅问渔心中了然,傅家被皇上盯上要让方景城动手了,如果利用自己与方景城的关系,傅家的地位便稳固一些,这位二姐,倒比傅怜南聪明得多。
只可惜,她打错了算盘。
她正思量,忽见府门口亮起了数盏马灯,抬头看去才知道是那位左相大人傅崇左回府了。
阅王爷的喜宴,傅崇左作为傅品泉的父亲,可不能像她们这些小姐一样早早离席,他得伺候好了皇上,舒坦了皇后才能离开。
他一进府,叽叽喳喳的傅念春和傅怜南都不再说话,那位左相大人自打傅问渔一生下来便没有见过,不知道他身高几许,不知道他声音如何,也不知道他喜好何物,明明是父女,却是天底下最陌生的陌生人。
如果不是因为傅怜南想让自己替死铺路嫁给方景阅,傅问渔这一生或许都不会进京,或许都不会有机会见一见她的,父亲。
她仍记得,她的这位父亲是如何冷血无情地叫人赶紧杀了自己,以免节外生枝,记得他当时的脸色是何等的无动于衷,记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团肮脏之物!
自己出生十五年,他从来都是不闻不问,十五年后接自己回府,却要是让自己去死,去为了他的嫡长女铺路,这就是她的父亲!
她禽兽不如的父亲!
“与阅王爷的婚事是你与怜南一手操办,为何会出这种事?”他开口说话,嗓音嘶哑,透着年老之人的迟暮之感,问的人是跟在他身后的大夫人。
说来好笑,傅问渔重生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夫人,虽然两人同在屋檐下,可是大夫人好像根本不出门一般。
年约四十,保养得当,穿着雍容华贵透着家中主母的气势,妆容合仪,珠翠贵而不多,重在精致,隐约依然可见当年的风姿绰约,想来傅怜南的杏眼就是传到了大夫人的,她缓声说道:“此事多有古怪,容我细察之后再向老爷请罪。”
傅崇左抬抬手,示意大夫人住嘴,看向了傅问渔:“你是傅问渔?”瞧瞧这父亲,连自己女儿的名字都快要不记得了。
“是的,左相大人。”傅问渔无论如何也叫不出“父亲”这样的字眼来,哪个父亲会亲手送自己的女儿进黄泉!
傅崇左像是些许吃惊傅问渔对他的称呼,又有些不满,细看了片刻他才说道:“我记得本来应该嫁给阅王爷的人是你。”
“左相大人好记性。”傅问渔轻吸了口气,免得让那些快要喷薄而出的恨意泄露出一丝一毫,她这一生要小心地活,认真地活,才有足够多的时间将这些人都一一杀尽!
“今日那香料是你弄出来的明堂?”傅崇左眯了眯眼睛,盯着傅问渔。
后面的花璇稍稍抽剑,全神戒备,她便知道今晚不会这么安生。傅问渔则看着傅崇左,神色不变,泰然自若,说道:“我听不明白左相大人的话,那香味国师不是说乃是诸神香吗?我相府出这等圣人,难道不值得贺喜吗?”
装聋作哑谁不会,傅问渔更是其中好手,想让她就此承认吗?门都没有!
“既然你与城王爷来往甚密,我向皇上请旨将你许给城王爷如何?”傅崇左突然说道,这就真正的奸臣,只轻轻一招,便要打得傅问渔先前的布置全部落空。
皇上故意让傅家与方景阅联姻就是想让傅家再度膨胀,才好下手整治,方景城就是悬在傅家头顶上的一把刀。如果傅崇左把自己嫁给了方景城,那就是将城王府也捆在傅家身上!
只可惜,傅崇左料错了傅问渔,她可不是傅念春或者傅怜南,以傅家生死为己任,她是恨不得将这傅府撕得粉碎的人!
于是傅问渔走上前去,轻声笑道:“左相大人可是忘了一句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您真要这么做?”
以傅崇左为官数十年的经验,他自然看得出这一切事情的后面定是有傅问渔在捣鬼的,将傅问渔放在眼皮底下至少还可以监视着,若是真的送进了城王府,那才是天高任鸟飞,谁知道傅问渔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更何况,到了傅家这个地位,任何一桩婚事都早已不能由他做主,若皇上不点头,他便是手段万千,也无法逼迫傅问渔嫁给方景城。
“左相大人若无事,我就先下去休息了,明日我约了城王爷骑马。”傅问渔说着行礼,缓步走了出去,傅崇左并未拦她,女人之间的这些小事他还看不上眼,顶多觉得这是一块搁在路中间的小石子,轻轻一脚,就可以踢到一边。
开始到了融雪的时候,天气便越冷起来,傅问渔与花璇毕苟三人围着火炉烤火,傅问渔手里拿着闲书,花璇擦拭着她的长剑,毕苟最无聊,一个人拔着银炭玩儿。
“傅小姐,今天我在阅王府又闻到吾冥散的味道了。”毕苟寂寞地拔着银炭淡定地说道。
“嗯。”傅问渔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翻了翻书随口应道。
“你知道?”毕苟讶异一声。
“知道啊。”傅问渔又随口应道。
“那这个你一定不知道,外面有个人站了好久了。”毕苟拿着火钳指了指外边。
“你怎么知道外面有人?”花璇问她,明明自己都感受不到外面有人在监视。
“这个。”毕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闻到的,没闻错的话,是国师大人。”
“狗鼻子,你这鼻子比起以前越见厉害了。”花璇早年与毕苟相熟,这会儿便开起玩笑来。
“花痴,你再敢叫这个名字我就毒死你!”毕苟看来很介意这个外号,跳起来张牙舞爪。
“请国师进来吧,这大冬天的把国师冻坏了,咱们三个的小命都赔不起。”傅问渔笑着打断她们两的胡闹。
沈清让掸了掸身上的落雪走进来,带着一阵冷冽的梅香,很自然地坐在火炉边上:“傅小姐今日可是满意了?”
“国师若非有利可图,又怎会帮我?大家不过各取所需罢了。”傅问渔倒了杯茶给他,态度至少没有当初那般冷漠了。
“其实我并无利可取,我今日前来是想与傅小姐说句话。”沈清让喝了口茶温声说道。
“洗耳恭听。”傅问渔看着他。